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剛剛為老太太上壽已經喝了兩杯,此時說話時已是醉了,就好像他自己掙下了莫大的軍功,完全忘了剛才還嫉妒的要命,開始變得飄飄然了,“弟弟我祝賀你立下如此赫赫軍功,光耀了我孟家門楣,我跟著也沾光了......”


    說著,忽然打了一個酒嗝,赤紅著臉頰,迷離的眼睛道,“弟弟我祝願你,他日撈一個一等公做做,說起來,皇......”


    這話已經說的很不像樣了,沒事還要惹出事來,盡管這裏坐的都是家人,但人多雜嘴,何況三姐和侄兒來了,還有傅家,蔣家都有人在,若傳了說去,簡直就是作死。


    孟秦聽了,臉色微微一變,正要阻止他再胡說八道三說出更作死的話,弄得無法收場,四老爺孟瑞已經意識到他的話說過了,正好他就坐在他旁邊,連忙倒了一碗醒酒湯遞到孟祥麵前。


    “來來來,二哥,先喝碗湯醒醒酒。”


    孟祥飄著眼角快要糊出眼屎的眼睛,斜睨著他:“我又沒醉,好好的喝什麽湯,去去去,老四,你休要打擾我和大哥說話。”


    孟瑞連忙道:“二哥,早前你不是說隻待大哥歸來,必要劍舞一曲,為大哥助助酒興嗎?喝點湯好潤潤嗓子。”


    孟祥眼睛又是一斜:“我......我說過這話嗎?”


    這時,老三孟采連忙笑著附合道:“二哥,你怎麽沒說過這話,你還說要劍舞一曲你最拿手《琵琶行》呢!”


    孟祥忽然清醒了一下,嘻嘻一笑:“老三,你休要誆我,我最拿手的是......”回頭看了一眼女席,轉過頭來低聲笑道,“十八摸,嘿嘿......”


    孟采:“......”


    孟瑞:“......”


    孟秦:“......”


    正在大家黑著臉覺得有幾分尷尬時,孟懷璋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二叔,什麽是十八......”


    一語未了,孟秦黑著臉冷咳了一下,孟懷璋素來畏懼自個父親,聽他一聲咳,嚇得閉上了嘴巴,垂下頭,委屈巴巴的看著盯著眼前的酒杯看。


    就在孟瑞再度要打個圓場,岔開話題時,孟祥自己又開口了:“這有什麽的,大哥想聽一曲《琵琶行》還不簡單,你就擒好吧!”


    說著,端過孟瑞手裏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又放下酒杯,下場寬衣去了。


    另一邊女席,老太太威風八麵的坐下主位,左邊下首依次坐著溫氏,龔氏,孟九思,孟婉芳,孟婉儀,孟懷信。


    右邊下首依次坐著老太太的女兒孟夢,她與孟祥是龍鳳胎,所以眉宇之間十分相似,因為當年她做姑娘時,孟秦投軍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所以沒多少高門大戶能瞧得上一個破落伯府,還是被皇上削了爵位的女兒,更何況她娘還是個破落商戶,隻委委屈屈的嫁了一個芝麻綠豆的七品小官。


    就這,也是費了老太太姥姥勁了。


    孟夢頗有老太太幾分風範,也是個不省事的性子,弄得婆家雞飛狗跳,丈夫一氣之下要將她休回家,結果時來運轉,孟秦一戰成名,被封為雲麾將軍。


    一下子,她在婆家更加水漲船高,威風八麵,沒過兩年就把丈夫氣死了。


    她想著自己還年輕,原想再找個好人嫁人,結果人家聽聞她的名聲,哪個不怕死的敢找她,這一耽擱,轉眼間,她兒子都十六了。


    孟夢再下邊是喬氏,白氏,孟婉馨,孟婉平,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蔣白蓮,傅言柔。


