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錦衣玉食,保養自然不差。歲月未能在付氏臉上留下痕跡。


    “這個時辰,他們二人來我這壽康宮,是為何?”


    “回太後娘娘,您壽辰將近,宮中諸多事宜,聖上自然是要過來同太後娘娘商議的。聖上與聖後孝順,自然是要親自前來的。太後娘娘您又喜靜,若差他人前來,怕擾了太後娘娘您。”


    回話的,是跟在嬤嬤身後的進來的,聖後身邊的宮女。


    “他們有心了。”付氏嘴角含笑。“你去外麵候著,若是聖上來了,讓他在殿外等候。本宮需要梳洗一番,這副模樣可不太雅觀。”


    宮女應聲退下。


    嬤嬤上前攙扶,道:“老奴是否要伺候太後娘娘梳洗?”


    “自然。睡了一覺,起來自然是需要梳洗一番。簡單些便好,莫不要讓聖上二人久等。”


    “老奴明白。”


    聖上與聖後在偏殿等候約莫半個時辰,嬤嬤方才過來知會。


    “聖上、聖後,太後娘娘請二位去主殿。”


    踏入主殿,就瞧見付氏坐在榻上,身著朱紫色深衣,衣領與袖口處均是金線繡繪,腰間束以朱砂色大帶。長發盤起婦人髻,金釵對斂,妝容端莊。


    “母後。”


    聖上與聖後同時行禮,付氏抬手,道:“來我這裏,不必如此拘謹。”


    正如先前那宮女所說,聖上二人來此,主要就是為了壽宴的事情。


    許氏,聖上還不是聖上的時候,她便是府中明媒正娶的王妃。雖不是付氏親自挑選,但許氏的品性,倒也深得她心。更重要的,一國之母的位置,她是最合適的人選。


    對於她的安排,付氏沒有異議。


    “這段日子,後宮事情頗多,辛苦聖後了。”


    “謝母後關心。”


    “的確,近幾日為母後壽辰,以及宮中兩位皇兒之事,聖後頗為辛苦。”一旁沉默的聖上開口道,“時辰不早,既然母後對於壽辰安排沒有其他意見,那聖後不如回宮好生歇息。”


    許氏跟隨聖上多年,自然知曉他心中所想。


    太後付氏,不是聖上的親生母親,卻力排眾議,扶持聖上登基。現在的朝堂上,那些對聖上極為忠誠的朝臣們,多是太後舉薦。最初那段時間,太後不顧祖訓,幹預朝政,在朝堂上舌戰群臣,為聖上鋪路。


    當時,她與聖上都以為,太後會一直幹預下去,垂簾聽政,架空聖上。隻是沒想到,她很突然的將所有一切交到聖上手上,自己一個人獨自居住在這壽康宮,不再過問朝政。


    聖上對於太後付氏,更多的,是敬畏。


    “這裏隻有我們母子二人,有什麽話,聖上但說無妨。”


    聖後離開後,付氏揮手,命屋內其他人盡數退下。


    自從她住進壽康宮後,聖上難得過來一次。這一次過來,必定是和朝堂之事有關。


    聖上潘承嗣,是先皇的第五子。先皇未立儲君,按理長幼有序,本不該是他來繼承這位置。然而那麽多兒孫中,他雖不是平庸之輩,但也不是極為出色。


    付氏選擇他,是他既擁有帝王野心,又不失道德之心,擁有能夠善待他人的胸懷。讓他成為聖上,不會同其他人,會對手足、異己心狠手辣,為人詬病。


    曆史是勝利者書寫。可要得臣心,得民意,事事都必須謹慎而為。


    “母後,事情是這樣的……”


    正如付氏所想,潘承嗣來此的目的,就是近日來令他煩惱的政務,希望她能夠為其解惑。


    “兒臣愚鈍,還請母後指點一二。”


    付氏搖搖頭,並不打算為他解惑。


    “銘兒,你理應知曉,後宮不得幹預朝政,這是祖訓。當初本宮之所以幹政,是因為你初為聖上,即便有賢臣輔佐,也難以服眾。眼下你已能決策大事,遇到難事,大可與幾位朝臣商議,不必來過問本宮。”


    “銘兒,你需謹記,這世間任何事,都是相互存在,相互製約。凡事孰對孰錯,各有利弊,決策時,本初心,大局為重。”


    潘承嗣見付氏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想要給他答案,微微頷首,道:“兒臣知曉了。”


    接下來就是一番寒暄。


    付氏冷不丁的問道:“本宮壽辰那日,林宰相和費將軍,會攜帶家眷前來?”


    “母後是指前些日子被賜婚的,林宰相的千金和費將軍的二子?”潘承嗣心中了然,“聽聞費將軍長子有意讓二人相見一番,屆時應當是會出席的。母後是想見見他們嗎?”


