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這個名字一出來,讓這五百號人有將近一半都為之一震,當然也包括這位戶部尚書李光重的獨子——李嵩榮。


    林瑟乃是禁衛軍的副統領,九方帝身邊的當紅大將。


    傳聞十年以前,蠻荒曾有過一次暴動,那些蠻人雖物資極少,但個個身高體壯力大如牛,一千個蠻人,手持刀斧,殺了不少邊境守衛兵,險些將九方邊境突圍。


    林瑟那時候還是邊境小城的統領,一人單挑百十來號蠻人,硬是撐到了援軍趕來,將蠻人一舉擊潰。自那以後,林瑟被調回了百裏城,成為了禁衛軍的一員,守衛在皇城與九方帝的身邊。又過幾年,林瑟深得九方帝的喜愛,提拔為副統領,雖稱不上戰功赫赫,但在百裏城裏也是聲名遠揚。


    而那次蠻荒暴動後,九方帝做出了一個震驚九方國,且被世人永久詬病的決定:將二皇子九方耀塵送往蠻荒撫養!


    這一舉動,可謂是丟盡了九方國的臉麵。無論是朝臣將士還是平民百姓都怨聲載道,甚至是舉國同哀。


    九方國乃是強國,世間不過孤元可與之抗衡,奈何兩國之間橫亙著一條青川山脈,就算起兵也打不起來,所以向來也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講究個和平共世。


    可蠻荒就不同了,蠻荒一帶位於九方南邊,緊挨著南方邊境,物資匱乏,人煙稀少,工具落後,是個毫無競爭壓力的族落。


    若是以前九方先帝在位之時,蠻荒可是不敢造次,造次就打回去,打得他們哀嚎遍野,血流成河,不敢再犯為止。


    可如今這位九方帝可沒那麽做,他將自己的二皇子送往蠻荒,這一舉動表麵上是為了維持九方邊境與蠻荒的和平,但實則已經等於向蠻荒低頭,甚至是退讓,一個強國,憑什麽要向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讓步?


    九方國的朝臣百姓雖說知道二皇子母妃是妖妃禍國,但平白無故向一群蠻人低頭,也仿佛受了奇恥大辱。所以之後的很多年,坊間對九方帝的不滿一直不絕於耳,直到近年,才算消停下來。


    那位林瑟副統領自報家門後,五百來號人也沒人再敢多說廢話,抱怨聲驟減,紛紛乖乖地排著隊。雖然蜀丘入院試多得是江湖新生,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女,但此時考試在即,誰都想將自己表現得禮貌得體,很少有人像那位李嵩榮一般浮躁自大。


    朝汐並不知道誰是林瑟,但看那位禁衛軍威風淩淩,眉目生輝的模樣,也知道這位必定不是一位善茬。


    ……


    隊伍如同龜速一般挪動,走走停停,大概到了未時,終於輪到了連朝汐在內的一百號人。


    隨著隊伍前行,走到蜀丘大門前,兩旁小徒遞上來一張小木牌,說道:“請各位考生手持名牌入座。”


    朝汐看了一眼那木牌,上麵寫著十七,應該是座位號。也就是說這一百個人裏,她坐在第十七位置的考桌前。


    朝汐蹙了蹙眉,又是十七……


    隨著隊伍不緊不慢地登上蜀丘山,朝汐心裏開始湧上一點點緊張。想她也是第三次登上蜀丘山了,這一次明顯比前兩次要緊張的多。


    登上山頂走進大院兒,眾人跟隨著領路小徒走進最右邊的拱門裏。


    一進拱門,便看到一個大院兒,牆角堆放著一些兵器和木樁,應該是提前騰過去的,看樣子以前應該是個練武場,隻是今日被當成了考場。


    大院兒裏已經擺放好了一百張考桌,桌與桌之間的距離十分齊整。這一百張桌子麵朝著一個現搭的黃頂華蓋。想來這整整一天,豔陽高照,總不能讓三位皇子在大太陽下站著吧,這華蓋雖然有些簡陋,但好歹遮一遮太陽。


    華蓋之下,便坐著眾位監考官。


    以天卿神尊為中心,兩邊是皇子,而後是三柴與九筒等人。


    朝汐站在隊伍中看過去,首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皇子九方耀塵身邊站著的那個小丫鬟,黑臉齊月!還是那副冷若冰霜千年不化的樣子,臉也還是那麽黑!


