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門口的爭鬥聲漸盛,挾秋雲鑽入洞中,黑暗中,二人在剛夠並排站下的通道內,跌跌撞撞。約莫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眼前突顯一道石門,陳榮用力推開,外麵天光泄進來。秋雲抬手去遮,發覺身上有了力氣,她不動神色的趁陳榮尚未注意,收回擋光的手,事已至此,她決定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出口所在是一片野草茂盛的斜坡,陳榮不待秋雲反應,便一把將她扔下去,接著,自己也跟著往坡下滾。


    秋雲隻覺得自己置身雲端,隻能護住頭,還好坡道草被柔軟,直到在平地停下,身上除了有些酸痛外,並無外傷。陳榮緊隨其後,先她一步停住,起身抓住她的後領,粗魯地將她提起來。


    陳榮看了眼秋雲的臉,見她雪白的小臉蛋除了沾了幾根野草,依舊如初見時一般明豔,伸手替她摘掉礙眼的草根。他在原地站定,束起耳朵聽了聽,山上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四下裏除了草叢裏蟲鳴,密林裏的鳥叫,隻剩兩人重重的呼吸聲。他咬咬下唇,下巴緊繃,眉頭卻略微鬆動,眼睛打轉,他推動秋雲。


    “走!”


    莫怪他心狠,就算下地府,他一要這美人相伴,二要在此之前將她給辦了。


    這片林子他熟的很,裏麵深不可測,不熟悉其中奧妙的人,走進去很容易迷路,每個三四個時辰,很難找到出路。就算淩霄人多勢眾,要找到他,也得花費些功夫。


    他當下毫不猶豫就要秋雲同他一起進林。


    秋雲自持冷靜聰明,也絕想不到,眼前凶匪此刻想的不是逃命,而是做個花下鬼,隻當這林子是山大王另辟的出路,打算出了山林,想辦法逃脫。所以未做掙紮,在他的推讓下,進入林中。


    外麵是青天白日,林子裏頭卻一片昏暗,林木森森,遮天蔽日,隻有細小的光束,在密密匝匝的樹葉間穿過,照見地下濕漉漉的青苔和黑色的石頭。他們一路扒開奇形怪狀的灌木樹叢,那些帶刺的葉子,不斷勾住兩人的衣服和頭發,弄的十分狼狽。過了一段坎坷的路,樹木稀疏,腳下的土地變成柔密的草坪,一條溪流橫在眼前,岸邊七零八落長著筆直的楓樹,紅黃相間的楓葉正簌簌飄落,落在草地上,落在溪中,落在低矮的灌木顛上,一直歇息的鳥被驚起騰飛。


    如果此刻不是深陷匪徒手中,秋雲幾乎要為著迷人的景色陶醉。


    “不錯,美景配美人。”


    陳榮挽了朵槍花,笑著將槍插入泥土中。他手中還拽著秋雲,一把拉她入懷。


    “放開我!”


    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秋雲心頭,她才警覺,這男人,好色起來,連命也不要了。


    “請你放開我,如果你放過我。我會助你逃跑,絕不拖你的後腿,至於要多少錢,我們都好商量。沒必要為了一時之快,兩個人都死在這裏。”秋雲知道越掙紮,越令匪徒興奮,她幹脆故意放低聲音,用冷靜而理智的情緒,同陳榮商量著。


    “我曾經也收留過一位落草的大哥,向來對你們這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真男人,好漢子,崇拜的緊,便是能結交上一兩個,也奉若上賓,若你願意放了我,大哥,我們交一個朋友,我在城裏有正經生意,保管你吃香喝辣。你們刀口飲血,也是為了過上好日子,不必提心吊膽,也能過得舒服,何樂而不為之。何必為了我一個小女子,放棄榮華富貴,要女人,外麵多的是,況且我已經嫁為人婦,我保管幫大哥討幾個如花似玉,又溫柔小意的黃花閨女做妻妾,伺候您的舒舒服服。”


    陳榮大嘴朝後咧了咧,粗糙的手掌在秋雲細膩的臉上刮過。


    “你知道個屁,你莫來哄老子。我劫持過的女人,玩過的女人,至今還沒一個能及你。若是老天爺要讓我此刻該死,也送你來做我的酬勞,我受用的很,立馬死,還得磕頭跪謝他老人家。”陳榮掰動秋雲身體,往前一車,讓秋雲與她正麵相對,貪婪的審視她的美貌,心頭按捺不住朝她撲去。


