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掌燈、躬身行走的老曹低聲道:“王爺小心腳下。”


    那王爺沒理這話茬,淡淡道:“事情辦得如何?那人可死了?”


    “王爺放心,已讓他死得不能再死,且不管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都會無跡可尋,”老曹諂笑,“小的雖沒有一流武功,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找個輕功好的武林人,卻絲毫不成問題。”


    那王爺微微皺眉:“洛麟羽聰慧如神童,各種行事,都要萬分小心,不可留下一絲把柄,更不能讓他追蹤溯源查到本王這裏。”


    “王爺放心!”老曹連忙斂笑,“殺虞跑之事,小的自己都沒有現身,絕不會讓人查到王爺這裏。”


    兩人說著話,已經快走完甬道,然而之後出現在眼前的,卻非普通密室,而是一座用青花釉碗壘砌的地下活人墓。


    相鄰的精致瓷碗碗口一隻朝上,一隻朝下,相互咬合,一排排組成拱形墓室,而砌碗的材料乃是三合灰與糯米漿的混合特製之物。


    糯米很黏,能粘住物體;


    三合灰則是用石灰、黏土和細砂相混夯實而成的土料。


    非貴族或財大氣粗的土豪,造不起花費巨大的昂貴碗墓。


    別說人工和砌碗材料,僅八千隻上了釉彩的精選釉碗,就得不少錢,老百姓祖孫三代的一輩子加起來,都用不了這麽多碗。


    “時候未到,不要跟她多說什麽,免得泄露,”那五短身材的王爺在進墓之前道,“待她獲得足夠的寵愛,本王這裏的時機又已成熟,再讓她明白,她該做什麽。若她不肯配合,就教她親眼看看不聽話的後果。”


    雖未指名道姓,老曹卻知說的是誰,執著燈籠躬身應道:“是,王爺。”


    王爺擺擺手。


    老曹轉身退下。


    燈籠燭光照不到的暗處,一片烏雲般的黑影迅速離開。


    石階緩緩合攏,老曹看了看安靜如常的周圍,走向後院下人房。


    洛麟羽悄無聲息地從亭柱後現身。


    然後花了點時間,將宅子前前後後都逛蕩一遍,發現這偌大的宅院,竟是除了老曹之外,沒有一個其他下人。


    這不正常。


    起碼廚娘、打掃之類的就必不可少。


    除非他們白天來做事,晚上回自己家,屬平常雇傭,非家奴。


    如此,才能說得過去。


    洛麟羽皺了皺眉。


    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所以無法在這大半夜的揪著人家使用他心通。


    抬頭看看月亮時隱時現的夜空,她決定到宅院外麵走走,搞明白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隻要能弄清位置,便是下次再來也不遲~~她現在就可以確定,這裏,自己肯定會來第二次。


    隻要不傻,就能通過什麽王爺和老曹的主仆對話,知曉虞跑的死,是他們幹的,他們就是幕後最大的主謀。


    而閻貴人,若自己理解上沒有錯,應該是她本身並不知道自己將參與某個滔天陰謀,那王爺就是先利用她的年齡優勢和純真嬌媚吸引帝王,然後在時機成熟時,再用她在意的人或別的東西相要挾,威逼利誘她為其辦事。


    原來毛兒蛋把自己撞到這裏,不是因為嫌棄,而是要她發現秘密。


    可……


    毛兒蛋是怎麽知道的?


    她想起出了潭洞後紅花的反應,難道是它命令毛兒蛋這麽做的?


    如果是這樣,紅花又是如何知曉的?


    不出屋而知千裏事,莫非修煉的是什麽神通不成?


    洛麟羽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幹脆就不想了,隻要知道它們是好意、不會害她就行。


    在外麵繞宅子轉了一圈,發現這大宅所建之地竟在不知名的小河邊,離夜色中的小城有段距離。


    她點腳朝小城掠去,打算去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麽標誌性建築。


    沒有專門繞路尋城門,她直接越牆進城,然後放慢腳步。


    因為正值深夜,居民都在沉睡,看不到人來人往的熱鬧,也無處可問,隻能尋找官府衙門什麽的。


    走過幾條街,她突然停住。


    門匾上的“陵衛府”三個大字,吸引了她的目光,也讓她恍然大悟。


    原來這裏是皇陵附城。


    她想起洛思行就在皇陵。


    蹙眉~~


    難道毛兒蛋將她彈到這裏的目的,不止那很可能是野生的王爺?


