小時候惡作劇,是想看到人家氣急敗壞的臉色,惱羞成怒的架勢。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惡作劇式的調笑,成了成年人之間,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它用來掩蓋不想被人發現的情緒,不願示於人前的軟弱,還有……


    未曾出口的深情。


    ——至少在他眼裏,是這樣的。


    他歪著頭,看著她氣鼓鼓的可愛神情,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過之後,心口又湧出來無限酸澀。


    他知道她懂事,禮貌,獨立,又有分寸。從不像其他人一樣,拿他當提款機,總是提這樣那樣的過分要求。


    細細數來,兩個人也正式在一起一個月了。


    她似乎從不讓他有過半分為難。


    可這份懂事,卻總讓他生出些許,不被需要的錯覺。


    讓他的心總是懸在半空裏,反複橫跳,搖擺不定。


    雖然他總是反複地告誡自己,來日方長,自己總要給她一些時間和餘地。


    可他卻依然忍不住失落。


    若換了以前的他,必然會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要投入太多……


    可現在,他卻完全無法克製自己,對著此刻,她那靈動又鮮活的表情,心生歡喜。


    心口像是含了顆蓮子,清脆甘甜的外皮之下,包著一層難以為外人道的苦芯。


    偏偏,他又咽得如此甘之如飴。


    這仿佛一場永無止境的輪回式悖論。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他的潛意識裏,是如此期待著……


    她能夠打破僵局。


    就像是那句令得他無比驚豔的“射不主皮”。


    她輕觸著他瘢痕時,那句“上天賜予勇士的獨有榮耀”。


    她是不是也會找到第三種答案?


    一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忽又多雲轉晴。


    他看著她大寫在臉上的“不想理你”,忍不住笑了一聲。


    落在景予安的耳中,滿滿的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味道。


    氣得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哼~幼稚鬼~”


    她這話才出口,立馬就後悔了。


    這軟糯的嗓音,怎麽聽也聽不出她景家人的氣勢。


    反倒是多了一抹含羞帶嗔、打情罵俏的味道。


    她癟了癟嘴,還欲再辯上幾句,口袋裏的手機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她一看來電顯示,所有的念頭立馬被拋到了九霄雲外,迫不及待地劃開了解鎖。


    “茵茵~你都好久沒給我打電話啦~”


    他看著她“一秒換臉”的絕技,搖頭失笑。


    伸手,撥了撥籠在她鬢邊的碎發。


    且等一等罷。


    他這樣想。


    等她這個電話結束。


    安安,我想好好問一問,你的答案。


    四散飛舞的蒲公英隨風倒卷,重又飛回葉柄花葶。


    他分不清自己胸口的情緒,究竟是時光倒卷,還是新芽破土重生。


    他望向窗外,夕陽沉下了地平線。


    夜色如蓋。


    小區裏的路燈亮了起來。


    他看著對麵樓上亮起的燈火,夜色穿過玻璃,映出了一家三口幸福的身影。


    他突然對她的答案有了信心。


    突然……開始期待。


    ……


    江司南:“既知花期,又知舜華,那所有為此付出的等待,都可以被等價替換為一個詞——期待。”——《予南安》


    ……


    幾個小時前,南京,鼓樓別墅區。


    魏經天換了一身深空灰的長夾襖,西褲褲縫熨得筆直,連眼鏡框上的死角都擦得幹幹淨淨,顯得幹練又正式。


    他顯然不太習慣眼鏡片如此幹淨,室外的陽光,透過樹脂鏡片毫無保留地穿進眼底,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身邊停著一輛貼了膜的黑色雷克薩斯,在這空曠的、以白色柱子為基調的大理石庭院裏,顯得格外突兀狂野。


    哪怕他一貫素來臉上是個溫潤神情,站在這輛豪邁的轎車旁邊,也無端端地襯出了幾分清寒冷峻之色。


    他時不時地看一眼手表,又看一眼門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麽人。


    頻率卻很低。


    像是等得漫不經心的。


    視線飄來飄去,時不時會掃過雷克薩斯那貼了膜的玻璃車窗,黑色的玻璃猶如鏡麵,映出了他這副半眯不眯的倦怠神情。


    隻當這時,他才會頂著太陽光,微微掀開眼皮,盯著自己的鏡像怔怔出神。


    江司南。


    這個名字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從腦海裏蹦了出來。


    原因無他。


    此刻,兩個人的神情,實在是太像了。


    魏經天的眼神陡然之間複雜起來。


    印象裏,他似乎一直是這副樣子,眯著眼睛看人,神情倦怠,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不把所有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簡直是目中無人。


    隻有在看景師妹的時候,才會努力睜大眼睛,讓人從他眼底,讀出些興味盎然,又歎又讚的味道。


    偏偏又生了副小白臉的皮囊,陽光下天天穿著一身白,這麽一來,連著那副倦怠神情,瞧著也莫名其妙染上了幾分“高人風範”,似有些不屑為伍的清高。


    魏經天一貫是看不慣他這個樣子的。


    可他今天卻莫名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想法。


    可能……他一直眯著眼睛,是被這太陽光晃的?


    這個想法一出,他立馬豎起了否認的念頭。


    不可能。


    肯定是巧合。


    就算是太陽光晃人,那他在組會上的拍桌子,鬱菁老師的公開課上打瞌睡,那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根本隻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兩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裏交織盤旋,某些念頭他想努力地從腦海裏拔出去,卻發現這荒謬的念頭越陷越深。


    他越想越荒謬。


    到最後,腦海裏紛亂的思緒,全都定格在了在鳳陽的那一個晚上。


    他對著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伸出了右手。


    “老魏,聯手嗎?”


    “來一場王對王的較量。”


    他盯著自己的鏡像,神情有些茫然。


    他心底清楚,他對他的感激和人情,其實都是客套。


    是那個人從小到大,交給他的,籠絡人心的手腕。


    明明……他該恨他恨得牙根直癢癢。


    鬧了一出惡作劇,害他提心吊膽地以為小媛被人……


    當他慌裏慌張失魂落魄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他正躲在宿舍裏佳人在側,逍遙快活?


    然後用那低促又惡劣的笑聲,期待著自己上當受騙之後,惱羞成怒的樣子?


    魏經天忍不住低低嗤了一聲。


    真幼稚。


    都這麽多年了。


    這男人還是這麽幼稚。


    他在心底裏發泄了一通,腦海裏荒謬的感覺卻始終無法消散。


    他覺得自己今天整個人都不太正常。


    可能是因為今天要帶著小媛見那個男人……


    所以,連帶著自己,整個人都不正常了起來。


    ------題外話------


    補掉一更欠更辣~~~


    我從早上七點開始寫qaq……


    寫到一點半才發現自己早飯午飯都沒吃……


    實際發了將近7000字,多的一千不算加更,算給你們的福利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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