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更高興的是,這糖不是他向人家白要的,而是他自己認字換回來的。


    他模模糊糊知道能去學堂、能認字是一種被大人認為了不起的事,等回去跟他奶說,他奶說不好還得給他加個雞蛋。


    嘿嘿……


    至於細妹的,不給就不給吧。


    馮時夏無奈地給這膽子比天大的孩子又擦了把鼻涕,慎重地把號牌給他揣到懷裏,免得他拿到了零食轉頭又甩手不要了。


    二孬傻乎乎地回給馮時夏一個笑,他覺得細妹有一點說得很對,這個阿姐是個大好人。


    他決定以後要經常來。


    當然,這次他可不傻了,知道那紙片片是有用處的,同樣十分硬氣地大聲回了細妹,這紙片他也不給細妹拿家去引火了。


    這般孩子氣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可喜可賀,現場教學的成效比馮時夏預計的要好得多。


    哪怕現在隻是短期記憶,等下回倆小的帶著他們再複習一天,以後她再用增加獎勵的方式隔一段日子抽查一回,應該就能形成長期記憶了。


    一直圍在馮時夏攤邊沒走的人看到這結果同樣興致高昂。


    “還是這樣好,不然我家不認字的娃兒不是一點糖都領不到了?現在隻要學一個字就成,看著也不難。我明兒讓我家小二就來這玩玩。學認字是好事啊,免得成日裏就知道攆雞逗狗的,還哭著喊著要我來買花生豆。嘿,如今可好,成不成就看他自個兒了,誰也賴不著。”


    “是這樣,學堂裏這些個娃子要認全五個字才能得吃食呢,自然是要多得些的。”


    “我倒也想把我姑娘送來,可我婆婆怕是不許的,指著她在家灑掃做活呢。”


    “哎呀,可惜了,我家小子都九歲了。不然不是也能跟著來認幾個字嗎?來啞娘子這兒不用給錢還發吃的。”


    “噓——大哥你這實誠的……就這麽一歲誰看得出來?你不說哪個知道?我估摸著啞娘子也不會那麽計較,你下回就說八歲試試看唄。”


    “我家小子倒是能認幾個字,學字是不用的了。我們家也不差娃兒幾文買零嘴的錢。可他算數不行啊,啞娘子算數本事這麽好,要是能親自教我家小子算數就好了。”


    “大兄弟,你白日做大夢呢?啞娘子那算數本事都比得過好些中等生了,能輕易教了別人家的娃兒?你還想白得,怕就是花錢想請啞娘子都請不到的。你是不知道,我聽上午來過這邊的人說,啞娘子教她家娃兒算數,就隻這麽手指一動,她家倆娃兒本來不知道算的,就一下子都知道怎麽算了。你說這是你能學到的本事?我琢磨著這怕是人家家傳的絕學呢,哪能外傳?”


    “嘖,真有那麽厲害的?嗐……那你還不如不跟我說呢,這下我更要抓心撓肝睡不著了。咋啞娘子不是我——”


    “咋啥?大兄弟,你是不是想說,咋啞娘子不是你媳婦?”


    “咳——咳,哪能呢?我是說咋啞娘子不是我妹子,妹子懂麽?”


    “嘿嘿嘿,甭說了,大兄弟,咱懂的都懂。”


    ……


    四個小女孩得了零嘴,猶猶豫豫偷瞧了馮時夏半晌,最後還是沒勇氣上前,隻偷摸跟阿元、小豆子還有細妹打了個招呼,就小心翼翼地慢慢後撤到邊緣,眨眼就拉著手撒腿跑走了。


    馮時夏知道她們是一塊的,裏頭最大的又有六七歲了的樣子,便也沒阻攔。


    那男人既然敢把這四個女孩就這麽留下,一直到現在都沒現身來接,應該是住得不遠。


    細妹見大哥還沒下工,也不打算回家,幹脆盡職盡責地守在阿元和小豆子左右,想著一定要幫大哥做好看娃子的活。


    可其實阿元和小豆子又忙著幫馮時夏核對號牌去了,根本用不著人看。


    二孬倒是想回去,可見細妹沒走,他突然也不想走了。


    反正回去也沒啥好玩的,現在不用學字了,這兒要好玩得多。


    而且,看看他瞧見了什麽?


    那些個穿著沒有一個補丁的衣裳的大娃子,他們隻要連著認對幾個字,得的糖就好多!


    換成花生豆都有一小把!


    還能換一個半油果子!


    吸溜著大鼻涕的二孬羨慕極了,自此立下了一個小目標,他決定了,以後他必須要來認這個。


    就這麽熱熱鬧鬧的,伴隨著“so——”的一聲長音,一小時眨眼就過去了。


    一直到學堂的小娃子們都走光了,馮時夏開始收攤了,劉達卻什麽都沒幹。


    說是讓他來看小娃子,或者說是陪倆娃子玩,可阿元和小豆子一下午比他忙多了,基本就沒有什麽閑下來的時候。


    真是……


    “啞娘子,要不我這活計還是算了吧。有麻子一個幫你賣東西就夠了,下晌也不忙,他有空也能陪阿元和小豆子玩的,哪還用得上我?”劉達苦笑著跟馮時夏表態,拒絕了對方回報的這份好意。


    他這人是懶,可也沒厚臉皮到什麽都不幹就白拿工錢的地步。


    這工錢他拿著燒手。


    “今兒的工錢你千萬不用給我算了,就當我來看了會兒熱鬧。反正在屋頭閑著也是閑著。”


    “達子哥——”麻子大概能明白劉達的顧慮,可他這身份站哪頭說話都不合適,隻能閉嘴不多言了。


    而那頭馮時夏正想著跟劉達確認下另一個保安的具體到崗時間,沒想到卻聽到了這麽一番雲裏霧裏的話。


    什麽陪倆小家夥玩?


    她找的是保安,怎麽就變成陪倆小家夥玩了?


    簡直哭笑不得。


    敢情跑腿小哥以為她要給倆小家夥找保姆呢?


    那她怎麽著都不會請“二流子”這樣的啊?


    而且倆孩子基本生活都能自理,平日又乖得很,哪需要找什麽保姆呢?


    誤會大發了啊……


    她隻得把下午跟跑腿小哥解釋的那一套又跟“二流子”著重解釋了下,連精分表演也重複了一遍,結果又把倆孩子嚇得淚汪汪。


    謝天謝地,這回勁沒白費。


    “你是說,你找我來,是看那些個來你這認字的娃子們的?怕有不懷好意的人把他們抓走?”劉達一眼看準了馮時夏指的圖畫上的位置,也看明白了馮時夏的驚人表演,漸漸地明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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