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雨蓮臉上的嬌媚之感頓失,雙眼中流出的,是無盡的傷感。


    “我不是,但家母是。”


    “所以你斬斷那僵屍手掌時所用的白光,是你母親教你的?”


    “嗯,那是人類修行者所參悟出對抗妖邪的手段,母親曾教過我一些,不過我悟性有限,隻學到些皮毛,不然今天也不會……”想到白天被魯岐一路拖拽多處走光,雨蓮又羞得低下了頭。


    “跟我講講這個村子的故事吧。”


    “那得從鬼蜘蛛開始講起。”


    這是魯岐不知第幾次從雨蓮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了,心中的好奇被勾起,


    “你說吧。”


    ……


    陶淵明筆下桃花源記的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


    秦時,的確有一夥流亡的難民無意間發現了一處世外桃源,於是在此定居,與世隔絕,繁衍生息,這樣才有了後來“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的故事。


    隻可惜,這世外桃源裏的故事並不都是那般美好。


    流民中,有心思純良,勤勤懇懇者,在桃源中開墾天地,興建村落,日子過得原來越紅火的;


    當然也不乏好吃懶做,窮**計者,瞧著他人米缸冒頂,而自己則吃了上頓沒下頓,眼紅了的。


    種地是不可能種地的,這輩子不可能種地的,


    隻有偷,才能勉強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偉大的精神領袖竊,格瓦拉同誌永遠想不到,他的這句名言,早在上千年前,便有前輩講過。


    這個人就是鬼蜘蛛。


    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何時混進流民隊伍,來到這世外桃源的,隻知道他臉上有著一塊碩大的蜘蛛形狀胎記,人們就送他外號鬼蜘蛛。


    眼紅了的鬼蜘蛛當然不會老老實實下地種田,但他著實用雙手養活了自己一段時間,


    他很聰明,不會盯住一家的米缸,而是趁著夜色潛進淳樸到夜不閉戶的村民家中,這家抓一把,那家偷一把,一兩個時辰下來,就能在不為人察覺的情況下攢夠一天的口糧。


    直到有一天,在工作時,他被一個起夜噓噓的孩子發現了。


    孩子被深夜潛入家中的鬼蜘蛛嚇得夠嗆,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便被鬼蜘蛛抓住,死死捂住了口鼻,直到斷氣。


    偷東西變成了殺人,鬼蜘蛛嚇得不行,倉皇間想逃跑,卻無意踢翻了院子裏的瓶罐,驚醒孩子的單身母親。


    孩子母親出來見自己兒子命喪無賴之手,自廚房抓起菜刀就要與鬼蜘蛛拚命,扭打間反被鬼蜘蛛奪刀抹了脖子,至此,這一家的孤兒寡母被鬼蜘蛛滅門。


    鬼蜘蛛見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簡單銷毀證據後,取了個布口袋,將這家的糧食盡數打包帶回家中,打算閉門不出,躲過這陣風頭再說,畢竟深更半夜也沒人看得到。


    不過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犯罪能力。


    在發現孤兒寡母慘死家中後,村民門根據一路遺落的糧食指引,很快便追到了鬼蜘蛛家中。


    群情激憤,強烈譴責殺人凶手。


    這些村民淳樸得有些過了頭,甚至可以用懦弱來形容,盡管怒不可當,但卻沒人提出血債血償的想法。


    被憤怒的村民團團圍住,聒噪聲音吵得鬼蜘蛛心煩意亂,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一把牛耳尖刀,連傷數人後,朝著山上揚長而去。


    一村子的青壯,竟對這一人一刀毫無作為,任由他行凶後,遁入了後山。


    村民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走了殺人者,生活很快便會步入正軌,不料鬼蜘蛛嚐到了暴力的甜頭。


    三天後,村頭一個老鰥夫在家中被鈍器打擊後腦而死,家中米缸空空;


    過了七天,村裏一家老兩口被亂刀捅死,米缸被搬空,老頭的衣裳失蹤了幾身;


    半個月後,村裏一家三口在睡夢中被精準地抹了脖子,血流了一地,鬼蜘蛛隻是象征性地抓走了幾把米。


    村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鬼蜘蛛不僅膽子越來越大,殺人經驗越來越足,殺人的目的,也完成了從物質需要到精神需要的改變。


    於是,驚慌的村民們有了危機意識,終於打算不再隻掃自家門前雪,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那天,鬼蜘蛛在潛逃後第一次在白天,雄赳赳地進了村,身後跟著自己的十幾號青壯小弟。


    沒錯,村裏吃不上飯的不止鬼蜘蛛一個,甚至有些已經不會挨餓但心智不大健全的人,在見識到暴力的力量後,毅然決然放棄了手中來之不易的這口飽飯,上山圓自己的古惑仔之夢去了。


    鬼蜘蛛的隊伍人數雖少,但都是心長歪了,手也黑了的年輕人,勝在牛犢初生而無畏。


    而之前的村民之所以懦弱,全是因為既得利益沒有受到侵犯,當鬼蜘蛛這一夥賊人進群搶自家辛苦種來的糧食時,這些村民頓時威武起來了,抄起鋤頭鎬把,高呼著“替天行道,為死去的村民報仇!”加入了反抗隊伍。


    一夥是凶惡的暴徒,一夥是土裏刨食的農夫,對於糧食的歸屬問題,展開了一場持久戰爭。


    最終,以沒有群眾基礎的鬼蜘蛛一夥的失敗告終,其標誌性事件,便是在一場械鬥中,鬼蜘蛛被一鎬把錘在襠部,疼痛下喪失了戰鬥能力,被村民亂棍打死。


    據經曆過當時事件的人說,鬼蜘蛛的小熊弟都被砸成肉泥了。


    剩下的賊人見精神領袖已死,紛紛放下武器投降,但村民們已經打紅了眼,沒有遵循“投降不殺”的優良傳統,嘁哩喀喳把這些人全都送上了西天,並在村子外十幾裏的一處荒山,挖了個大坑,連同鬼蜘蛛的屍首一起,埋了進去。


    村民以為故事到了這裏,已經得到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不料這才剛是噩夢的開始。


    非常俗套地,就像很多故事裏講的那樣,事情過後沒多久,村裏便頻繁有雞鴨被吸幹血而死,沒過兩天,便有走夜路的村民看見渾身長白毛的鬼蜘蛛在村子裏飛速奔出,


    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背後還背了一個胖娃娃,也不知誰誰家的。


    鬼蜘蛛猙獰幹巴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像極了放學後奔向刺激戰場的小學生們。


    第二天,村頭老趙家三個月大孩子失蹤的消息便傳開了,


    鬼蜘蛛變僵屍的消息也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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