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尾湖連尋半月有餘的普真雙眉微蹙,仔細搜查這麽久,竟一絲線索都沒有。


    臨水佇立片刻,他找了塊石頭,掬水洗淨,又晾至半幹,才緩緩坐下。


    以前從未這樣講究,如今卻不同。


    他望著清澈碧湖,漸漸入了神。


    因為那水麵上映出的,全是洛麟羽的麵容。


    他看著她,露出溫柔的笑。


    微風吹來,水波蕩漾,容顏碎散。


    他愣了愣,隨即閉上眼,在心裏思念那個人。


    清心戒欲這麽久,如今才知愛一個人竟是既備感甜蜜,又飽受折磨。


    魂牽夢繞,日夜不得安歇。


    每每想起她的唇,她的吻,他的內心就逐漸翻騰,生出從未有過的渴望。


    那渴望讓他無法再禪定,如波濤拍打海岸礁石,一浪高過一浪,直到心躁意亂,需拚命努力好久,才能慢慢壓製。


    曾經覺得,凡夫正因為是凡夫,才有那麽多的世俗煩惱,才在佛前跪拜求這求那,發財,平安,愛情長久。


    如今,他終於理解。


    他也願所愛女子時時平安,自己與她的情意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因為分離後,思念的滋味太不好受,如在油鍋裏煎熬,恨不得瞬間回到她身邊,緊緊抱住她,打死不放手。


    守著青燈伴古佛的日子,他從未覺得寂寞,如今方知,愛的心動,才是世上最美的景致。看到她,便如看到佛經一般,什麽煩惱都跑到九霄雲外,唯剩難以言說的喜悅和美妙。


    且這喜悅來得比佛經快多了。


    瞬間便充滿胸腔。


    想到這,他又有種要作詩的感覺。


    可相思太盛,占滿他的心和腦,無一點空間斟酌詞句。


    在越來越濃烈的愛戀情感中,他決定,若能找到線索,就繼續追查下去,若找不到,就先去京城,見她一麵。


    扒心扒肺想一個人,實在太難熬。


    他願意幫她走訪民情,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可他要先去皇宮看她一眼再走。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在搜尋線索的時候,加快了步伐。


    但並不敷衍。


    湖麵,兩岸,甚至山林,他都仔細查看,一寸都未遺漏。


    可直查到三月中旬,仍然一無所獲。


    怎麽辦?


    沒有任何線索,凶手又似人間蒸發一樣,如何才能尋到他的蹤跡?


    “還是先回京吧。”


    站在樹梢上思索良久,他輕輕道出這一句,轉身就往帝都方向奔。


    他太想她了。


    要馬上見到她。


    一刻也不能耽擱。


    ~~


    九天山上,因為高度,依然冷風刺骨,沒有溫暖可言。


    玄華立在溪邊,口中念念有詞,咒語的最後一個字落音時,手指陡然點向離溪水最近的一棵小樹。


    嘭!


    整棵樹都著了火,被火勢包圍。


    “成功了!”玄華輕呼一口氣,指尖卻轉向溪泉,“起!”


    溪中泉水立即如被截流,騰起一串水龍,朝小樹兜頭撲去,很快將火撲滅。


    玄華臉上,露出淡淡笑容。


    和羽兒在一起之前,他修煉的都是童子功法門,必須保持幹淨童身。


    被羽兒破去後,效力大幅度消減。


    但他並不後悔。


    從未後悔過。


    哪怕一絲一毫。


    想到那女子,他滿心柔情。


    “羽兒,待我將無需童子身的術法全部修習到最高層,便去京城找你,”他遙望帝都方向,滿眼思念,“一定要等我!”


    而此時的京都,皇榜前已圍滿了人,所有目光都緊盯寫滿姓名、密密麻麻的皇榜,一列列仔細尋找著,看榜中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榜上有名者,或興高采烈,或激動跳叫,或喜得懷疑自己在做夢;


    榜上無名者,無精打采,垂頭喪氣。


    而落第者,卻占大多數。


    上千名考生,明經錄取一百多人,進士更是隻有三十多人,除了上榜者,便全都是落第。


    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發現自己榜上無名後,情緒失控,一頭撞向附近的坊牆,頭破血流。


    剛過來準備看皇榜的樓淨崛驚呼著上前搶救,他爹樓濟生則奔去叫醫師。


    其他人或急著看皇榜,或等著榜下捉婿,想幫忙,卻顧不上。


    有的人則是不願沾血,怕染晦氣。


    不過,也有如樓家父子這般好心腸的青年和婦人,眾人遞手帕的遞手帕,撕內衫的撕內衫,都想在醫師趕來之前盡力幫忙止血。


    樓淨崛跪在地上,半抱著撞牆學子,為他擦拭額頭血跡後,信手接過一人遞來的舊衣長布條:“多謝!”


    然後快速將寬布條纏向傷者腦袋。


    “舉手之勞。”撕破自己衣衫的人回道,隨後歎口氣,“你這後生,落榜而已,又非生死大事,何必想不開呢?大不了三年後再來考嘛,有什麽關係?”


    樓淨崛聽他聲音有些耳熟,不由抬頭望去:“原來是您啊!”


    孟摯昌含笑點頭:“是啊,過來看看有沒有時來運轉,衰命扭個麵兒,卻碰到你在救人,就幫點兒小忙。”


    樓淨崛微笑道:“孟兄正義又仁慈,定會榜上有名。”


    “你這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叫我個半老頭子孟兄,我這、我這……”孟摯昌摸著後頸脖,“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啊!”


    圍觀之人聽見二人對話,不由哄笑起來,將學子撞牆行為引發的歎息衝淡去。


    樓淨崛笑道:“咱們乃同期考生,自然是兄弟相稱,難道你非要分個輩分,將自己顯老、與我們隔開不成?”


    孟摯昌當然不願意。


    老不老的倒在其次,他怕的是被眾多學子排斥出文人圈子,那才是要命。


    “這年輕人心理太脆弱,落榜一回就要死要活,”孟摯昌轉移話題,“我要是像你這樣胡鬧,不得死多少回?”


    “一舉高中,乃我全家人的心願,臨行之時,他們皆說若我科舉不第,不得歸家,”受傷學子兩眼紅紅,忍不住流下眼淚,“眼看別人都金榜題名,自己卻名落孫山,怎不羞愧。”


    孟摯昌皺眉:“你們家都是些什麽人啊,怎麽能~~”


    “醫師來了!”話未說完,突然有人高喊一句,大家連忙讓開道路。


    氣喘籲籲的樓濟生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老醫師,兩人進了人群,樓淨崛立即將傷者交給老醫師處理傷口。


    樓濟生道:“崛兒,你去看皇榜吧,爹在這幫忙即可。”


    “是,爹爹,”樓淨崛很聽話,“勞煩爹爹對這位兄台多多勸慰,免得他再做傻事。”


    樓濟生點點頭,背過身去,欲給醫師幫忙打下手。


    樓淨崛便出了圍觀圈子。


    孟摯昌也跟他一起離開,二人並肩走向皇榜。


    皇榜前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往裏擠的往裏擠,往外出的往外出。


    出來的人多心情沮喪仰天長歎,但也隻能收拾行囊回鄉,準備下屆再考。


    兩人不再談論撞牆學子,也花力氣往裏擠,不然遠了看不清。


    “啊!為什麽沒有我?為什麽沒有我?啊!啊!”就在這時,突有一人發瘋般撲向皇榜,伸出雙手癲狂亂撕,竟將皇榜撕得麵目全非,引來一片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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