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心慈整個人好像被針紮了似的,暴跳起來,飛快衝過去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你小產了!不要動!快去叫大夫!”他都不知道自己叫了什麽東西,隻顧著把她放在床上,床單上那樣觸目驚心的血液更是讓他惶恐,心頭亂跳。


    扈晴麗忽然抓住了他亂揮的手,他猛然一驚,低頭看她。她臉色更加蒼白,簡直如同死人一樣,映著她漆黑的雙眼,分外深邃,如同一個漆黑的夢。


    “不是小產,不要慌。快點出去!”她低聲說著,聲音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許心慈真怕她馬上就要死掉,他無意識地揮手,抓住她細瘦的手腕,隻覺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背後出了大片的冷汗。忽然,他的手指感到了她手腕上脈門的急促跳動,那種脈動的速度,簡直不是活人能有的,但雖然跳的快,卻的確不是小產預兆。她並沒有懷孕,那為什麽會流那麽多的血?


    屋子裏血腥味濃重,夾雜著她常抽的煙的味道,她頭發上淡淡的香味,還有織輝草刺鼻的味道……織輝草!他忽然想起邢涵衍說過,織輝草可以止痛,安神。他果然是騙他!還有那黑色的喪服……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去叫邢涵衍!”他急急說著,站起來就要走。誰知袖子忽然被人死死扯住,扈晴麗用盡所有的力氣抓住他,額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許心慈從未見過她露出過真正生氣的模樣,她此刻的眼神是如此陰森可怕,瞳仁裏甚至隱約泛出紅色的光,他不知那是血的倒映還是什麽別的,隻覺她的一雙眼妖異可怖。


    “給我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扈晴麗冷冷說著,將他用力一推。


    其實她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許心慈隻是晃了一下胳膊,可是她的眼神是那樣可怕,以致於他覺得寒滲滲地,不由自主就轉身離開……不,是逃開。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她麵前狼狽逃走,頭也不敢回。


    準備東西,有什麽好準備的?他已經決定了,立即離開!此生都堅決不再踏入中鶴府半步!扈魔女給他下了七步倒的蟲,讓他無法離開書局七步,但現在她既然要走,必然會解開七步倒的蟲,然後給他下一個新的蟲。


    時機隻有那一瞬間!是自由還是淪陷,就在刹那。


    邢涵衍很快就準備好了馬車。馬車從外麵看來十分簡單,黑色的車壁,簡單的小門。倘若不是許心慈繞到後麵試圖尋找最佳的逃離時機,也不會發覺在車壁的最底端,雕刻著一朵純金色的六瓣花。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花,花瓣很大,形狀狹長,仿佛加大了兩倍的人的眼睛。在每一片花瓣上,都點綴著一顆黑色珍珠,熠熠生輝,乍一看真的像眼睛。許心慈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用手輕輕摸上去。


    指尖剛剛觸到珍珠,邢涵衍的聲音忽然在背後冷冷響起:“你在做什麽?包袱收拾好了麽?”


    許心慈一驚,急忙縮手,他神色自如地回頭,笑道:“我本來就沒什麽包袱可收拾,出門帶包袱的都是窮鬼,我隻要帶了銀子,去哪裏都不會餓著凍著。”


    邢涵衍哼了一聲,他因為許心慈點了自己穴道的事情對他越發沒有好感,於是冷道:“這一路你小心點,如果再敢像剛才那樣冒犯老板,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第二次!”


    許心慈哈哈一笑,轉身就走,走過邢涵衍身邊的時候,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呀,還真多情。到底喜歡哪一個?”


    “你……!”邢涵衍陡然變色,許心慈卻早已笑嘻嘻地回屋子收拾他所謂的包袱了。


    一直回到屋子裏,許心慈才攤開手掌,手心裏滴溜溜轉著一顆精致的黑色珍珠。他小心拈起,對著月光仔細看。黑珍珠在月光下散發出迷人柔和的光澤,居然是貨真價實的寶貝!他吸了一口氣,用手指在上麵輕輕摩挲,有些凹凸不平,似乎刻了什麽。


    他點了火折子,仔細轉著珍珠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玄鳳門。”


    這是什麽幫派?聽也沒聽過。許心慈心頭起疑,他不是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四天王當年快意武林,四處遊蕩的時候,不知見識過多少武林門派,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玄鳳門。這個門派出手如此闊綽,區區一輛馬車上麵都要點綴價值不菲的黑珍珠,可見必然不是小門小戶,剛才雖然隻有一瞬間,他還是看到了,雕刻在車壁上的扈朵是純金的,精致而且繁瑣,沒有一定的工藝根本無法做出來。玄鳳門就算不是武林大派,也必然是個有淵源的門派,何以他聞所未聞?


    再轉念一想,中鶴府流行秘術,王公貴族都在一個勁收買懂蟲之人,以扈魔女那般身手,想權傾朝野也不是非常困難的事,一個極普通的蟲師下一次蟲都要收取十兩黃金,更遑論扈魔女那般扈樣品種繁多。


    她為什麽要縮在一個破爛書局裏麵?昌藍鎮她的名聲也算十分響亮了,就算她想閑雲野鶴,書局也不可能如此安生,中鶴府的那些貴人,對蟲師向來是得不到就要毀掉以免日後麻煩的類型。


    是什麽理由,能夠讓她安然待在晴麗書局六年之久?


    許心慈理不清亂麻似的思路,幹脆滅了火折子,把黑珍珠塞進袖袋裏。正要推門出去,卻聽邢涵衍在外麵說道:“老板,還是讓我先去吧!你……你先留在書局裏麵,過了七日如果還有蹊蹺,再去不遲。”


    扈晴麗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疲倦,他甚至懷疑她下一刻就會昏過去,她說:“我不要緊,雪山那裏多古怪,你們幾個經驗不足,隻怕應付不來。”


    許心慈推開門,就見扈晴麗罩著一襲黑色林裘,靜靜站在馬車前。甚少見她穿這種深沉單調的顏色,在他印象裏,扈晴麗就等於火焰,可如今這團火焰卻失去了明亮的顏色,變得蕭條清冷。他不由立即想到方才她腳下大灘大灘的猩紅鮮血,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這個女人從頭到腳,從睫毛到手指頭都是迷,他簡直沒有一點可以下手窺探的頭緒。


    扈晴麗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不知為什麽,麵對她如此明亮的眼神,他卻覺得異常輕鬆。還好,她雖然麵色虛弱,好在精神上還是一團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妃乃是奇女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上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上妙並收藏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