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風皇帝因身體不適,休朝三日。


    到第四天略有恢複、坐上龍椅與眾臣朝議時,第一件事,就是任命風雅天為護國大將軍。


    大臣們麵麵相覷,目中帶著驚色。


    護國大將軍可不是出征時的大元帥臨時軍銜,而是整個國家的軍權都盡在他的手中,皇上隻是偶感風寒兩天,又沒得羊癲瘋,怎會下這麽一道聖旨?


    可此事,容不得眾人反對。


    因為今日的風雅天,是被皇上特許可以攜帶兵器上殿的。


    戰場上的血腥肅殺與武者氣勢相結合,很多人都被震住,不敢說話。


    尤其是被神秘使者拜訪過卻幸運未死的六名大臣。


    他們看著那高大男子的腰中長劍,還有一隻白皙纖細似女子、卻比所有男人都狠辣的手按在劍柄上,好像隨時都會在朝堂殺人立威,不敢放半個屁。


    不過,朝堂這麽多人,總有幾個沒眼色的,這不,年近六十的禦史大夫額鬆爾出列了:“皇上,風將軍因戰爭失誤,已被革去元帥之務,為何不定罪,反而升官?何況這護國大將軍之職非同小可,怎能輕易授予?”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目視禦案,虛拳置在唇前短咳兩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反應。


    風雅天轉過身,看著額鬆爾,冷笑一聲。


    “額大人,你這是在質疑皇上的決定嗎?”尚書令丹溪繒見此景,立即出列抱大腿,“皇上睿智英明,風大將軍實乃擔任此職的最適合人選,微臣堅決支持!”


    兵部司郎中次拉旺也及時出列:“微臣亦讚同!”


    額鬆爾疾聲痛斥:“你們這群不知輕重的家夥,可知護國大將軍意味什麽?”


    次拉旺正要再說話,風雅天卻淡淡道:“額鬆爾,反對即同抗旨,你確定繼續發表抗旨言論?”


    額鬆爾的聲音反而更高了:“微臣反對!微臣堅決~~呃!”


    一道銀光閃過。


    眾臣都沒看清是誰出的手,一顆頭顱便滾落在地。


    義憤填膺的高嚷戛然而止。


    斷頸噴出的血液濺了周圍人一臉一身,皆嚇得大叫,跳開數尺,抖著手從袖裏掏帕子。


    眾臣駭然望去,隻見剛被封賞晉職的人,正從太監呈上去的托盤裏取出錦帕,輕輕擦拭著根本沒沾上絲毫血跡的寶劍,淡淡道:“聒噪!”


    那可是皇上的貼身禦用太監桑羅。


    他居然恭恭敬敬給風雅天遞帕子!


    大家再看向皇帝,卻發現他對風雅天在朝堂上公然誅殺大臣的行為,竟無半點憤怒反應,分明是默許。


    誰都不知道,龍椅上的“傲瑪旗”,雙腿正如打擺子,抖得厲害。


    好在禦案被黃色錦帛圍了起來,正好將下半身隱藏,被擋住視線的下方大臣,沒人能看見。


    雖然眾臣都覺今日的皇上有些不對勁,但見皇上臉色越來越蒼白,也隻當他是因為病未痊愈。


    “不識時務也就罷了,還藐視皇上,藐視君權,著實該死,”風雅天還劍入鞘,悠悠道,“現在,還有人反對嗎?”


    偌大的朝堂,一片死寂。


    “既然沒有,今天的朝議就到此為止,”風雅天轉向傲瑪旗,“皇上龍體欠安,臣扶你回去休息可好?”


    傲瑪旗點點頭,終於說了上朝後的第一句話,果真是那種傷風受寒後的鼻塞聲音:“有勞風將軍。”


    “臣應該做的。”風雅天上前欲扶。


    “等等!”卻在這時,又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請問風大將軍,皇上既然授你此職,你為何不磕頭謝恩?”


    風雅天的動作一頓。


    眾臣皆屏住呼吸。


    “說的也是,”風雅天淡淡一笑,退開一步,微微躬身,抱拳道,“多謝陛下!”


    “不跪不拜,這叫謝恩?”開口之人的話語裏帶著怒氣,“你眼裏有沒有皇上?”


    風雅天終於轉身,看向迂腐守舊、好像快要氣歪嘴的禦史中丞曲祿域。


    朝堂氣氛頓時緊張得快要凝住。


    尤其是丹溪繒、次拉旺等六名幸運官員,心髒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兩名禦史中丞,其中一位已經在那二十一個死者名單裏。


    如今,禦史台最高長官~~禦史大夫額鬆爾被當場斬殺,唯一的副官曲祿域又跳出來和風雅天對著幹,他們已能預見等待他的,將是什麽下場。


    出乎意料的是,風雅天並未當場發飆,隻是淡淡道:“曲大人,你是在替皇上責問本將軍嗎?”


    “微臣不敢代替皇上,微臣隻是就事論事,”曲祿域不依不饒,“請風大將軍跪下謝恩!”


    風雅天盯視他半晌,才緩緩轉身:“請問皇上,臣要跪下謝恩嗎?”


    “不必,”強自鎮定的假皇帝笑著擺手,“朕已感受到風大將軍的忠心。”


    “皇上!”曲祿域叫道,聲音絕望。


    “朕累了,”假皇帝揮手攆他,“退下吧。”


    曲祿域有些神思恍惚地行禮告退。


    風雅天望著他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丹溪繒連忙帶頭道:“臣等告退!”


