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湘的待客大廳裏,倚虹閣的大長老~~九十多歲的最高長老魏經年看著妖芷鈺:“你們從京都淩雲城過來的?”


    妖芷鈺見他滿臉滄桑,眼裏隻有看透一切世事的淡然,不由抱了抱拳,恭敬回應:“是。”


    兩人以為他接下來會問認識朝中哪幾位宰相,沒想到卻是將妖芷鈺再度打量片刻,問道:“妖瑾墨是你什麽人?”


    妖芷鈺吃了一驚:“您認識曾祖父?”


    “難怪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果真是那老家夥的後人,”魏經年露出淡淡笑容,“看來老朽還沒有老眼昏花到認不出人的地步。”


    “您……”妖芷鈺試探道,“您跟曾祖父……”


    魏經年不答反問:“他現在如何?身子骨可還健朗?”


    妖芷鈺麵容一肅:“曾祖父已經不在了。”


    “原來……已經不在了啊……”魏經年愣了愣,喃喃道,“說好要長壽到一百二十歲的,他卻先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還在怪我拜進倚虹閣麽?”


    妖芷鈺和梨靜若對視一眼,顯然誰都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能在倚虹閣意外遇見曾祖父的舊友,真不能不說世事太奇妙。


    不過,老人顯然並未打算說太多,呆呆憶會兒往事,便回過神來:“你們是小喬領進來的?”


    “是。”妖芷鈺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魏經年聽後,輕輕歎口氣,半晌才又問:“你們當真和哪個宰相交好?”


    “是,但因是私交,若傳出來,容易被人誤會有錢權交易,便一直處於秘密交往狀態,以免影響他的官運,”妖芷鈺抱拳微微傾身,“不能道出好友姓名,還請前輩見諒!”


    魏經年沉吟片刻:“你之所言,若換成別人,定然不信,但老朽信你。”


    他露出一絲極淡笑容,“在這兒稍候,老朽去見閣主。”


    妖芷鈺應是。


    梨靜若見他行動遲緩,不由上前攙扶:“老人家慢些。”


    魏經年腳下一頓,看他一眼,歎道:“若你是個女子,妖家便有福了。”


    梨靜若麵上一紅。


    妖芷鈺笑道:“能像前輩這樣近百歲還健健康康,才是真的有福。”


    魏經年淡淡一笑,沒再回應,對二人之間的微妙,也不予置評,可能是活到他這般年紀後,什麽都真正看開了。


    跨過門檻,魏經年輕拍兩下梨靜若的手:“在這等我。”


    梨靜若放開道:“是。”


    院子裏的人見此情景,不由一陣驚愣,舒井純皺了皺眉,卻未語。


    一隻手從背後攬住梨靜若的腰,耳邊低語:“待到他這般年歲,還讓我照顧你可好?”


    梨靜若輕笑:“你自己還走得動麽?”


    “有你在身邊,我必定勤加修煉,以便有力氣扶你背你,”妖芷鈺描繪美好前景,“待到六十歲,我們就找個你喜歡的地方歸隱田園,陪你看書養花。”


    “鈺……”梨靜若轉身,臉依他的肩。


    “別在這裏卿卿我我,髒了我的地方!”舒井純冷冷看他們一眼,隨即朝舒湘的臥居走去。


    梨靜若麵紅耳赤,快速掙脫妖芷鈺的懷抱:“我、我去那邊坐著。”


    妖芷鈺沒製止,隻是打開折扇看著天空歎道:“我好像看到了個美人,可惜有著一副蛇蠍心腸。”


    舒井純的腳下微微一頓,便繼續前行,猶如未聞。


    妖芷鈺站在門口給梨靜若當門神,倚虹閣的護衛弟子都虎視眈眈看著他,但有大長老親自出麵處理此事,誰也不敢動手,隻無聲對峙。


    梨靜若坐在椅上,默默凝視那人背影,表情越來越溫柔,白玉般的臉已經止不住現出內心笑意。


    妖芷鈺即使不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的目光,嘴角不由緩緩勾起。


    他從未將舒湘的勸導之詞放在心裏,之所以跟她說會好好想想、會考慮,是想看看她說那番話究竟真是為他著想,還是另有目的,因為他覺得舒湘可能真的對自己有意、幫忙演戲隻是一種過渡和掩飾。


    可沒想到,舒井純竟然喪心病狂,在這個時候動手。


    舒湘還說閣內無事、隻需在閣外小心即可,可結果呢?舒井純恰恰要利用他們二人在這裏充當殺人凶手。


    能利用他身上的香氣、使用什麽七步噬魂香,不能說四小姐舒井純不聰明,但同時,也說明舒湘的院裏有內奸。


    想著想著,他心裏忽然一跳。


    能給舒湘下那七步之內才能生效管用的七步噬魂香,怕是不僅有內奸,且內奸還是能近其身之人,甚至心腹!