    抬頭看了看夜空與星辰,她決定先回宮。時間不早了,得趕回去參加朝會,待朝畢再來繼續打探。


    陵衛府位於附城最中心,而她出去的地方,正好是城門。


    城門緊閉,值夜守衛在城牆上打瞌睡,顯然很鬆懈。


    她輕哼一聲,身子一掠,飄過城牆。


    緊趕慢趕回到東宮,上朝時辰已至,連忙換服洗漱,疾速去往勤政殿。


    沒有戰爭,朝議之事也就南部水患。


    至於虞家三子虞跑的落水身亡,刑部給出的結論是自己酒醉失足,怪不得別人。


    李堪鴻也沒有單獨求見帝王,而是私下暗查太子所疑之事~~涉及到正受寵的後宮女子,在沒有確鑿證據前,半個字都不能說,否則絕沒好果子吃。


    而洛麟羽在沒有探清那所謂王爺的真正身份前,也不打算向李堪鴻透露,畢竟一夜之間便得到這種重大信息,令人覺得太不可思議。


    散朝回到宸矞宮,詹事府、左右春坊等太子東宮的宮官又過來拜見,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例行公事走一遍場麵~~大皇朝都沒什麽大事,太子宮這小朝廷還能有什麽不得了的事?


    但沒事歸沒事,即便閑扯或重複,也要開口說一說,一來能訓練熟悉上朝流程與事宜,二來可拉近太子與宮官的距離和感情。以便某日太子監國,諸事順利。


    蕭童清因為無官無職,雖被允進殿,卻隻能站在最末邊的角落。


    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是蕭丞相的幼子,又是皇上禦口親準過來的,誰也不敢存心欺負這隻唯在殿下麵前格外老實的潑猴。


    議完小朝事,大家各自散去。


    蕭童清臉上堆笑正要上前,三皇子洛言跑來求見。


    原本是太子哥哥剛回京時他就想過來的,卻愣是被賢妃葉知秋壓著,直到聽說太子見了皇後、陪皇上用了晚膳、又休息了一晚上,才答應讓他利用午膳和午休時間跟授課先生告假,過來看望。


    洛言一來,蕭童清就有事情做了:陪三皇子對打。


    兩人的年齡相差近一倍,怎麽打?


    蕭童清苦著臉,卻不得不聽話。


    之後雪奴也抱著小寶兒過來了,手裏還拿著小雞吃米和竹龍玩具。


    小雞吃米乃是一種活動木玩具,將三到五隻木製或泥塑小雞,固定在一塊中間有洞的圓形木板上。


    小雞的頭部是活動的,雞頭後部有線穿過木板,集中拴在木板下麵的小泥砣上。


    用手晃動木板,小雞就會在泥砣的作用下依次點頭,雞嘴輪流敲擊在木板上,發出“咄咄咄”的聲音,活像在吃米。


    竹龍則是截成一節節寸餘長竹筒,將其兩頭削成楔形,浸在水中染色,黑黃綠紅等,然後刀刻或筆繪簡單花紋,再用竹釘或鐵絲將竹筒串接起來,裝上頭和尾,即成龍形,最後在中間的一段插入一根竹棍。


    玩耍時捏住龍尾,稍一晃動,竹龍就會左右扭動,猶如真龍在擺動身體。


    小寶兒愛不釋手的新鮮勁頭還沒過,出來也要帶著。


    洛麟羽一邊吩咐傳膳,一邊伸手將他接到懷裏,雪奴一會兒看寶兒和他幹爹的互動,一會兒瞧那兩人用木劍對打,比自己待著有趣得多。


    洛言飯都不吃就跑了過來,顯然是許久沒和太子哥哥一起用膳,故意這麽做的。


    洛麟羽曉得他那小心思,就將幾人全部留下用膳。


    人一多,監膳太監便不允許他們與太子同桌,隻能另置地方。


    寶兒的小手卻揪著洛麟羽的衣衫不放,“該dia該dia”地一聲聲脆嫩嫩喊著,讓監膳太監都沒有辦法,太子一發話,二人也就繼續睜隻眼閉隻眼了。


    洛麟羽自己吃著,又喂食小寶兒,不時還溫聲讓洛言多吃點。


    蹭飯的洛言得太子哥哥關愛,吃得極為舒坦,直至到了時間,才回尚書房。


    寶兒小,得睡午覺,蕭童清也被提點兩句後、打發回去自己勤練。


    洛麟羽則帶著兩名侍衛出了宮。


    之後不久,侍衛坐在蕭家餛飩館裏吃餛飩打掩護,太子則在上茅廁時半天沒回來。


    喬裝後的洛麟羽,出現在皇陵附城城外小道上,扮作好奇外地人,詢問路人怎麽有座大宅子孤零零地建在那裏。


    知情的路人說,那是座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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