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湖對麵的矮胖出拳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跑,“我隻是打了幾拳偷書賊而已!”


    洛麟羽抱著已被摘掉帷帽、滿身是血的玄華,無暇他顧,更沒心思去追。


    聞聲趕來的侍衛和邱家人把隨身攜帶的所有外傷藥都掏了出來,可玄華的身體已被洞穿,前後流血,多少藥都堵不住,點穴也沒用。


    “此賊劍上怕是還塗有什麽靈草草汁,隻引血散,防血凝固,”邱井生死死皺眉,“到底什麽人如此處心積慮?”


    “先救人,”洛麟羽聲音直抖,緊堵玄華後心劍洞的手一片粘膩,全是擋不住的鮮血,“救人最重要!”


    邱井生想搖頭,卻不敢。


    即便神醫在眼前,也無力回天。


    玄華也沒料到如此變故,內力已隨被刺破的心髒快速流失,他努力抬起手,將始終緊抓的書冊遞給洛麟羽,聲音微弱:“羽兒……”


    洛麟羽的眼淚頓時嘩嘩流出:“我不要什麽陣法書,我隻要你活著!玄華,不要有事!答應我不要有事!隻要你活著,我什麽都不要!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玄華欲語,耳邊忽然聽到傳音:“玄華,這是個意外,那個人不是我們安排的!你挺住,我馬上去叫天師來救你!”


    他露出笑容。


    他絕不相信天師會對他下此毒手。


    “羽兒……”他好想對她說,說很多很多,可已沒有力氣,書冊從手中滑落,掉在身上,沾到血跡,他伸手去撫她的臉。


    洛麟羽連忙將臉龐低下送上,又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簌簌滴落:“我馬上帶你回京,請太醫禦醫天下名醫來救你!不,我煉丹,我能煉丹!玄華,我煉很多丹藥給你吃!玄華,求你不要死,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玄華想搖頭,卻做不到,除了身體裏的極度痛楚,便是手心裏的那點溫柔感受。


    他努力綻出一絲笑,眼神無比留戀地斷斷續續道:“羽兒,為師……愛你!很愛……很愛……”


    之後,不給洛麟羽半點兒回應機會,便緩緩閉上眼睛,手也往下墜去。


    “玄華!玄華!”洛麟羽眼看愛人在自己麵前死去,受不了打擊,“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許你死!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啊!啊!”


    她悲慟至極,仰天哭吼。


    邱家人和侍衛們都被震得氣血翻湧,耳朵嗡嗡直響,不由駭然退開。


    待胸腔不再難受、定睛看去時,太子正輕輕放下玄華,緩緩站起身:“出來,是誰下的手,給我出來,出來!”


    最後一句時,已騰身掠起,薛禮瑲的腰刀猛然離鞘而出,直射空中,落入太子手中:“出來!給我出來!”


    之後,眾人眼前便是一片銀光飛舞,看不清太子的人,也看不清太子的動作,隻湖水對麵的山林枝葉亂飛,並不時發出樹被劈倒的轟轟聲。


    侍衛們麵麵相覷,又驚又怕。


    “薛兄,殿下他……”周仕林聲音有些顫,“怎、怎麽辦?”


    他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如此瘋魔。


    薛禮瑲麵色憂急而沉冷,轉身朝邱井生抱拳求助:“邱~~”


    “早聽貧道之言,何來今日後果!”


    他剛吐一個字,便聽身後傳來洪鍾般的聲音,連忙轉身。


    正是張天師。


    他懸立在山林上空,念出一段所有人都聽不懂的經文。


    然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太子竟漸漸安靜下來,不再徒勞尋找凶手。


    張天師停止念經,卻也不跟太子多說,直接閃身到玄華身旁,抱起他就走:“貧道會盡力施救,莫要追來!”


    洛麟羽哪肯。


    張天師卻如仙人般飄飄離去,縱使洛麟羽輕功卓絕,竟也追不上。


    “啊!啊!”她再次嘶吼起來,“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啊!啊!”


