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行聽了林父的話,想到自己的父親應與其年紀相若,兩人體態,麵貌,精神卻都天差地別,正自思索因由,就聽慧色說道:“伯父,如果有人年青力壯卻也不務正業,整日醉酒不是也一樣沒用?可見沒用的不是年老,而是醉酒。”林父聽了,看向慧色,他之前已注意到這個小尼姑,覺得這個小尼姑不似凡人,聽了她說話更有此念,忙站起來拜道:“小師傅說的是。”慧色也站起來,說道:“伯父不必拘謹,我是與慧樂師姐一同行止的慧色,我如慧樂師姐一樣敬重您。”林父聽了眼中濕潤,長舒口氣便眉頭舒展,露出笑容,對慧色點點頭,歸坐後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見女兒也在微笑。


    林父頓覺心情舒朗,頭腦也清明了些,說道:“我今日見了妙兒和眾位師傅,便知道不應該再沉迷飲酒了。妙兒能入寺修行是她的福氣,我雖老了,也應該能自顧,讓妙兒能安心。”慧樂看著父親滿頭的白發,聽了父親的話,一股暖流自胸中湧起,湧到眼中化成熱淚,對父親跪拜道:“爹,往日是女兒的錯,女兒應該多回家中陪伴爹爹。”林父搖搖頭,說道:“是為父沒有好好照顧你,如今看你出家,我才想起來,你娘親去世前曾說讓我好好照顧你...我竟然...”說道此處,哽咽難言。慧音看林父情形,想起爺爺,忙說道:“伯父,您先關注自己的呼吸,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慧色也扶起慧樂,說道:“師姐,您與伯父父女情深,前事不必再提了,此時應當想想如何安置奉養伯父才比較妥當。”


    慧樂聽了,便站起來,擦幹眼淚,向慧色問道:“師妹,師父曾說可接父親上山完成剃度儀式,不知是否能留父親在山上居住?”慧色看了看她,說道:“小住或許可以。”林父也說道:“我還是願意住在這個院子裏。”慧樂說道:“女兒不孝,如今上山出家,無法常常來看望爹爹,亦無收入供養爹爹。再讓爹爹獨居,女兒實在無法安心。”林父看了看女兒,又皺起眉頭,說道:“看來人老了,活著也隻是拖累兒女...”慧行說道:“您別這麽想,我父親如今亦年逾知命,仍是時常坐診,出診,您定亦有所長,有所沉澱。”林父聽了,歎道:“是我虛度光陰,如今隻剩一把老骨頭,又有何長處?”慧音聽了,悲從中來,開口說道:“爺爺去世前已年近古稀,仍是帶著我四處遊曆,遍訪名醫...”林父聽了,看了看慧音,說道:“小師傅如今身體健康,便是對你爺爺最好的回報了。”慧音聽了,點了點頭,也說道:“您也隻需保重身體,慧樂師姐便能安心。”


    慧色看了看林父,說道:“您能教出師姐這麽出色的歌舞姬,定也是精研此道吧。”林父臉上有了些神采,說道:“不敢當,隻是有些家傳而已。”慧色道:“您不必自謙,不知這家傳的技藝,您是否願意外傳?”林父眼中一亮,卻又黯淡下去,說道:“即使我願意傳,又怎麽會有人願意來學呢?”慧色想了想,說道:“您不如先將家學整理一下,看看能如何留傳,您隻要有此誌,便定會有人學。”林父看著慧色,又看了看女兒,說道:“好。”慧色又問道:“您可認識其他或有同誌之人?”林父想了想,說道:“戲班中原先倒是有一些人也是家學。”慧色說道:“您還可拜訪他們,看是否有人願意與您一同留傳家學。”林父說道:“若真能如此,甚好,甚好。”慧色便又說道:“隻是還需請您上山小住,為慧樂師姐完成剃度儀式。”林父點點頭,說道:“我亦需要休養休養身體。”慧樂聽了,十分高興,說道:“多謝爹爹。”


