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洛麟羽進入禦書房後,兩條小短腿兒一屈,就拜倒在地,奶腔稚音脆聲脆氣道,“兒臣叩見父皇!”


    洛觜崇看寶貝兒子來了,黑如鍋底的臉色立即緩了緩:“皇兒平身。”


    洛麟羽扭頭瞅了眼跪伏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的謹行:“咦?謹大人你是不是很冷啊?衣服怎麽這麽破?”


    謹行不敢抬頭:“殿、殿下……”


    “牙齒都打瞌了!”洛麟羽嘖嘖,“連頭都不敢抬,是不是惹我父皇生氣了?”


    謹行的身子又往下伏了伏,快直趴在地。


    洛麟羽看向洛觜崇,洛觜崇冷哼道:“羽兒已經來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謹行這才抖抖嗦嗦地轉向洛麟羽,目光充滿乞求:“殿下……”


    看來是在父皇麵前交不了差、抗不過去了,所以想請自己幫忙求情,洛麟羽了然之餘,隻能爆出自己曾經參與此事:“見到巫庫族族長沒?”


    “若是見到就好了……”謹行的聲音裏幾乎帶上哭腔,“隨行之人不是折在蛇窟,就是中蠱,連外圍都沒通過,若非他們拚命相護,我、我……”


    謹行說著說著眼睛便紅了,有些泣不成聲。


    洛麟羽毫不意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多給他們燒點兒紙錢吧,順便記住恩和仇,想辦法追查真相。”


    “殿下……”謹行幾十歲的大男人在洛麟羽個三歲小孩兒麵前哭得稀裏嘩啦,“罪臣對不起皇上,也對不起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慘死……”


    男兒有淚不輕彈,謹行能在人前嗚嗚哭泣,可見以命護他撤退的人,死狀有多慘,他此時的哭嚎,既有愧疚,也是對恐懼的發泄。


    可這是什麽地方?


    禦書房!


    即便情緒已積壓一路,也不該在這裏釋放。


    “辜負父皇的信任,你的確有罪,”洛麟羽退開一步,板起小臉兒,“不僅如此,還在京郊附近被匪徒劫持、弄丟身份公牒,你該當何罪?”


    洛觜崇皺起眉:“羽兒,怎麽回事?”


    “父皇,其實孩兒和莊妃娘娘回京時,已在城門見過他,當時他正被城門守衛死攔著不讓進城,”洛麟羽哼了哼,“堂堂三品官員,竟然被匪人劫得進不了城,真是沒用!”


    “京郊居然有劫匪?”洛觜崇頓時怒了,“如此膽大妄為,官府何在?”


    洛麟羽適時閉嘴,不再吭聲。


    洛觜崇立宣丞相、吏部、大理寺等官員入宮,洛麟羽則瞅個時機告退離開。


    她隻能幫謹行到這裏。


    其實已經犯了忌。


    但又必須要幫一把,否則謹行數罪疊加,命都難保。


    好在她隻有三歲。


    一個才三歲的幼兒,再聰明,身為其父的洛觜崇也不會有太多想法。


    這是她此時的年齡優勢。


    回到麟羽宮,洛麟羽立即差人打製燒炭火鍋,美其名曰:要讓父皇母後的冬日膳食,每頓都吃得熱乎乎。


    孩子如此幼小,卻如此孝順,汲善的感動可想而知。


    待火鍋製造出來,配著羊肉、鮮菜和調料等食材端上桌,洛觜崇的壞心情,也在幼子的孝心和熱騰騰的用膳氛圍中得到改善。


    其實,洛麟羽隻是將火鼎演變成的四槽鴛鴦鍋改成兩槽,又將中間的排煙管加長加高,不再像以前那樣與湯料槽齊平。


    大正國包括附屬國紫荊國在內的幾個國家,帶辣味的烹飪調料都隻有芥末、花椒、蔥、薑、蒜、艾子~~也就是可以搗碎成汁、用來烹調蔬菜的辛香茱萸,而唯獨沒有辣椒。


    但春用蔥,秋用芥,茱萸長在九月九,到了落雪之冬,可用的新鮮辛辣物更少,洛麟羽隻能將花椒、薑等放進高湯,再將芥菜果實製成的粉末加工出的芥末醬,當麵舀入洛觜崇的金邊明黃碗,調以鹽、醋、香油等味品。


    之後,她又將一粒艾子投進酒壺,泡到溫過的酒裏,小嘴兒甜甜:“父皇,孩兒聽說這樣喝,酒更有味道。父皇,您嚐嚐看!”