    傅易氏本來跳跳的也想來參加這麽盛大的宴席,結果關鍵時刻掉鏈子,臨出門崴了腳,隻得留在梨苑養傷。


    雖然這一桌子人沒幾個是和睦的,表麵上倒是和男席一樣其樂融融,一派熱鬧。


    都說父女連心,孟秦心情憂鬱沉重,孟九思也是一樣的,她既擔憂孟秦所擔憂的事,又擔憂阿姐孟九安。


    本來以為一回來肯定能見到阿姐的,豈料阿姐在準備從南陵返回長平的前幾天,動了胎氣,有小產之兆,於是,一直滯留在曹鴻煊外祖家,到現在都未歸來。


    她也不知道阿姐如今是個什麽境況,但隱隱覺得阿姐這次動了胎氣應該不是那麽簡單。


    曹鴻煊之父是諫議大夫曹文,雖然隻官拜從四品,但他娶的是兵部尚書郭本之女,所以眼眶子比較大,嫌棄武官粗鄙。


    而老太太當初根本體會不到,這是一個文官的唾沫星子能將武官淹沒的朝代,她隻認死理,孟秦官大,曹家官小,而且老太太原就沒把阿姐當成孟家姑娘,所以也不將曹家放在眼裏。


    兩家誰也瞧不上誰,當初能結為姻親也是因為曹鴻煊對阿姐一見傾心,為了娶她在家鬧絕事,整整三天滴米未進,滴水未喝,真的差點死了。


    在這種敏感時刻,或許是曹家嗅到了什麽,所以幹脆故意滯留在南陵不回來,這樣也好有借口不回來參加這場宴席。


    隻是曹鴻煊不想回來,阿姐一定是歸心似箭的,她為什麽會動了胎氣,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她那可愛的小侄女嬌嬌會不會有事?


    想著,她心中有些發慌,恨不得馬上跑到南陵去探望阿姐,可是又放不下爹爹。


    憂心忡忡間,忽然聽到龔氏笑著說了一句:“信兒,快到娘身邊來。”


    今晚,她終於稍稍覺得揚眉吐氣了一回,蔣賤人再諂媚再會籠絡人心又怎麽樣,姨娘就是姨娘,這樣正式的場合,哪有她的份,不要說入席了,連麵都沒資格露。


    連她的堂妹蔣白蓮都能來,就她不能來,氣死她才好。


    孟懷信以為有什麽好事,立馬從凳子上跳下來,邁著小短腿興衝衝的跑地到龔氏身邊了,龔氏倒了一杯酒遞到孟懷信手裏:“快,快去給你大伯敬酒去,祝大伯早日康康,萬事遂心。”


    孟懷信對孟秦也是比較畏懼的,久經沙場的人身上殺氣太重,再加上從前他鬧時,龔氏總喜歡拿孟秦來嚇唬他,說:“你再不肯好好聽話,就叫你大伯來抓你,把你扔到戰場上去喂大灰狼。”


    就這樣,孟懷信心裏孟秦有了恐懼,就算孟秦見到他和藹的對著他笑,他也嚇得一掉屁股就赤溜跑了。


    他立馬不高興的撅起小嘴道:“大伯比大灰狼還凶,我才不要去。”


    “這孩子,胡說什麽!”龔氏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訕訕的看了看眾人,嗬嗬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說著,抹了一把虛汗,又嗬嗬笑了兩聲,忙哄孟懷信道,“信兒,乖,你聽娘的話,趕明兒你想要什麽,娘都給你。”


    “真的?”


    “真的。”


    “那我想要四姐姐手裏的九連環。”


    “你想得美!”孟婉芳立馬表示反對,氣不恨的盯向孟九思,“三姐姐也有九連環,你為什麽不跟三姐姐要?”


    不過一個多月未見,這三姐姐竟然長高了一些,人變得更飄逸,更妖豔了,而她在鄉下被風吹吹就變黑了,難道這鄉下的風比戰場上還要厲害些?


