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犬絨並不知道那麵皮極致出色的男人是宋時衍,直到,他麵無表情的出現在浮生殿的時候。


    彼時,她站在人群裏,仰望著身穿白色對襟長袍的他。一雙狹長墨眸裏死寂一片,無喜無悲。


    ………


    宋時衍的目光令犬絨不舒服,如墜冰窟,渾身寒涼。低著頭的她皺著眉頭,咬著唇。過了許久,那審視一樣的目光才消失。犬絨不知道她一個掃地奴仆,如何會入了那劍宗第一人的宋時衍的眼。


    ………


    光陰似箭,很快到了藏劍山招收新弟子的時候。藏劍山招收弟子,每百年一次,時間之長,令多少人隻覺生不逢時。畢竟能夠進入藏劍山修習,是千年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劍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原因在於劍宗多出劍修,實力強橫不說,飛升上仙之人多數。更重要的是,整個修真界,唯有劍宗強者多,所以,才令世人趨之若鶩。


    過去兩百年內,犬絨聽過招收弟子的宏大場麵,聽人說,劍宗內的長老峰主都去了,一個個麵冠如玉,仙氣飄飄。當然,也不乏女修,麵皮上乘,冰肌玉骨。


    不過今年,從宋時衍結束閉關之後,清霄山似乎熱鬧了許多。時間對於犬絨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她在清霄山掃地掃了百年,具體,也不知是多少年限。


    她已經不去計算時間了,因為她似乎進入這個世界太早了,蘇梧可能還沒有轉世。畢竟,上一個世界她死的時候,慕晨還沒有到十八歲……


    正當犬絨拄著掃把抬頭望天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兩個人,一高一矮禦劍飛行。犬絨拄著掃把愣了愣,那牽著粉衣小女孩的白衣男修看見犬絨,便朝著她走了過來。清霄山來人,實在是稀奇,就連犬絨。也覺得有些驚訝。


    “這位姑娘,在下縹緲峰弟子林逸。”


    “這是道尊的弟子,名喚乾嫵,道尊出山曆練,我便把她交於你,等道尊回來之時,你再將她交於道尊便好了。”


    名喚林逸的白袍男修朝著犬絨作揖行禮,動作一派自然,絲毫不因為犬絨是掃地弟子而心生鄙夷。


    劍宗弟子,白衣墨發,衣領處繡著朵朵祥雲,腰間別著佩劍,如未曾入世之人,不曾染上紅塵煙火。


    “為何交於我?”


    “我隻是一個掃地的。”犬絨抬眸道。


    林逸看著身穿灰衣拄著掃把的犬絨,臉上帶著溫和笑意,他鬆開牽著小女孩的手,將她往犬絨跟前推了推。


    “姑娘渾身氣息溫和,眼神澄澈。這樣一個人,心性必定純良,況且這是清霄山,怎麽可能放大奸大惡之人進來。”


    如此,主觀臆斷。實在是隨便。


    一席話說得犬絨無語,便不再說什麽了,而林逸朝著犬絨作了一揖之後便消失在了原地。交代事情可謂快速,溜得也快。一兩句交代完,就兀自消失,也不問問犬絨是否答應…


    犬絨也沒管林逸,而是將視線放在了眼前唇紅齒白的粉衣小姑娘身上,不過六七歲的小姑娘也在看著犬絨,烏溜溜的一雙大眼睛裏倒映出她的身影。


    “乾嫵?”犬絨開口道。


    “我是乾嫵,柳州乾氏嫡係長女。”


    聲音奶聲奶氣的,帶著獨屬於孩童的稚嫩。


    小姑娘聽到犬絨喚她,仰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眼裏倒映著犬絨的身影。


    犬絨那常年麵無表情的臉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來,她蹲下身,灰色衣擺垂在地上,遮住了一地清脆綠色。


    穿著灰袍的她實在不起眼,裹得嚴嚴實實,真像一普通掃地老婦。


    此時是春天,到處都是綠油油一片,看起來讓人心情愉悅,犬絨眼神柔和,不知是由於美景,還是因為眼前人。


    “我叫犬絨。”


    犬絨伸手摸了摸乾嫵毛絨絨的腦袋,視線相平,乾嫵看清楚了遮掩在兜帽下的犬絨的臉。


    “阿絨。”


    “今後我便同阿絨住在一起了嗎?。”


    乾嫵小朋友嗓音清脆稚***聲奶氣的,她伸出雙手握住犬絨搭在她腦袋上的右手,一臉認真的看著她犬絨。乾嫵的手滑膩膩軟乎乎的,異常的溫熱,犬絨忍不住攥緊了她的手。


    “是。”


    犬絨勾唇,溫和一笑,笑容裏,多了幾分愉悅和欣喜。眉目舒張來,臉上那清冷感便少了些許。六歲的乾嫵看著犬絨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隻不過看著犬絨,還是看的久了一點。畢竟,犬絨是她見過的,麵皮最為精致的一人。


    像九天謫仙似的,高貴清冷,眉目含霜。本是高嶺之花,一笑,便讓人多了幾分豔羨,妄想著靠近。如貪欲一般,不斷滋生。


    犬絨牽著乾嫵熱乎乎的小手,將她帶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屋裏。實在是過於簡陋,連一些生活必需品都沒有。小木屋位臨山而建,屋後是山,屋前是以前開闊平地。


    乾嫵站在門口,看著麵前的破爛小屋,眼裏劃過一絲驚訝。畢竟這裏是劍宗,是常人所夢寐以求的地方,能有這麽個破舊小木屋,也著實令人吃驚。


    ……


    宋時衍就像是忘了乾嫵的存在似的,竟是連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她在犬絨這兒,整整居住了十年。犬絨看著乾嫵笑著的臉,眼裏帶著恍惚。


    終於還是等到了,不是嗎?


    十年一晃而逝,當年的小姑娘長成了翩翩少女,十六歲的少女麵皮白皙稚嫩,一雙眼睛烏黑透明,長發及腰惹人憐。


    正拿著掃把穿著灰衣的犬絨望著少女越發熟悉的臉龐,嘴角帶著一抹清淺笑容。


    “阿絨,我今日見到師尊了。”乾嫵走到犬絨跟前,歪頭看著她,嘴角上揚。


    “你可曾恨他?”


    犬絨摸了摸乾嫵毛絨絨的腦袋,眼裏不帶一絲情緒,若是再細看,還能察覺到幾分冷意…


    “我恨過他的,可是後來我聽說我是被塞到師尊名下的,便也覺得沒什麽理由恨他了。”


    “可是,這些年你被同門師兄弟看不起,受盡白眼,這都是拜你師尊所賜。”犬絨麵無表情的看著乾嫵。


    “這是我的命數,凡塵事就是這樣,牽動著人的七情六欲,開心也好,難過也罷,這才是人應有的情緒。”


    乾嫵溫順的蹭了蹭犬絨溫熱的掌心,眼裏滿是依戀和愉悅,似乎那些傷痛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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