    手中長刀再度揮起,這次卻是無差別攻擊,一直從追而無功之地,殺到眾人跟前。


    刀氣漫天,逢樹樹斷,逢水水激,響聲震天。


    邱井生嚇得連忙拖著夫人閨女往後退,狼狽地鑽入山林。


    薛禮瑲也搶過寶兒、拽著雪奴急令眾侍衛速退,進林躲避,以免無端成為冤死鬼。


    可來不及跑的邱家奴婢卻都被刀氣砍中身體,倒在了血泊中,粉鳶和綠茶也未能幸免。


    寶兒到底是孩子,再怎麽喜歡看打架,此時也被嚇哭了。


    雪奴急得又是捂嘴又是哄,最後隻能半摟著他在近旁找石子打樹幹玩。


    “怎麽辦怎麽辦?”周仕林蹲在樹根底下,縮著腦袋抱著頭,“張天師走了,誰能念經讓殿下平靜下來?”


    看到婢女慘死之狀的邱慕詩此刻也是嚇得不敢動彈:“誰、誰沒事兒學念經啊……”


    邱井生低低歎氣:“怕是隻能等她發泄完、自己平靜下來了。”


    邱夫人喃喃道:“沒想到殿下和玄華道長的感情這麽深……”


    她隻看出師徒二人感情好,卻不知深到這種程度。


    師父死了,屍體又被奪走,太子快瘋了。


    崔幼寧弱弱道:“我們竟從不曉得殿下的武功竟如此高深。”


    薛禮瑲被提醒,立即瞪住他:“你若不想死無全屍,今日所見,就必須學會閉嘴!”


    崔幼寧的臉立即一片慘白。


    薛禮瑲又轉向曾泰星和岑輔:“還有你們,太子的真實武功,要麽忘記,要麽爛在肚子裏,否則不僅你們死,連我們、你們家人,都別想再活著!”


    二人猛打一個激靈,連忙稱是。


    薛禮瑲掃視周仕林、祖純順、鮑國恩和湯有玢:“你們,就不用我叮囑了吧?”


    四人默默點頭。


    薛禮瑲看向拚命哄兒子的雪奴,雪奴不等他說話,便道:“我知道。”


    邱井生三人早已變了臉色。


    見薛禮瑲看過來,他連忙表態:“薛大人放心,奴婢們都死了,就我們一家三口,絕不會說出去!”


    薛禮瑲點點頭。


    邱井生鬆口氣。


    薛禮瑲卻對邱夫人、邱慕詩各看一眼,追了一句:“無心、失言、不是故意的,都不是好理由。”


    邱夫人臉色一白。


    邱慕詩比她娘反應快:“我和我娘都不是大嘴巴,絕對可放心!”


    薛禮瑲淡淡道:“最好。”


    他瞟了眼邱井生,“你們也不必感到害怕後悔,隻要不把殿下的真實武功說出去,就什麽事都沒有。”


    被說中心思的邱井生訕訕道:“是是,絕對不會說出去,也沒有後悔。”


    薛禮瑲不再多說,朝林外看去。


    太子殿下還在瘋魔般四處砍殺,淒厲的吼聲,聞者無不動容。


    幸好此處是鳳尾山的中心地帶,若是邊緣,怕是已經殃及近處百姓。


    洛麟羽心中的悲傷無以複加。


    玄華雖為他人所殺,但其實是被她害死的。


    若非覬覦陣法書,怎會有此一行?


    對玄華出拳的那人是個身材矮小的胖子,那道快如閃電的黑影又極為高瘦,兩人形象皆與陣法師邱老頭不符。


    且邱老頭既然是張天師的人,又怎會動手殺玄華?


    她不知道張天師有沒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她知道自己沒有。


    這是不抱希望的希望。


    太渺茫。


    一劍穿心,血快流盡,停止呼吸,如何救?


    “玄華,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才是罪魁禍首啊!啊!啊!啊……”她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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