    他猛然抬頭,看向院落一角。


    那裏集中押著除了喬景堯外、舒湘院裏的所有廝奴、婢女和護衛。


    他快速掃視,目光最後落在舒湘的貼身婢女身上,想走過去質問,卻忍住。


    “妖芷鈺!”就在這時,舒井純忽然出現,清冷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極明顯的厭惡,“我爹讓你們進去!”


    妖芷鈺扭頭,朝梨靜若綻出笑容。


    梨靜若含羞帶笑地起身,兩人一起朝單獨大主臥走去。


    舒井純監視般跟著,卻到門口後不再進去,妖芷鈺猜測應是閣主要單獨跟他二人談話,因為魏經年也出來了。


    “進去吧,”魏經年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平和,似乎連生死在他眼裏都已不是大事,“閣主問什麽,你們就答什麽,實話實說即可。”


    “是。”妖芷鈺恭敬道。


    既知他與自己的曾祖父是舊識,便會沒來由的有些親近。


    閣主舒良嗣因連失三子,頭發已經盡白,從臉到身體都很消瘦,眼眶也內陷不少,見二人進來後行禮,便看著他們問道:“妖家後人妖芷鈺?”


    妖芷鈺抱拳微微躬身:“是晚輩。”


    舒良嗣將他打量一番,才點點頭:“你曾祖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妖芷鈺正要替妖家謙虛客氣,舒良嗣卻緊接著道:“你可差遠了。”


    “……”妖芷鈺無語了下,“是,晚輩會努力。”


    舒良嗣擺擺手:“你們走吧。”


    梨靜若瞪大眼睛:“您相信我們?”


    舒良嗣轉過身,看著靜躺在床、麵如白紙的舒湘,眼睛裏滿是悲傷、自責、矛盾等各種情緒:“我相信我的女兒。”


    他緩緩道,“能讓她親自陪同、待至上賓的人,不會如此歹毒。”


    “不,”妖芷鈺卻道,“三小姐看人的眼神其實並不怎麽準。”


    舒良嗣回身:“你想說什麽?”


    妖芷鈺道:“我雖不知七步噬魂香到底是什麽東西,但若真如前麵那位長老所說,隻能在七步之內起作用,那毒害三小姐的人,必定就潛伏在她身邊。”


    舒良嗣的目光略有遊移,之後垂下眼簾。


    妖芷鈺看著他,語氣變得沉冷,且隱含一絲怒意:“毋庸置疑,每個奸細的背後,都有其真正主人。”


    舒良嗣抬眸,與他對視片刻,才淡淡道:“你想本閣怎麽做?”


    “揪出那個奸細,追查凶手!”妖芷鈺遙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子,俊美的麵容竟微露狠戾,“不能讓舒湘不明不白就此冤死!”


    舒良嗣凝視著他。


    妖芷鈺因無愧而無懼,直視他的眼睛。


    舒良嗣終於收回目光,轉身背對著他:“你是想讓本閣失去所有孩子麽?”


    聲音裏有著說不出的滄桑和淒涼。


    妖芷鈺一愣:“你……”


    梨靜若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說。


    “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舒良嗣歎口氣,“你們走吧。”


    “可、可舒湘……”妖芷鈺咬咬牙,“你就這麽看著親生女兒死在你麵前,卻什麽都不為她做?”


    舒良嗣回過身來,看他片刻,麵容忽然溫和許多:“七步噬魂香並非無解,隻要在七日內服下解藥,就會魂歸,我已派人去求解藥,不出三日便能回來。”


    二人聞言,不由對視一眼,麵露喜色,梨靜若雙掌合十道:“謝天謝地,這可真是太好了!”


    妖芷鈺忽然明白他為什麽不讓舒井純在內旁聽、還將魏經年也遣出去了。


    他不是不信任魏經年,恰恰相反,他是讓魏經年看著舒井純,以免被她偷聽從而派人截殺求取解藥之人。


    舒良嗣看向梨靜若:“你叫梨靜若?”


    梨靜若忙道:“是。”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舒良嗣思索片刻,溫和道,“你雖無武功,手裏卻有不輕易拿出的強大底牌吧?”


    梨靜若立即搖頭否認:“沒、沒有!”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不急,不急啊,”舒良嗣失笑,“你們既已放心,便就走吧,離開倚虹閣。”


    妖芷鈺卻道:“晚輩想親眼看到她蘇醒。”


    舒良嗣拒絕:“你們在這兒反而容易露出破綻。這件事我會用我身為父親的方式處理,你們不要再操心。”


    他擺擺手,攆人,“現在就走吧。”


    人家把話說到這份上,再不走就是厚臉皮了,妖芷鈺隻能告辭。


    兩人出了門,妖芷鈺故意惡狠狠地暗瞪一眼舒井純,低罵一句:“別得意,蛇蠍早晚會有報應!”


    梨靜若配合地扯扯他胳膊,小聲道:“人家老爹偏心,咱們外人何必管這閑事?趕緊走吧,離開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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