    靜思師太手捧缽盂,在醉月樓門前靜立,吸引了不少目光,醉月樓陳老板隻得將靜思師太請進門,請上二樓廂房,又上飯菜招待,靜思師太說道:“南無觀世音菩薩,多謝施主,不知何處可有活水清洗缽盂?”陳老板眉頭一皺,吩咐人引靜思去廚房,看靜思起身離去,便又吩咐人去將老板娘請來,老板娘聽說有長青寺的師父來醉月樓化緣,很快來到廂房,看到隻有自己的丈夫,便問道:“老爺,長青寺的師傅呢?”陳老板又一皺眉,說道:“去洗缽了,你陪她坐吧。”說著便站起身要往外走,老板娘忙攔住他,說道:“這是第一次有長青寺的師傅來化緣,我不知該如何招待。”而後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又說道:“人都說與尼姑同桌吃飯是福報,我們便陪師傅用飯吧。”看陳老板不吭聲的歸了座,便吩咐人再上些好飯菜來,自己也在旁邊坐下,靜思回到廂房,向夫婦倆一鞠躬,坐在客位上,將一些主食放進缽盂,默誦後慢慢吃著,老板娘本來想開口讓師傅稍等,會有新菜上來,又想起長青寺進食不語的規矩,便閉口不言,稍後有女使上了飯菜,又為夫婦二人填了碗筷。


    一桌三人安靜的吃著午飯,陳老板時不時瞥一眼靜思師太,見她神情專注,也被其虔誠感染,慢慢的咀嚼著飯菜。老板娘看看靜思師太,又看看陳老板,臉上露出笑意,想道:“想不到老爺還能和師太同桌吃飯。”幾人吃完飯,靜思師太對二人說道:“多謝二位施主款待,貧尼今日有法與二位分享,請兩位稍等,貧尼去去就來。”說完複捧著缽盂去清洗,夫婦二人麵麵相覷。老板娘問道:“是不是林妙兒跟寺裏說了什麽?”陳老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靜思師太清洗完缽盂便回到廂房,將缽盂放到桌上,對二人行佛禮,說道:“南無觀世音菩薩,不知兩位施主是否有兒女?”老板娘答道:“我們有個兒子,在外遊學。”陳老板瞪了老板娘一眼,怪她多嘴,靜思師太看了兩人一眼,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兩位一定十分疼愛令公子,無論令公子要什麽,隻要有便願意給,沒有也會想盡辦法找來,若是令公子開心你們便開心,若是令公子難過你們便會難過,若其遭受苦難便恨不能以身相替。若其有所成就更會引以為傲。”老板娘聽了,喜道:“確實如此。”老板也看了靜思師太一眼。


    靜思師太繼續說道:“兩位應該知道,就算父母的眼中心中隻有子女,子女的世界中卻不會隻有父母。”老板眉頭一皺,說道:“師太這是何意?”“嬰兒最初確實隻需要養育者,這會讓養育者造成錯覺,從而將心力全部傾注,但是嬰兒會迅速成長,他會生出喜怒哀樂,會有欲望,不再隻滿足於生存,而需要接觸新鮮事物,當他意識到死亡,才會重新知道生存可貴,擴張性有所遏製,從此也會被生死之念折磨,直到找到寄托。”靜思停下來,看看二人,隻見兩人一臉茫然,不解其意。靜思師太說道:“貧尼所說的話,便是貧尼的意思,兩位應該知道,令公子不會隻與兩位相處,即使家中衣食無憂,他也不會隻坐在家中。”頓了頓,又說道:“兩位需要教會令公子如何待人處事,因為他隻能從兩位這裏學到。如果兩位隻是滿足他的欲望,又不顧他人,他便會以為別人也需要滿足他的欲望,對不能如他所願的人他便隻會以各種激烈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願。兩位說他在遊學,兩位自查已身,想想他能交到朋友,能學到的東西,能做出的事,都會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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