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微微愣怔之後,便是釋然一笑,隻有李和平還看著前方背影若有所思。


    “李相公怎麽了?”蕭皓扭頭疑惑道。


    “哦,沒什麽。”李和平回過神。


    禦前侍衛隨駕出行時,也都是跟著走禦道的,太子背著皇上,自然不能走兩側,可他就是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


    因為是通往京城城門,路程太遠,設在正中間的禦道並不寬,畢竟皇上出宮次數少,用的機會不多,若設置太寬,會給日常官商百姓的通行帶來不便。


    洛麟羽背著洛觜崇正穩步前行,忽然轉身說了一句話:“請母後鳳輦回宮,孩兒要加速。”


    太子聲音不大,卻能讓每個人都清晰聽見,顯然是用了內力。


    之後,便是在眾目睽睽下,騰身而起,施展輕功,飄然遠去,惹來一片驚呼讚歎。


    大臣們鬆了一口氣。


    不然跟著走回去,鐵定會累死。


    就算不累死,兩條腿也得斷。


    不過,這皇上身體欠安的事,一直都隻有上朝的官員知曉,即便強撐著來接殿下,也沒在百姓麵前露什麽端倪。


    可今日被太子殿下這麽一哭一背,怕是要人盡皆知了。


    李和平剛走兩步,心裏忽然一動:皇上的身體如此羸弱,太子殿下卻輕功卓絕,實力非凡,父子二人形成鮮明對比……這是正常場景,還是有意為之?


    按說如此溫馨有愛的畫麵,應該不會藏有什麽心機,畢竟太子從小就孝順,並非反差太大的突然轉變。


    可若真是有意為之呢?


    那代表什麽?


    他心中一驚。


    若自己不能揣摩出太子的心思,必定會錯過重要時機,失去立功機會。


    他正不停變換麵色地想著,李堪鴻忽然走過來朝他一拜:“李相公有禮!”


    隨即從袖裏掏出一本奏折,“這是下官前日寫給皇上的奏章,不知用詞是否恰當,想請相公先行過目,給予賜教!”


    李堪鴻乃尚書省下設六部中的一部~~刑部侍郎,李和平卻是尚書令,官高不止一個級別,他未接李堪鴻的奏折:“李侍郎的才學,誰人不知?哪裏需要旁人指點?”


    “相公,實不相瞞,下官此次所奏之事,太過重大,”李堪鴻正色道,“下官思來想去,唯本高官官~~相公您最可靠,是以鬥膽煩擾您!”


    說罷,又躬身將折子往他麵前遞了遞,“有勞相公!”


    李和平定定看他一眼,這才接過。


    李堪鴻的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不滿足一下,看看奏的什麽事,有多重大,恐怕晚上得左猜右想地睡不著覺。


    不料耷著眼皮一看內容,竟驚得他兩手一抖,差點扔掉奏折!


    “你、你……”他瞠目結舌,又扭頭看看已經往回走的眾臣,見沒人注意,才低聲道,“這是李侍郎自己的想法?”


    “是,”李堪鴻也低著聲音,“所以才請相公幫忙把把關,斟酌一下。”


    李和平將折子遞還到他手中,搖搖頭:“你想奏請的事,實在太大,我幫不了。”


    說罷就要走。


    李堪鴻沒攔他,卻將一句話送進他耳中:“下官探聽到,蕭丞相和高盡義已備好奏折,隻等太子回京,即刻呈上。”


    李和平猛然頓腳轉身:“當真?”


    李堪鴻點點頭。


    “是否準確?”李和平急切再問。


    “不然下官如何有膽……”李堪鴻看了眼手中奏折,“蕭丞相雖在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上得罪過太子殿下,殿下卻從未計較,除了為太子太傅守孝的這一年,蕭童清往東宮跑的次數可不少……”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但意思已經很清楚,“而高盡義,算是太子殿下將他從牢裏撈出來的。相公想想,平白無故的,太子殿下為何要撈他?”


    李和平眼眸微動,心思亂轉。


    “下官雖知曉這些,膽子卻不夠足……”他輕咳兩聲,“相公若有行動,望能帶下官一個,免得……下官不想離開新朝堂。”


    李和平的臉色陰晴不定。


    “有人朝這邊看了,相公,下官先走一步!”李堪鴻將奏折快速塞入袖中,“下官繞路回去,若有人問起,便是下官跟相公討教如何接收城池,謝相公!”


    說罷便轉身朝另個方向疾行。


    李和平原地思索片刻,便立即招手叫來仆從,催促回府。


    ~~


    皇宮裏,洛麟羽沒將洛觜崇背向璨錦宮,而是直接到養心殿。


    洛觜崇沒好開口反對。


    心道等兒子回東宮,再著人將自己扶過去。沒有燃兒,這養心殿冷冷清清的,有什麽意思?


    “父皇,您累了就睡會兒吧,”洛麟羽放他躺好,又拉過薄被為他搭蓋胸腹,“孩兒在這守著您!”


    “皇兒,父皇沒事,”洛觜崇軟軟豎起小臂,“你辛苦這許久,回去歇歇吧!”


    “孩兒不累,”洛麟羽握住他的手,“等母後她們回來了,孩兒再回去。”


    洛觜崇欣慰至極:“羽兒……”


    “父皇乖,先睡會兒,”洛麟羽打斷他,“待您養足精神,孩兒再給您和母後講退敵故事。”


    洛觜崇哭笑不得,心裏卻暖得要命,真像個大寶寶般閉上眼,漸漸睡去。


    洛麟羽靜靜看著他,一動不動。


    她隻要他退位,從未想過要他的命。


    赤燃也隻是想離開皇宮而已。


    所以她對赤燃在丹藥中做手腳的事,裝作不知。


    而桃花釀事件裏,原本就有毒的酒,被赤燃當著眾人麵,在自己杯中加入了另一種毒,隻是誰都沒發現。


    不然她不可能昏迷三天。


    伍恭恪想置她於死地,她便將計就計,不但自己中毒,還將皇帝拉進去,既不讓他死,又為後麵的長期虛弱打下伏筆,讓誰都懷疑不到她頭上。


    兩人~~不,加上洛昀,是三人都在等六月行宮建成。


    如今,時機快到了。


    洛昀已暗中布置,做好劫人準備。


    洛麟羽則在等奏折。


    等眾臣上疏,懇請皇上退位養病、讓太子登基的奏折。


    洛觜崇這一覺睡得很久,直到夜半才醒來。


    所以他依然身在養心殿。


    祥公公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打瞌睡。


    洛觜崇的嘴巴動了動,還是沒有喊出聲。


    不久後,他再次沉沉睡去,直到朝中幾大官員的奏疏被祥公公遞進來。


    他靠坐在床,發軟的手打開折子。


    然後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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