    有這樣幼小卻萬分用心的兒子,洛觜崇的心情自然會漸漸好轉,什麽煩惱的事,都沒有眼前的幼兒可愛而重要。


    一家三口像普通百姓野外聚餐一樣圍坐於食案,碳火的熱,高湯的霧,食物的香,讓這頓皇家晚膳甚是溫馨。


    吃到一半時,洛麟羽請父皇母後品嚐熱湯,洛觜崇喝了兩口,滿意點頭:“甚香!”


    洛麟羽的小臉兒立即笑得燦爛無比。


    汲善連忙品嚐,待喝完,不由放下湯碗訝然道:“和以前的湯味完全不同,莫非是我兒教禦廚做的?”


    皇後違背用膳時食不語的禮儀,洛觜崇卻沒有出言嗬斥,因為他心裏亦有此問。


    “嗯嗯!”洛麟羽小腦袋直點,“我讓他們用雞、鴨、鵝、豬排骨等放在一起燉高湯,再佐以各種配料,如此,便好吃多啦!”


    帝後對視一眼,目光中透露出同樣的意思:莫非是在宮外吃多了、吃出了自己的經驗和烹調方法?


    汲善陪洛觜崇飲了幾盞酒,洛觜崇又獨酌數口,才微帶醉意道:“羽兒,你希望父皇怎樣處置刑部尚書?”


    “謹尚書?”正埋頭猛吃的洛麟羽從小碗裏抬起臉,“他不但沒完成任務,隨從還都因他而死,後又弄丟身份公牒等物,父皇不殺他麽?”


    洛觜崇看著兒子,目光帶笑:“皇兒希望父皇重重罰他、讓他以命抵罪?”


    “孩兒覺得,這不是孩兒希不希望的事,而是父皇怎麽想,”洛麟羽乖巧地拍馬屁,“國有律法,法外有情,皆視事而論。父皇心裏自有一杆秤,孩兒不敢妄議。”


    “你這小滑頭,”洛觜崇笑道,“什麽話都讓你說了。”


    洛麟羽嘻笑:“反正在孩兒眼裏,父皇就是天!”


    說著,她還伸出白嫩嫩的肉肉食指朝上捅了捅,又接著道:“有父皇在,孩兒和母後才真正幸福快樂!”


    洛觜崇忍不住探身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歎道:“放心吧,父皇不會殺他,不過,死罪可免,刑部尚書的官帽卻是戴不成了。”


    洛麟羽簡短地“哦”了一聲:“父皇仁慈而英明。”


    洛觜崇看著兒子道:“你不怪父皇?”


    “不怪啊!”洛麟羽睜大黑眼豆兒回視他,“父皇永遠是父皇,永遠是孩兒最親的人。再說他本就有罪,下放到縣,已經是父皇惜才、給他機會從頭再來。”


    洛觜崇忽然冒出一句:“他父親去世了。”


    “啊?”洛麟羽一愣,隨後搖搖小腦袋,“官運有問題,該著了。”


    大正國律法規定,如果父母去世,兒女在服喪期間必須身穿孝服,不喝酒,不吃肉,直到三年期滿才能脫掉孝服。


    沒有官職的平民不得隱瞞父母去世的消息參加科舉考試,也不能參加宴會、飲酒作樂,更不能在服喪期內娶妻生子;有官職的人則必須離開官場,回家守孝。


    而一旦回家守孝,先前的種種努力便將付諸東流,畢竟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三年之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洛觜崇見心頭肉隻是略有可惜,對自己的父皇並無半分不滿,心裏更加欣慰。


    用過晚膳,洛觜崇毫不意外地留宿洛坤宮,洛麟羽則回自己的宮殿,夜裏修煉他心通至天明。


    早膳後,晴梔剛剛聽從吩咐,將白狐幼崽兒從洛坤宮抱過來,便見小豆子小跑進殿:“殿、殿下,宮門守衛稟上話來,說有個叫玄華的道長求見殿下。”


    洛麟羽差點摔跌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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