    其他大臣緊跟著出聲,都想盡快離開這彌漫著血腥氣的朝堂大殿。


    風雅天待人都走盡,才對皇帝的貼身太監道:“桑羅,差人收拾幹淨。”


    “是,大將軍!”桑羅躬身應道。


    沒人知道,真正的桑羅早已死去,眼前這個和桑羅長得一模一樣的太監,臉上有層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


    正是她最信任的心腹,樓小玉。


    風雅天將傲瑪旗從龍椅上扶起:“皇上臉色太差,一會兒就別忙著批閱奏章了,先吃點藥、睡一覺吧。”


    傲瑪旗好像因生病而完全沒有了從前的帝王氣勢:“好。”


    風雅天確實是扶著他走的。


    雖然訓練彩排了兩三天,但當真的高坐那燙屁股的龍椅上、麵對烏泱烏泱一幫國家重臣時,他還是忍不住身體發軟,緩了好久才能說出話來。


    而風雅天之所以不殺傲瑪旗,乃因她知道身有帝王命格的人可囚可虐,唯獨不能害其致死,否則上天不容。


    她是沒事。


    但當真皇帝被囚、假皇帝坐上龍椅時,花夢曦的頭頂卻陰雲密布,天雷滾滾,一向從容不迫、萬分淡定的他,竟嚇得一把將寶兒抄起跨坐在自己後頸上。


    哢嚓!


    一道閃電劈向他的後腳跟。


    奔跑躲避的花夢曦踉蹌兩步,一邊往山洞裏跑,一邊大聲喊道:“雪奴,快來抱住本座!”


    原本在玩耍的寶兒遭遇這一出,不僅不害怕,反而興奮地大聲笑叫起來。


    正在洞中燒烤食物的雪奴愣了愣,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那個始終戴著麵具、不以真臉示人的紅衣男子便衝了進來,臉朝石壁一趴:“快抱住我的後背!”


    雪奴不明所以,卻還是在他萬分緊急的催促下,以最快速度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雷聲在空中轟隆轟隆盤旋不止,閃電一道道落下,將洞前地麵砸得到處都是坑洞裂紋,石頭也被劈成兩半。


    近得仿佛在自己頭頂、身後炸響的雷電,嚇得雪奴緊緊抱住紅衣男子,身體顫抖。然而他更擔心的,還是兒子。


    “公、公子,不如放寶兒下來吧,”他的聲音有些瑟瑟發抖,“我怕他~~”


    “別擔心,雷電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傷害他,”花夢曦打斷他,“看看你兒子的小樣子,他有一點點害怕嗎?”


    “……”雪奴不說話了。


    寶兒這孩子不僅愛看打架,膽子還特別大,跟他這沒用的親爹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雪奴原本特別惱恨紅衣男子,因為他帶走了他的妻,不僅使他們夫妻分離,還將她送到最遠的赤風國。


    可待見到他本人時,他又莫名覺得畏懼,於是便隻是當麵抱怨一番,沒敢做別的過激之事。


    所以他怎麽都沒想到,強大到連萬能妻子都不得不聽從其令的紅衣男子,竟然會需要他和兒子來保護。


    “那、那個……”他遲疑著問道,“外麵……”


    “衝我來的,”花夢曦淡淡道,“為助千玉樓一臂之力,我送了她一朵聞香即暈的花。”


    原來是因為他幫助了玉樓?


    雪奴心裏有些感動。


    可隨即疑惑,一朵花而已,上天至於要下雷劈他?


    花夢曦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卻沒再解釋。


    這個膽小懦弱的男人,他實在看不上,懶得跟他多說話。


    也就千玉樓將他當成寶。


    寶兒原本很興奮,結果卻被抓著兩隻小手一直麵壁,時間一久,他就不幹了,身上就像長了虱子般不停扭動。


    花夢曦可沒有哄孩子的耐心和經驗,直接低喝道:“寶兒別動!”


    天不怕地不怕的寶兒被嚇住,身體不敢再動,眼睛裏卻漸漸蓄起一泡眼淚,然後小嘴兒癟一下,再癟一下,終於哇哇大哭起來。


    孩童因害怕而發出的嘹亮啼哭聲傳到洞外,幾乎響徹山林。


    天上的雷聲漸小漸微,閃電也停止了劈山,不久後,烏雲散開,恢複晴朗。


    花夢曦鬆了一口氣。


    然而來自後頸的濕熱感,卻讓他臉如黑鍋底:寶兒被他嚇得一激靈時,尿了一些。


    將寶兒放下來塞到雪奴懷裏,他想找地方洗洗,卻懼於天雷,怕自己單獨一個人時,雷電又去而複返,畢竟剛才因顧忌凡人性命,沒劈到他。


    想了想,還是帶上寶兒比較保險。


    於是又將寶兒抱過來:“別哭!你是男子,哭什麽哭?我帶你玩水洗澡去!”


    寶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可不是因為什麽男子不男子,而是被最後一句吸引:洗澡玩水。


    雪奴愣愣看他帶寶兒走出山洞,然後掠身飛起時,寶兒發出興奮的叫聲。


    他搖搖頭。


    孩子的情緒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瞬間就一變一個樣兒。


    而此時的大正國,回到帝都皇宮的洛麟羽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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