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生牛皮製作的皮底靴,經過曲曲折折的幽靜長廊,兩人來到後山園林。


    園林被造得美輪美奐,到處都是珍奇花木,到了清翠池旁,宣夜銀笑道:“這個園子,是我們的小佛爺造的。”


    “哦?”千玉樓看了看精美亭台,清澈池水,“雛鷹想要伸展翅膀飛上天,宣教主卻痛快答應了,莫不是把這當作送給他的玩具,由他發泄多餘精力,並借此告訴所有僧官,誰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宣夜銀哈哈大笑:“跟聰明人說話,果然是既輕鬆,又痛快!”


    “真正的佛爺,不是頭戴五佛冠的那個,而是手握權力大印的人,”千玉樓輕輕一個哼笑,“這本就是弱肉強食、能者居上的世界,沒有人天生就該是王者。”


    “風元帥,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宣夜銀笑眯眯看著他,“你簡直就是我相見恨晚的知己啊!”


    “如果不能做英雄,做個一世梟雄又何妨?”千玉樓唰地打開折扇,一扇橫掃,“宣教主,開始了!”


    “哈哈哈!”宣夜銀因為對方的話太對胃口而大笑,避開並不犀利的初進攻道,“今日定要和風元帥打個痛快!”


    說罷,袖中滑出一柄金絲纏繞、鑲嵌瑪瑙的彎月形短刀,“看招兒!”


    劃出一道半月華光攻了過去。


    千玉樓仰身躲開,身體再詭異一扭,扇尖自下而上斜掃。


    宣夜銀不可能任由他將自己的身體斜削成兩半,騰身而起,飄然避開這一擊的同時,順勢俯衝刺下。


    千玉樓一抬大長腿,踢向他手腕。


    兩人見招拆招,你來我往,越打越有勁,越打越興奮,漸漸的不知誰起了頭,竟都發出呼喝之聲,可見打鬥之痛快。


    千玉樓這邊隻見扇影,不見扇身。


    宣夜銀那裏則銀紅之光閃來閃去,讓人看不清刀的實體究竟在何處。


    二人誰都沒敷衍,但誰也都有所保留,並未真的用盡全力。


    不過已足夠精彩。


    精彩得讓一名悄然出現、立在廊柱後的少年,觀戰到出了神。


    那兩人打鬥時動作優美且極快,快得他看不清招式。之後不久,他們又從池邊打到水上,平靜的碧水被腳尖點得漾出淡淡漣漪,足見輕功之高明。


    宣夜銀很有一種酣暢淋漓感,以致千玉樓退開抱拳說“承讓”時,他竟哈哈大笑著上前,初見時睥睨一切的眼神已經蕩然無存:“早就聽說風元帥的大名,但卻是直至今日,才算真正認識!”


    說著話,他忽然很豪氣地伸手一拍她的肩,“為了彌補這種遺憾,宣某請風元帥賞臉,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可好?”


    千玉樓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宣夜銀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愉快。


    站在蜿蜒而上、高處廊柱後的少年連忙離開,閃入最近的假山山洞。


    千玉樓隻當未見,連瞥都不朝那邊瞥一眼,邊走邊聊道:“風某將不再是元帥,宣教主若不介意,就叫我雅天吧。”


    宣夜銀也對那道身影恍若未覺,笑道:“那以後私下裏可就叫你雅天了。”


    言語上的交流,和這番不分伯仲的較量切磋,讓他對千玉樓的好感噌噌往上躥,派人護她從邊境回京之事,便也好說多了。


    當然,好說的最大原因,還是對方給出的利益足夠。


    尤其是把傲瑪旗掀下龍椅這種極為刺激的事,讓他猶為期待。


    在交易中暗地裏助力的參與方式,也讓平靜乏味的生活多了一絲樂趣。


    俗話說,窮人不斷想法子擺脫貧窮,富人和權貴則不斷想法子作死。


    宣夜銀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而結果如何,要賭他自己的眼光好不好,看人準不準。與風雅天合作愉快,自然就是大贏;合作不愉快,也不會輸得徹底,畢竟清教隻是暗中出手。


    別說他,即便是風雅天,也不會讓清教武僧露麵~~朝臣勾結清教勢力,傳出去,傲瑪旗還沒被幹掉,風雅天就先被清理。


    不過,吃飯時收到來自京都的消息,再一次讓他對風雅天刮目相看。


    “一夜之間,二十一名朝臣同時死去……”他的臉色變了變,目光由訊紙轉向正在享用美食的英俊男人,“你幹的?”


    千玉樓淡淡一笑,沒說話。


    宣夜銀明白了。


    訊紙瞬間化為碎末。


    這個震動朝廷、震動整個京都的消息,令他對眼前之人的信心更加倍增,不由舉起奶酒杯:“祝雅天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千玉樓舉杯回應:“多謝宣教主!”


    這便是口頭協議真正達成了。


    之後的時間裏,兩人聊得熱火朝天,但絲毫不提、更不討論如何護駕之事,千玉樓還在二人宴席接近尾聲時含笑問道:“聽說舟島宮裏有口很神奇的井,名曰前世井,照之能見前世,不知此事可真?”


    宣夜銀哈哈一笑:“真自然真,隻是普通教眾無緣得見而已。怎麽,雅天也想看看自己前世是什麽樣子什麽身份?”


