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芝蘭走到思夢園,正遇上紅葉走了出來,紅葉是三伯的小孫女,很受娘的喜愛,不過這個時候她一般都在膳房裏張羅晚膳,為何還在這?


    “少夫人安好。”


    聞芝蘭點點頭,也沒有在紅葉的身上費什麽心力,徑自向思夢園走去。


    “娘,您找我。”


    “坐。”


    東門夫人沒有抬頭,她正全神貫注的修整著一株常青藤。


    屋子裏很暖和,置放著三個暖爐,燃著上好的香樟碳木,幽幽的淡香令人不由放鬆著緊繃的神經。


    一開始聞芝蘭還正襟危坐著,隨著時間流逝,而東門夫人一直沒有說話,她的思緒也不由得飛去了別處。


    “芝蘭?芝蘭?”


    “娘,您叫我?”


    “是啊,”東門夫人溫柔的看著那盆中的青木花,對這聞芝蘭道,“你看著這花你想到了什麽?”


    不等聞芝蘭回答,東門夫人繼續道:“其實它很努力的在生長著,為了活下去花草樹木都有著自己辦法,總是在不斷的努力著,所以我喜歡這些生命旺盛的東西,看著它們我覺得自己似乎年輕了許多,它們沒有人心的險惡,不需要去辨別好壞,一切都是那樣的鮮明,生與死,黑與白,對與錯,清清楚楚,從無混淆,可是人卻複雜的多。”話說到這,東門夫人看了眼聞芝蘭,又轉過頭去擺弄著那盆青木花。


    聞芝蘭聞言心底一跳,她敏感的覺察到娘定是知道了什麽,或者說她根本就知道了亦清來了?聞芝蘭咬緊下唇,她心中有些忐忑卻沒有害怕,因為她心中有個人給她力量,支撐著她。


    “芝蘭,你有沒有想過娘告訴你的話?”東門夫人的語氣平淡,並沒有什麽不同尋常,隻是卻讓人覺得房內的火爐仿佛突然間全部撤了一般,登時寒冷起來。


    “娘,請您別在逼我。”


    東門夫人聞言驟然轉過身來,鳳眸中的淩厲叫人無法忽視,一時間,溫柔的東門夫人仿佛變了個人,那樣的高高在上,尊貴而霸氣,“你敢再說一遍!你既然嫁入東門家,便一輩子都是東門家的人,生是東門家的人,死了也是東門家的鬼,東門家絕對不許你放肆!”


    聞芝蘭心中一陣劇烈起伏,異常的委屈。


    她無言以對,她是嫁了,可是她不是自願的,那一日她被母親下了**,而亦清也不知所蹤,在昏沉中丫鬟攙著她與東門奇嶽拜了天地,等到她醒來,一切已成定局,而她求死不成,反而害死了自己的貼身侍女晴兒,而她也答應了晴兒不會再自盡反要保住性命等待徐亦清,隻是如今,她卻要承擔這後果?她真的很委屈。


    “娘,求您了,來生做牛做馬芝蘭都願意,隻是別傷害他。”


    東門夫人冷覷著跪在地上的聞芝蘭,她眼神一動,忽而冷靜了下來,舒緩了語氣道“芝蘭,既然已經嫁了,就要守規矩,若是你不懂得這一點,那修要怪娘了,東門家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萬萬沾染不得流言蜚語,你好自為之。”


    東門夫人說完,看到聞芝蘭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隻好讓下人扶著她回東寧園去。


    待聞芝蘭離去後,房內簾幕後竟走出一個男子,一襲黑衣襯著他挺拔的身形,更顯落拓灑脫之氣,雖兩鬢些許斑白卻不失成熟風度。


    “二弟,這一次麻煩你了。”


    “願為大嫂效勞,隻是就這樣放過她?若是她真的敗壞東門家的名譽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情我已交給了紅葉,她省得的。”


    “那大嫂,我回去了。”


    “好,勞煩二弟暫且保密,現在還不宜讓其他人知道,特別是奇嶽。”


    “嫂子您放心吧,我知道了。”


    送走了東門複,東門夫人這才有些放心下來,隻是她斂著眉,總覺得有些不妥,她請人喚來三伯吩咐了他幾句,三伯雖然訝異夫人會有這樣的決定卻還是應了下來。


    隻是他不明白為何要暗中派人監視少夫人的一舉一動?難道少夫人還有什麽不妥嗎?夫人還說要瞞著老爺和奇嶽少爺就更加奇怪了,他實在想不通,夫人究竟是發現了什麽?


