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夢曦戴著很明顯的無臉麵具,在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中,從容走進養心殿前殿正中。淡定而真誠地說完道歉之語後,才輕輕鬆鬆將妖契穹從肩頭放下。


    妖契穹被放到地上時,喝醉酒般暈了暈,搖晃著踉蹌兩步才站穩,不由氣惱地狠瞪花夢曦。


    花夢曦笑得很不真誠:“這樣你可以少走很多路,省很多力氣。”


    妖契穹鬱氣頓消,委屈道:“咱們用得著一步步走嗎?需要幫我省力氣嗎?”


    “如此,方能表示道歉之誠心,”花夢曦說著,轉向上方禦案寶座,“大正皇帝陛下,之前隻因小公主對您產生過誤會,才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今日我們特來道歉,希望仁慈德厚、寬宏大量的皇帝陛下能原諒小公主的不懂事!”


    “原來如此!”這種結果,正是洛麟羽想要的,見花夢曦重複道歉,便順勢就坡下驢,“我就說從未遇到過自稱來自妖界的人,更未喜歡過誰,怎麽突然就莫名其妙成了小公主的情敵?”


    “那個,對不起啊,”妖契穹終於轉過彎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是那家夥搞錯了,才害我誤會一場,差點殺了你。”


    眾侍衛的臉色頓時都無比難看,洛麟羽的臉也黑了黑,卻是一閃即逝,淡笑道:“妖界小公主的法力很強,但朕乃人界皇帝,想必也不太好殺。”


    妖契穹剛要鄙夷兩句,花夢曦卻搶先一步道:“陛下說的是。六界之間雖無和平相處的約定,卻有天道規則進行約束。無端挑釁,死幾個界內百姓倒還無妨,但若親手令對方皇帝殞命,無論是人界帝王,還是妖界妖皇,或是魔界帝尊,出手之人都會受天規嚴懲,能否在滾滾天雷下留得性命魂魄,皆看造化。”


    原來有這種說法?


    洛麟羽隻在心裏訝然,絕不表現在臉上,而且她有種直覺:花夢曦是故意說這番話,以便讓她了解後,知道如何對付妖契穹。


    不過,看妖契穹輕哼一聲、滿不在乎的樣子,天之懲好像並不能威脅她。


    換句話說,為了維護自己的愛情,她可能連死都不怕,誰敢肖想她男人,她就和誰拚命,哪怕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天懲或其它忌憚?


    在衝動之下拚命時,估計沒有。


    為了所愛連命都不要的女子,哪有弱點?


    “小公主對愛情的維護與忠貞,令人感動,”洛麟羽若不想百姓受苦,隻能用大度之態忍下這次被刺殺的倒黴事,“朕若未猜錯,你喜歡的就是身邊這位花公子吧?”


    “對,就是他!”妖契穹很短暫地嬌羞了一下,“我從小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此生非他莫屬,非他不嫁!”


    洛麟羽哈哈一笑:“真心可貴,你們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花夢曦,你本妖界之人,卻潛入我們人界,還讓朕今日才得知你的姓名,且從未見過你的真麵目。你這事兒幹的,可不太地道啊!”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妖契穹既驚且喜,“也沒見過他的俊臉真容?”


    洛麟羽微微搖頭:“所以我說他不地道,總共就見過兩三次,每次還都戴著麵具,且每次說話不過短短幾句,就跑得無影無蹤,害朕一直以為他輕功極好,沒想到竟是妖界法術。”


    妖契穹聞言,更加開心,不由咯咯笑出聲來。


    花夢曦忙道:“陛下,我那的確是人界輕功,並非妖界法術。除了在軍營救走青鸞丞相那次,我從未施過法術。”


    “軍營救丞相?什麽時候?”洛麟羽還未來得及說話,妖契穹便連珠炮般好奇問道,“青鸞丞相是誰?怎未聽你說過?”


    “本王行事,何需件件向你~~”匯報二字尚未出口,便忍了回去,畢竟當著這麽多侍衛,多少要顧及些妖界公主的麵子,“一會兒回去再告訴你。”


    妖契穹立即挽住他的胳膊,麵露歡喜:“那我們現在就回家吧?”


    既想擺脫她的糾纏,又要照顧她的身份麵子,花夢曦也不願再多待,以免洛麟羽對他和妖契穹的關係產生更多誤會:“行。”


    隨即抱拳,“那尊敬的大正皇帝陛下,我們就先告辭了!”


    “二位好走,”洛麟羽含笑點頭,隨即吩咐,“羅裙短,替朕送兩位貴客到皇城門口。”


    “陛下客氣,多謝!”花夢曦說完,便帶妖契穹轉身離去。


    然而剛走兩步,他放下的袖子裏就掉出一紙素箋,飄落在地。


    侍衛們看到,卻誰都沒出聲。


    洛麟羽正想著要不要提醒,畢竟這人對她毫無敵意,且一直在暗中幫她。


    不料,花夢曦卻突然悄悄朝後伸手,並用食指指指地麵,再指指她。


    侍衛們愣住。


    此人竟是故意留信?


    洛麟羽露出淡淡笑容,一伸手,信箋就無風自動地飛起,落入她手心。


    “陛下!”蔥油餅低呼,“小心有毒!”


