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哪裏來的毛頭小子,真沒見過世麵。”


    看清楚來的是個活生生的人,秋夢好歹定下心來,恐懼消弭,她立刻反唇相譏。


    “正因為見過世麵才說你姿色平平。”


    少年手中燈籠在空中打圈,把秋夢從頭到腳都照了一遍,越是如此,他就越發笑的更歡。


    秋夢被氣得七竅生煙,這一晚真有夠倒黴的,先是在秋雲的宴席上捅出簍子,又在這傅家門口撞上一起禍事,最後還要被這不知哪裏來的混賬小子取笑一番。要說這禍事該算在誰頭上,除了秋雲她可找不出第二人選。眼前這人當然討厭,秋夢真想把他那個眼珠子摳出來好好洗洗,是什麽蛛網厚塵遮了眼,識不得眼前這位妙齡少女是如何仙姿。


    “我看你……”


    秋夢叉腰欲罵這小子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卻被他朝裏扯了一把,身子往牆壁旋去。


    “別出聲,有人來。”


    他吹熄燈籠,胸膛抵過來,秋夢隻能將後背擠緊冰冷的牆壁,心跳的飛快,往日裏娘親所教除開福貴郎君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全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她與這少年的距離容不下一隻拳頭,最可恨是他那敦實的前胸正不偏不倚的也與她酥胸相接,每一次輕微的舉動,他衣服料子都從她初長成的身姿上撫過,弄得紗衣發出窸窣作響。


    眼下這些全都顧不得了,秋夢恨不得把整個人縮成拳頭大小,藏進黑暗裏。


    有人來,來的是誰?一定是剛才從傅家跑出來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他們可是殺了人的逃犯,不趕緊浪跡天涯,怎麽又折返回來,莫不是發現了她,也要一並滅口。想到此,她反而張開五指,死扯住少年的衣袖。


    她抬眼看見少年繃緊的下巴,在夜色像一張拉滿的彎弓,不由得低下頭,朝他靠了靠。


    果然不一會兒,街道另一邊由遠及近響起腳步聲,他們在門口停頓了下,跑進門去,腳步十分倉皇,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不似原來的急,帶著幾分猶疑。


    “來晚了。”有人說。


    “傅老先生呢?”


    “已經把差事搞砸了,若連傅老先生的也尋不到,如何向先生交差。”


    “可院裏顯然是搜過的,哪怕傅老先生還活著,也是凶多吉少。”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對了,井?院裏燈籠亮著,那口井會不會太黑了,不行,再去看看。”


    腳步聲返回院裏。


    這一天夜裏沒有風,卻很冷。


    榕樹下的二人,手指不敢動作,從指尖起凍的僵硬,後背卻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趁現在,我們快走吧。”秋夢拉了少年一把。


    “不,你沒聽見嗎?他們在找傅老先生,那可是我先生,我得看看他們葫蘆裏賣什麽藥。”


    “你不要命啦。”


    “閉嘴,再說話,我就把你扔出去。”


    少年低下頭,眼睛裏閃著惡狠狠的不容駁斥的光。


    秋夢噤若寒蟬,手卻一刻也沒放鬆,仿佛要將他袖子上那一塊綢料捏成灰。


    “你這人好凶哦。”


    秋夢掐他胳膊,連塊皮也沒揪著,他兩個膀子全是硬邦邦的肌肉。


    “我說了閉嘴,聽到沒。”他伸出手指,擒住她兩片薄薄的嘴唇用力一夾,把秋夢夾的像個扁嘴鴨子,他還訓道,“一個姑娘,長的不行,還不聽話,真不討小爺喜歡。”


    秋夢嗚嗚哭起來,可不敢高聲語,聲音在喉嚨裏煲稀飯。


    腳步聲又到門口,沒做停留,連貫的遠去了,臨離去時,有人,輕輕的帶上了門。


    從始至終,在密密匝匝的榕樹葉和夜色遮掩下,沒人發現樹後躲著人。


    等了好久,直到背心的汗都幹透了,夜色中浮起層厚厚的冰涼的霧氣。


    少年才肯直起身,許是姿勢擺的太久,他朝後仰的動作一時失去平衡,事出突然,加之夜色茫茫,本來該落在青石牆上的兩隻手掌竟在秋夢胸前著陸,他隻覺得所觸之物手感綿軟,像新填的沙包,情不自禁地把手掌朝內一收。


    “流氓!!”


    帶著哭腔的尖叫聲劃破深重的夜色,隨後那陣骨頭折裂的聲音,反而顯得不那麽突兀。


    秋夢是被少年送回家的,到了張家門口,她還在哭,被少年折斷又接好的手臂好痛,隻能用一隻手擦著淚。


    始作俑者全然不見愧疚之心,他手中的燈籠晃的人心焦,兩隻眼睛盯住前方的路,眉頭偶爾皺起,露出一副心煩意亂的神情。


    “我說你能不能別哭了,胳膊為什麽折,你心裏沒數嘛。還不是你先攻擊人,再說我已經替你接好骨頭,還答應送你回家,賠你藥費,一路你都哭哭啼啼的,就差沒把鬼招來。”


    “明明是你先……你還好意思說,這些重要嘛。”秋夢抽抽鼻子,哽咽道,“是,賠錢的確重要。可更重要的難道不是……你這個登徒子浪蕩子采花賊,別裝作不知道這對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你輕薄了我的身子,我嬌滴滴的身子……啊……”


    秋夢想到他兩隻鹹豬手重重的撐在她胸上,幾乎把她壓的吐血,她覺得又羞又恨,心裏五味雜陳,恨不得殺了這個壞賊,可一側頭去看他剛毅的側臉,又怕,怕得不敢聲張,她現在可真是隻驚弓之鳥。


    “我隻真的不知道。”他搓搓腦勺,“哪有這麽麻煩啊,你隻要別像老鴨子似的在我耳邊嘎嘎叫,說吧,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誰是老鴨子……”秋夢抬腳去踢少年,他屁股一撅,躲開了。


    秋夢扯著傷膀子痛,嗚嗚繼續哭,嘴上有條不紊地道,“條件嘛,很多。要金繡鳳冠霞帔,要五百兩彩禮,要八抬大轎,要六個丫鬟,還要套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家裏的鑰匙和錢都得我管,我必須主持中饋。還有啊,婆婆不能做我的主,小姑也不能挑我的錯,至於你,敢出去尋花問柳不三不四,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你在那裏胡說八道些什麽玩意兒,聽起來腦子不是很好使的樣子。”他突然停下腳步,抱臂從上而下看他,燈籠吊在手邊,“感情,你想嫁我。”


    “是你對我負責。”秋夢仰起頭,尖尖的下巴不服的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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