    千玉樓笑著坦然承認道:“是有那麽一點好奇。”


    “雖然別人想見井而知前世難如登天,但對雅天,卻是很好滿足的小要求小心願,隻是,”宣夜銀看著她笑,“百姓有語,一人不進廟,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你確定要去嗎?”


    千玉樓哈哈一笑:“宣教主若想對我不利,早就動手了,何需浪費時間精力請我吃這人間美味?”


    宣夜銀也是一聲大笑:“現在就去?”


    千玉樓毫不猶豫地含笑點頭:“現在就去。”


    宣夜銀沒再說什麽,直接帶她過去~~既然風雅天不急,就說明他有把握在聖旨到達秀橙前,及時趕回接旨。


    前世井的位置果然隱秘,就在旁人很難踏入的宣夜銀寢宮殿院中,且被上了一道佛門禁製,必須由宣夜銀親自打開,才能得入。


    宣夜銀雙掌合十,隻見嘴唇微動、不聞一絲聲音的默念幾句解禁密咒,千玉樓便踏步走了進去,然後她發現宣夜銀立在原地未動,不由暗自笑了笑。


    前世井看起來很普通,形狀大小都跟平常百姓挖出來的井沒啥區別,千玉樓心道:這玩意兒真能看出前世?莫不是為了揚名、增加清教神秘感而胡謅亂扯的吧?畢竟這是各大教會吸引、穩固教徒的常用手段,清教用之,並不稀奇。


    半信半疑地站在井口邊緣,她微微彎腰,往井裏一看:誒呦我去,果然隻有她的影子她的臉。


    “啥都沒有,啥都看不見,你確定這是前世井?”她扭頭看著宣夜銀,滿臉好笑,“專門用來糊弄教眾的吧?”


    “怎麽可能,”似避嫌的宣夜銀漫不經心走到她身邊,“你再仔細看看。”


    “我還能騙你?”千玉樓再把臉對著平靜的井水水麵,“你自己看。”


    宣夜銀微微傾身,不把自己照進井中,隨後皺了皺眉:“你蹲下試試?”


    “還講究姿勢?”千玉樓說著話,身體卻依言蹲了下去,再望去,如鏡水麵上還是隻有倒影,什麽都沒顯現,不由調侃道,“要不要我換成倒立?”


    麵露疑惑的宣夜銀笑了一下,隨即皺眉自語:“奇怪……怎麽會這樣?”


    千玉樓笑道:“沒想到你也喜歡開玩笑逗樂子。”


    她拍下他的肩,“飯也吃了,井也看了,我該回去辦正事了,之前說的事,就拜托了。”


    宣夜銀回過神:“還是走後門吧,我就不送你了。”


    千玉樓抱抱拳:“保重!”


    宣夜銀雙手合十回應:“來日再聚。”


    千玉樓笑了:“好。”


    說罷,轉身離去。


    宣夜銀待她身影消失,又轉頭看向前世井,思索良久,才猛然抬頭:“難道……”


    他盯著千玉樓離開的方向佇立片刻,突然疾步走進寢宮,速召心腹僧官,發下指令:務必傾盡全力,保風元帥順利回京!


    大正國。


    洛麟羽和張天師奔行一段路後,還是停了下來:“張天師,你回去吧。”


    張天師看著她,不說話。


    洛麟羽無奈:“我想先去看看師父,確定他平安無事再回京。”


    雖然有金蟬蠱神,雖然有那麽一群能人異士,且普真和洪濟尊者、悟寧大師也先後趕了過去,但她心裏還是不踏實。或者準確的說,她想玄華,想見他。


    她相信,玄華肯定也很想念她。


    張天師看出她眼裏的情緒,溫聲道:“貧道陪你去,見一麵就走。”


    “別啊!”洛麟羽理所當然道,“我們師徒見麵,總有些私房話要說,你跟著去,豈不如同幾千個大燈籠照著?”


    張天師:“……”


    洛麟羽剛覺自己要成功,張天師卻道:“那我陪你過去,到了我就走。”


    洛麟羽:“……”


    沒轍的兩人,隻能互相妥協。


    待至城隍廟,張天師果然立馬轉身離開,洛麟羽則傳音給玄華,讓他出來。


    夫妻倆單獨見麵,不給任何人瞧見,親熱私語很久,才戀戀不舍地打算分開。


    但也隻是打算。


    玄華抱著她,吻額嗅發,不想鬆手。


    洛麟羽摟著他的腰,偎在他懷裏,賴著不想走。


    兩人閉著眼睛,靜靜相擁。


    “回京吧,別擔心我,”最終,還是玄華先開口,“我知道羽兒並不貪戀權力,但我也知道羽兒想用權力做很多事,離開那個位置,建設學堂、修路造橋等利於百姓民生的大事,很可能就會被叫停終止,羽兒定不願意看到。”


    洛麟羽抬起臉,一副索吻姿態。


    玄華低下頭,很溫柔地在她唇上輕啄一下。


    洛麟羽這才道:“玄華,待找到仇人,把這幾件大事完成,我就把皇位還給老爹,我們找個山清水秀之地,一起安安靜靜的生活好不好?”


    玄華凝視她片刻,笑了:“好。”


    “師父,你笑起來真好看,迷死徒兒了!”洛麟羽抱著他啃上去,“不多親親就太虧了!”


    玄華笑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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