    “不必擔心,”洛麟羽擺擺手,“朕有識毒之術。”


    說著話,目光已掃向信箋,隻見信箋上寫著:千玉樓將至。


    很簡潔的五個字。


    洛麟羽的嘴角微微勾起。


    這是自玄華離世後,真正讓她有絲喜悅心情的消息。


    不過……


    她站起身,出寶座,身子輕輕一動,蔥油餅等千牛衛便覺眼前一花,然後隻看到一道殘影,皇上的聲音也隨之傳進耳中:“保持現狀,我出去轉轉。”


    和羅裙短一樣服從慣了、不敢有絲毫違令行為的眾侍衛立即原地不動。


    但當她的身影旋風般從普真麵前快速掠過時,血融咒帶來的心緒波動使他不由疾呼出聲:“陛下!”


    跟著往外奔。


    洛麟羽二指並攏,點出一道強勁指風,將避之不及的普真定住。


    普真眼睜睜看她獨自離開,眨眼間便沒了蹤影,眼裏心裏全是擔憂。


    他閉上眼,調動體內真氣拚命衝擊被封的穴位,可惜,一遍又一遍,卻始終徒勞無功,半分都動彈不得。


    洛麟羽以極致輕功速至無人的城牆邊,又毫不停留地施展星月無影術,瞬間化成一片烏雲般的陰影,順牆朝花夢曦和妖契穹追去。


    這樣的好機會若不抓住,也太對不起人。


    果然,花夢曦被羅裙短送出皇城後,便帶妖契穹走僻靜之路。


    洛麟羽遠遠跟著。


    “花夢曦,我想逛街,”妖契穹帶著撒嬌的聲音在前方響起,“聽說人界京都很繁華,你帶我去領略一番吧好不好?”


    “不好,”花夢曦回答得很幹脆,“現在,淩雲城的百姓已無人不知行刺他們皇上的是個紅衣女子、帶她離開作案現場的則是紅衣男子,咱倆這副模樣上街,是等著被人憤怒群毆麽?”


    “就他們?”妖契穹嗤之以鼻,“還不夠本公主一根手指頭的!”


    花夢曦猛然頓住腳步,站定,麵色嚴肅而失望:“妖契穹,你行事還是如此不計後果,還是如此幼稚,是不是非得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吃上一次大虧,你才能成熟?才能長進?”


    “我、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妖契穹見他生氣,聲音立降許多,“再者,你方才不也說過,殺普通百姓無事麽!”


    “無事?”花夢曦冷哼,“你知不知道大正少年皇帝有多愛民?禁衛軍有傷無死,她念在你年紀小、不懂事,又是因誤會而初犯,願意原諒你,但你若因此以為她好欺負而無端殺他子民,看她不親自找你拚命!”


    妖契穹撇撇嘴:“拚命就拚命唄,反正她又打不過我,大不了我不殺她、跑回妖界便是,這樣,天規總奈何不了我!”


    “她打不過你?”花夢曦哈哈一聲,卻是冷笑,“那日禁衛軍和普真法師拚命護駕,本王也及時趕到,她沒有出手,否則,你以為你還能好手好腳地活到現在?還能有機會去皇宮道歉?”


    妖契穹一聽,頓時不高興了:“你怎麽盡長他人威風?既然你把他說得這麽厲害,不如約她打一場比試比試好了!”


    花夢曦輕嗤:“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很閑嗎?人家是國事繁重的皇帝,不是你這等嬌滴滴的公主!”


    妖契穹咬唇瞪著他,之後又漸生委屈:“他是男人,我是女子,你為何非要拿我跟他比?也太不公平了!”


    花夢曦頓時沉默,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終究隻是歎息一聲,轉向遠處天空遙望,聲音低沉:“妖契穹,別說是妖界,就算是仙界、神界,若無慈悲心,也終究會被貶為凡人,甚至墮入畜生道。你雖貴為妖界公主,卻也隻是在身份上高其他人一等,若不發善心,積累功德,最多也就隻是個公主而已。”


    妖契穹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嘟著嘴道:“我可不就是公主嘛,難道還能變成別的?”


    花夢曦搖搖頭,半晌才遙視遠空輕輕道:“這就是區別。”


    妖契穹條件反射地接了一句:“什麽區別?”


    花夢曦收回目光,緩緩轉身看著她:“說起來你才九百多歲,在妖界還是少女,可若和人界相比……”


    他輕歎一聲,“大正皇帝才十幾歲。”


    妖契穹氣呼呼道:“你怎麽又拿他和我比?”


    “有些事情,無關男女,”花夢曦道,“即便是後來者,外地人,淩雲城的百姓也會告訴他,他們最敬重最愛戴的聖主從小到大為他們做了多少事。兩三歲的小小皇子便因慈悲心而各種付出和善舉……契穹,你想想自己可曾為妖界百姓做過什麽?”


    妖契穹沉默片刻,才嘟噥道:“他再好,也都是你的一麵之詞,我又沒親耳聽到人界百姓說這些話。”


    “如果你真的想聽,會有機會的,”花夢曦飽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先回洞府吧,我要知道給你通風報信、提供消息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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