    秋雲早在滾下坡之時,已經抽出靴中的刀,藏在腰間,便立刻拔刀向陳榮刺去。


    陳榮冷不丁前方突然冷光一閃,可他反應極快,一邊朝後仰,雙手仍緊緊縛秋雲。


    “馬的!”他彈正身子,腿往上一抬,輕而易舉就踢掉秋雲的匕首,那匕首在地上滾了兩圈,刀口對向溪流很絕望的閃著銀光。


    陳榮兩手往內箍,幾乎要捏斷秋雲骨頭。秋雲吃痛,卻咬緊牙關,不屈的與陳榮對視。


    “想不到你這小娘皮還有後招,好的很,我什麽樣的女人都玩過,就是沒玩過這麽烈的,喝酒要喝燒刀子,玩女人就要玩烈女。”


    陳榮仰頭哈哈大笑,笑聲裏全是狂妄和獸性。


    一陣風從林間穿過,漫天飛舞的楓葉,秋雲閉上眼睛,感到落葉擦過自己的臉龐。她很無奈,很難受,想起前塵往事,想起此間經曆,想起那溫潤如玉程淵,想起他們相處過那些快樂的日子。她再次掙開眼睛,眸中的光同刀口一般閃亮。


    “你放開我,我認輸,我自己來。”


    秋雲低下頭,默默說道。


    “我可不要,萬一你又弄出什麽機關暗器要老子的命,你這美人,狡猾的很。”陳榮笑道。


    “強扭的瓜不甜,如果我有什麽招數,還用的著跟你來這裏。那已經是我唯一的活路,我現在便是不甘願死在你手裏,也得死。既然沒辦法掙脫,倒不如好好享受。”秋雲雙手握拳,放在胸口懇求道。


    “哈哈哈,倒不如好好享受。”陳榮大笑起來,“要不是老子被圍剿,還真想討你做正頭媳婦。小媳婦,你說話好的很,真中聽。好,我虎不攔,虎都怕,虎都不敢攔,還怕你的花拳繡腿。來我去撿我的槍,要用它一件件挑幹淨你的衣裳,你可不要耍花招。”


    說完陳榮試探的鬆開秋雲,見她果真不動,才敢放鬆兩臂。可他剛準備去拔槍,秋雲飛身一躍,竟是朝匕首方向奔去。


    “臭婆娘!”陳榮怒道。


    他的手已經按在槍上,抬臂往秋雲肩上刺去,秋雲見他要刺自己,反而不動,竟是求死一般,將胸挺過去。陳榮大吃一驚,忙要收手。


    斜裏飛來一腳,隻聽“嘭”一聲,陳榮被踢倒在地,槍也飛了脫他手。


    他尚來不及回頭,又是一腳,這一腳可比先前力度大了許多,竟將他一腳踢在溪邊的大石頭上,他後背遭受重擊,吐出一口血水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局麵,讓秋雲愣在原地。


    一張寬大的鬥篷從天而降蓋住她的身體,侯逢道蹲下身,用胸膛擋下她目之所天地間所有風景,那些飄落的黃葉,跳動的溪流,那些展翅飛翔的雲雀,那些高山棲息的白雲,那些凶惡的爭鬥,那些血腥的場麵,全都被一張寬闊可靠堅不可摧的胸膛阻攔。秋雲抬起頭,剛觸到那急切而擔憂卻又像水一般柔軟的目光,忍不住眼波顫動,動心忍性,她克製的低下頭,見到那衣擺上的波浪花紋,終究垂下淚來。


    來人微不可聞的歎息了聲,即將觸到她肩膀的兩隻手,那妄圖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硬生生的在距離她不過毫厘的地方停下。他喉頭蠕動,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在平靜下,暗藏無限洶湧的感情,渴望,激動,興奮,憤怒和隱忍。可他隻是若有似無的說了一句。


    “我來晚了。”


    這一句我來晚了,是他這一生有關情愫上的箴言。在感情中,先來後到的次序,竟然比愛的深淺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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