    付氏輕笑道:“沒錯,隻是他們二人的身體,傳喚進宮內,實在是不便。”


    “壽辰那日,母後就能見到他們二人了。”


    潘承嗣在壽康宮坐了會兒便離開。


    在他走後,嬤嬤從外走進來,默不作聲,隻是在一旁候著。


    半晌後,隻聽得榻上付氏輕歎一聲,“冬蘭,恐怕日後這壽康宮,就不會再如此清靜。”


    “太後娘娘此話是何意?”


    “沒什麽。”


    嬤嬤不再多問。


    “扶我出去走會兒,屋裏坐的時間一久,人愈發的懶了。”


    嬤嬤應聲,上前攙扶。


    臨睡前,付氏坐在梳妝台前,瞧著銅鏡裏的她,一時間竟失了神。


    指尖撫上眼角,微微笑時,那裏已然可瞧見細紋。即便保養得當,也難抵擋歲月。


    “冬蘭,本宮真當是老了呢。”


    “太後娘娘說笑了,您一點也不老。”


    付氏嘴角扯出一抹笑,“再過幾日,便是本宮的壽辰,年歲又往上漲了一個數。”這笑容,略泛苦澀。


    見狀,嬤嬤有些擔憂,“太後娘娘……”


    付氏擺擺手,道:“都下去吧。”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白日裏潘承嗣的出現,令她心裏有些煩亂。


    在先皇過世後,她聯合朝中幾名大臣扶持潘承嗣成為聖上。


    後宮不得幹政。


    這是一貫的祖訓。


    當時她不顧所有人反對,硬是幹預了。


    對付朝廷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潘承嗣還是嫩了些。她不得不暫時擔起這責任,教他處理大小政務的同時,還要與大臣們鬥智鬥勇。


    好在潘承嗣並不是十分愚鈍的人,也知曉自己已經是一國之主,很快就將她所教的,都記住且運用得當。雖然處理起來的手段依舊稚嫩,但是足矣。


    接著,她就有想法將自己手上所有的一切,全部交還。


    潘承嗣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無法完全信任他,他也無法完全信任自己。


    在她的膝下,僅育有兩女,對潘承嗣無法造成威脅。然而,外戚的勢力,也是不容忽視的一點。


    當年,她的父親隻是一個地方小官,因她入宮後受寵,地位一步步提升,她的父親加官進爵,家族中步入仕途的子弟也均受到照拂。


    隻是在她準備將手上的一切交到潘承嗣手上之後,她便派人通知家族,嚴令禁止後生再入朝堂,本就在朝堂任職者,都被她以各種理由調離。


    安排好一切後,她才安心的一直在這壽康宮中,不主動過問任何事情。


    潘承嗣對她,更多的是敬畏。這一點,她心裏清楚得很。


    好比今日的這番來訪,打著詢問她對幾日後的壽辰是否有看法的幌子,來試探她對朝堂的留戀程度。


    如此一來,付氏確定,這樣的事情,不會隻發生這一次。潘承嗣會再次為了朝堂之事來壽康宮“請教”。隻希望他的初心不變。


    今夜,注定難眠。


    另一邊同樣如此。


    “聖上,時辰不早了,莫要太過勞累,臣妾伺候您歇息吧。”許氏來到潘承嗣身後,輕捏他的肩頸。


    將手中的奏折放下,搭上許氏的手,微微閉上眼睛。


    “聖上今日去母後那裏,可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答案是拿到了。”


    在他身邊多年的許氏,自然聽出了他話裏別樣的情緒,問道:“聖上是否對答案不滿意?”


    “不,很滿意。”隻是他一直都看不透,才會將付氏視為潛在的威脅。


    許氏想了想,道:“在臣妾看來,母後對聖上極好,聖上不必如此擔憂。當初母後所做的一切,聖上不都是看在眼裏的嗎?若是細究,她還是聖上的救命恩人。”


    “希望如此。”


    本初心,顧大局。


    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忘記付氏的教誨。


    今夜宮內舉辦晚宴,邀請朝中上下,進宮為太後慶壽。


    宰相府,齊傲苑內,幾名侍女端著木托盤,盤上分別放著各式的衣裳,別樣的首飾等。


    綠膚攙扶著林落兒走到院中。


    兩位婆子上前一步行禮,道:“這是老爺專門為大小姐準備的。”


    林落兒瞧了眼,從中挑起了一支玉簪。上好的玉料,手感溫潤,雕琢細致。簡單的圖案紋路,卻也顯得格外別致。


    “這是誰送的?”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自己父親挑選的首飾。


    婆子在一旁解釋:“這是將軍府二少爺專門差人送來的。”


    “人走了嗎?”


    “還沒有。大小姐,需要我把人叫進來嗎?”


    “也好。”


    婆子微微行禮,轉身走出了院子。


    林落兒讓綠膚將所有的東西收下,自個兒坐在院中,把玩著玉簪,愛不釋手。她忽然想到一事,在綠膚耳畔輕聲吩咐了什麽。


    “大小姐,人帶來了。”


    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方才出去的婆子領著一小廝進來,帶到林落兒跟前。


    “見過大小姐。”


    林落兒抬眸,打量著麵前的小廝。他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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