    想想,真真氣死人。


    她這邊暗暗咬牙,孟九思卻連看也沒有看她,隻垂眸想著自己的心思。


    龔氏唯恐孟懷信不合時宜的罵孟九思是小叫花子,連忙橫了孟婉芳一眼:“你弟弟要九連環,你就給她嘛,這又什麽的。”


    孟婉芳氣乎乎的還要說,老太太忽然冷嗖嗖的吭吭了兩聲,孟婉芳麵色一白,再也不敢說一個字了,一心想著要如何修複和老太太的關係。


    恨隻恨,都是那個蔣賤人挑唆的,否則,她怎麽會跑去質問老太太,將老太太氣倒了,後來她後悔的去陪不是也不頂用。


    直到現在,過去對她千疼萬愛的老太太也沒給過她一個笑臉。


    “母親,是不是酒太辣嗆到嗓子了?”坐在老太太旁邊的孟夢立馬殷勤的端了一碗茶湯給她,“快,喝點茶湯解解酒。”


    老太太臉色稍霽,接過茶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對著孟懷信道:“信哥兒,你娘說的很是,你大伯長年征戰在外,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你該去跟他敬個酒。”


    說完,臉色暗了暗,目光複雜的在孟婉芳臉上掃了兩下,“你放心,隻要你聽話,我保管讓你四姐姐把九連環給你。”


    她的確對孟婉芳失望透頂,但到底她是嫡嫡親的親孫女,她通共也就孟婉芳孟懷信兩個,哪有隔夜仇,她不願理她,也隻是想煞煞她的性子。


    孟懷信勾起短短的小脖子朝著男席的方向看了看,心裏還是覺得有些畏懼,這時,孟夢又開口道:“信哥兒,你快去,你大伯一高興,肯定會給你糖吃。”


    孟懷信一聽有糖吃,這才不甚情願的點點頭:“好吧!”


    說完,端著小酒杯屁顛屁顛的跑向男席,素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喬氏望著他跑的歪歪倒倒的身影,掩嘴笑了一聲道:“信哥兒,莫要跑,待會把牙栽掉了,不僅吃不了糖,明兒說話還會漏風。”


    這句話顯然很不合時宜,此話一出,老太太,龔氏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一縮脖子,吐吐舌頭不敢說話,隻悻悻的微微起身夾了一塊鴨油卷隔著白氏,遞到了孟婉馨麵前的小碟子裏。


    “馨兒,快嚐嚐,這是你素日喜歡吃的。”


    孟婉馨心中素來有一恨事,就是自個母親不省事,明明是個正牌太太,每每行出來的事卻連個姨娘都不如,在府裏弄得連貓狗都嫌,連帶著她也沒臉。


    瞧著油汪汪的鴨油卷,她臉上流露出忍不住的嫌棄,又不好當著大家的麵直接鴨油卷扔回來,望了望身邊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孟婉平,便將鴨油卷夾到了孟婉平的銀碟裏。


    “六姐姐,你也愛吃鴨油卷,快嚐嚐看?”


    喬氏見女兒竟然無視她的好意,臉上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麽,撇了一下嘴,悻悻的坐了下來。


    孟婉平握住筷子的手緊了緊,臉上卻笑得很溫和:“多謝七妹妹了。”


    說完,沉默無言的吃了下去,吃著吃著,她忽然覺得這鴨油卷好嘔心,胃裏一陣翻滾,連忙拿帕子捂著嘴,連聲招呼都來不及打,就悄然退下了。


    蔣白蓮見她離開了,還故作關心的問了一句:“六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說完,眼裏哪裏還有孟婉平,勾勾脖子,眼神飄啊飄,又飄到男席孟秦的身上,眼波流轉間勾出一段癡醉。


    這才是真真的大英雄,就像九天之上的神。


    孟九思能生得這麽美,是因為她像足了孟秦,當年,孟秦也是長平城最富盛名的美男子,在樣貌上幾乎蓋過了風頭正勁,意氣風發的鐵血戰神黎王殿下。


    奇異的是,這樣的美落在孟九思身上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姬,落在孟秦的身上就是天姿威武的神將。


    雖然他的美被臉上刀痕和經過歲月的風沙磨了一些,天姿卻絲毫未減,反更增添了一種讓人敬仰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概。