    三伯雖心中感到疑惑卻還是謹守下人的本分未多問,在東門家,夫人的話有時候比老爺的話更有威嚴,老爺可是對夫人惟命是從的,他還是別多想了的好。


    徐亦清,出了東門山莊之後,他便出現在一處別莊的臥房內,此處別莊赫然就是禦天王在秦州府的秘密行館。


    隻見徐亦清從包袱中取出一張人皮麵具,片刻之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正是金鼎派門主,威山!


    原來徐亦清就是威山,威山即是徐亦清。


    “門主,你回來了。”說話的正是厲良。


    “恩,各門各派現在如何?”


    “他們皆已退下天雲山,按照那些藏寶圖所指在各地尋找寶藏。”


    “那些地方都布置了一下麽?”


    “請門主放心,屬下等都已安置了些許機關。”


    “好,你做事我很放心。”


    “謝門主讚賞。”


    等到他得令出去之後,徐亦清摸摸自己的臉頰,眼中又絲悲涼,他究竟是徐亦清還是威山他已經無法分辨,這麽多年,他日夜都與這人皮麵具密不分離,幾乎讓他忘卻他曾經的麵容,想到聞家,想到爹娘,徐亦清又是一陣心痛,聞家,他是恨的,恨不得一把火把整個聞府都燒了。


    聞家落到如今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造成的,而此時他卻得為了芝蘭去救治他們,這便是因果循環吧!哎,芝蘭,溫柔善良的芝蘭,為了她他願意放棄對聞家的報複。


    九轉回魂丹?徐亦清覺得有些難辦,東門山莊不比其他勢力門派,他們經營數百年自有其不凡之處,光是朝中的盤根錯節就是王爺也不能輕易動他們,而九轉回魂丹他更是第一次聽說,如何盜取?


    徐亦清想了一陣,還是決定回金東禦天王府去求王爺林奇邁,在他看來,王爺定是有辦法。


    “主子。”


    “你做的不錯,不過事情還沒完怎麽就回來了?”


    “屬下是有一事相求。”


    “哦?關於聞家人?”


    “是。”徐亦清並不訝異王爺一語中的,對於王爺每每未卜先知他早已麻木了。


    “威山,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林奇邁語氣淩厲,書房內一陣肅殺之氣彌漫四周。


    禦天王林奇邁那銳利的目光幾乎就要生生刺穿徐亦清的心髒,他陡然間心髒急劇跳動著,似乎就要綻裂開來,在王爺的目光下徐亦清心中突生出一股虛脫脆弱的感覺。


    徐亦清對林奇邁一直是打心眼裏的畏懼,此時的他更是驚懼,他麵色慘白額間冒著冷汗。王爺為何如此生氣?徐亦清心中有著疑問不解,不明白王爺怎麽突然間態度變了,而且這殺氣中卻沒有殺意,又是為何?


    “主子。”


    “罷了,既然你要救,那便救吧,隻是本王不能幫你。”


    “主子!”


    “威山,你可知當初本王為何要救你,栽培你?就是因為你的眼神,那種不屈堅定的眼神,是你那永不妥協絕不放棄的神情吸引了本王,所以本王才會扶持你成為金鼎派主,成為武林至尊。”


    林奇邁收斂了怒火,輕輕一歎,“可是如今,本王有些失望,你的心現在完全被兒女情懷牽製著,看不到男兒誌在四方,你的雄心壯誌呢?去哪了?”


    “屬下……”威山不知該說些什麽,自打他見到芝蘭,他的整顆心都被芝蘭給填滿了,其他的似乎對他來說都沒有那麽重要了,隻是此刻聽了主子的話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波動,如果他真的與芝蘭退出江湖,隱居山林,從此不問世事,那他真的願意嗎?他這樣問著自己,卻忽然間明白了內心深處的渴望,他根本就放不下!


    “威山,不要忘了本王對你的期望,不要忘了當年的你是如何涉臨死亡之地,你的腿是誰打殘的,你身上的毒又是誰下的。”林奇邁說完這席話,仿佛頗為勞累一般,疲憊的揮揮手讓威山退了出去。


    閔伯送走了威山,回到書房看見自家王爺正處於走神的狀態。


    “主子,您……”


    “無事,隻是想到一些事。”林奇邁淡然一笑,他隻是在想是不是該把威山的身世告訴他?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主子,飛鴿傳書,請您過目。”


    閔伯拿出剛到的奏報呈給林奇邁,林奇邁看後滿意一笑。


    “閔伯,即刻啟程,我們去安陽。”


    “主子,這是去看小郡主?”


    “不錯,落兒,本王的落兒!”林奇邁仿佛突然間想通了一切,或者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可是主子,威山的事還沒定,朝中之事?”


    閔陽曜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著自家主子的神情就知道不管說什麽都是無用的,因為主子已經決定了。


    閔陽曜想到這又是一笑,其實他早知道如今暫時沒什麽需要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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