    朝汐記得九筒說過有六位監考官,可這一眼望去,哪兒止六位。


    從左到右,十六把圈椅,坐著十六個人。


    不是說六位嗎?難道剩下那十位是來看熱鬧的?


    除卻九筒說的,天卿神尊,九筒,三柴,還有三位皇子外,兩側還坐著十位有門有派的傑出修行者。朝汐想的倒也沒錯,這十位傑出修行者受邀前來觀摩蜀丘十年一度的入院試,說是觀摩,實則也就是來看熱鬧的,真正打分決定考生命運的,還是原先那六位。


    朝汐從左到右看了一遍,看到右側最後一位時,眼神一怔,麵帶驚訝。轉瞬這驚訝消失,變成了略帶恐慌。


    沈蕭聲!他怎麽來了?


    朝汐這一愣神,恰好與沈蕭聲對上目光。沈蕭聲也是一愣,心中不覺湧上欣喜,嘴角略有笑意,但意識到人多眼雜,考場嚴肅,轉瞬便將目光移走,不敢再看朝汐。


    朝汐是很不願意遇上沈蕭聲的,雖說於她心中沈蕭聲乃是一位翩翩公子,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但自己既然殺了他清泉派的大師傅,自然不願意再遇上清泉派的任何一位。


    即使那趙慶罪惡滔天,即使他死時隻是清泉派的一位夥夫,但朝汐還是很害怕事情敗露,所以見到沈蕭聲時,十分的緊張與不安。


    ……


    “各位考生請入座,桌案上有兩張白紙,分別考書法和丹青,沒有命題,各位考生可以隨意作答,考試時間為兩個時辰。”有位小徒高聲誦道。


    朝汐渾身一顫,書法她有一首歎峰回,應該勉勉強強能夠過關,可那丹青……


    她那手畫恐怕是要比那筆狗爬字還要丟人!原以為隻會考個書法,沒想到還要作畫?這九筒先生也是,也不提前關照關照……


    事已至此,畫就畫吧。


    一百位考生,僅有兩三位聞之而坐的,餘下的人皆然站得繃直,拱手彎腰施以一禮,無聲禮畢,才尋找座位落座。


    而那僅有的兩三位見尊者不施禮的,其中便有那位戶部尚書之子,李嵩榮。


    他落座很快,十分顯眼,落座之後那副伏案叼筆的模樣,也是十分顯眼。


    朝汐坐在桌角寫著十七的座位上,正坐著身子,低頭看著這張試卷。好在這文試也並不管考生是不是自帶墨筆,所以朝汐這畫江山也算是順順利利地掏了出來。


    這畫江山筆杆純黑,筆頭也是純黑,不知是何種毫料所製,摸上去柔軟順暢,可一旦沾上墨汁,便馬上變得鋒穎細長,尖銳如錐。


    若非如此,就朝汐這筆狗爬字,如何練也練不出個蠅頭行楷的架勢。


    朝汐低頭看著這兩張白紙試卷,熟練地寫下了半個月來反複練習的歎峰回。


    寫完書法,便托著腮直直地看著另一張白紙發愣。


    畫什麽呢?


    朝汐正在絞盡腦汁發愁,黃頂華蓋之下,最右側的沈蕭聲突然想到她當初在餘瓊山留下的“大作”,險些笑出聲來。


    江湖漂櫓劍鋒鑠,公子舉殤朗月色,十裏烏雲蓋頂時,公子持扇悠悠過。


    那火柴棍一樣的公子,三道迎風飛揚的秀發,還有芝麻一樣的五官,這等畫作,今日恐怕要再現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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