    哪怕此生不成能為他的妻,成為他的妾也好,甚至隻守在他身邊做個丫頭她也甘願。


    她不知道她的關心讓本想悄然退下的孟婉平也無地法悄然了,隻得漲紅著臉,強忍住嘔心解釋道:“我......我有些內急,去去就回。”


    傅言柔正好也內急,隻是顧著大家都在,不能失了禮儀,隻能憋著,這時,她憋不住了,趁機起身衝著大家行了一個禮,委婉的先告退了。


    孟夢哪裏將一個破落戶傅言柔放在眼裏,連看也未看她,隻朝著孟婉平的方向望了望,輕笑一聲道:“這平丫頭也真是上不得高台盤,一家子親親熱熱的坐在這裏拉家常,她倒像個啞巴似的坐了半天,這下幹脆跑了,真真沒規矩。”


    她這樣一說,老太太的臉上立刻暗了暗,孟婉儀的臉上也微不可察的暗了暗,因為她也啞巴似的坐了半天沒說話,這姑姑分明就是指桑罵槐。


    孟夢根本不知道孟婉儀的小心思,眼眸一轉,飄到了孟九思的身上,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眼睛裏含了一絲別樣的意味,換了一副很是討好的語氣。


    “真不是我偏私,論起孟家的這些姑娘,還是思丫頭最好。”


    此話一出,除了沒有反應的孟九思和頗為欣賞孟九思的白氏,餘者臉上皆暗了暗,老太太的臉色就更暗了。


    她這女兒是哪根神經搭錯了麽,就算要巴結思丫頭,也用不著巴結的這麽明顯吧。


    孟夢根本不在意大家的臉色,更加大讚特讚起來。


    “模樣兒且不說,自然是一頂一的好,不要說在長平,就是放眼整個大慶國,也挑不出她這樣的絕色美人來。”說著,眼睛又在孟九思身上瞧了幾眼。


    孟九思被她這樣異樣的眼色瞧著,隻覺得渾身毛毛的,很不自在。


    又聽孟夢笑道,“更難得是,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惠質蘭心,知書達理,還孝順,不顧安危,千裏尋父......”


    她的話就像最尖銳的刺,刺的孟婉儀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幾乎沒一好處了,她正恨自己沒這勇氣去戰場上找父親,卻被孟九思占盡了孝女之名,孟夢就哪壺不開提哪壺,用刀子般的語言來刺她的心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擰了擰擦嘴的帕子,可憐帕子被她擰來擰去,差點四分五裂了。


    孟婉芳也覺得聽得很不入耳,忿忿不平的咬了一口剛剛吞下去的花生米,不等吞下,就將眼睛一斜,打斷了孟夢的話:“姑姑怕是弄錯了,應西離長平還不到百裏的距離,怎麽就千裏尋父了,就算要拍......”


    馬屁兩個字,在她看到老太太臉色的時候,又吞了下去。


    孟夢知道自個母親雖然惱了孟婉芳,但心底卻是真疼她的,她倒沒有將生氣擺在臉上,隻笑道:“我不過是個打個比方罷了,芳丫頭你也要較真。”


    說完,還是不肯放過孟九思似的,眼睛又轉移到她的臉上,問她道,“思丫頭,我恍惚記得你和我家龍龍是同一個月份生的,應該就是在下個月,你的生辰就到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麵色一動,看了孟夢一眼,也瞧不出情緒來,又看了孟九思一眼,心下隻覺得很不妥,到時候恐羊肉沒吃著,反惹了一身臊,她臉上也不好看。


    孟九思不想這會子她已經從老太太的眼中釘變成了羊肉,她見孟夢先是一反常態,甚至不顧老太太的心情,將自己大誇特誇了一番,本以為這位姑姑隻是想溜須拍馬而已,現在終於明白過了,原來她竟打了這樣的主意。


    她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很平和,無喜無怒。


    “姑姑你記錯了,我的生辰不在下月。”


    ------題外話------


    謝謝宅在家中看書送的票票,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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