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迎春便來找黛玉。


    屋外風雪雖停,寒氣卻猶深。


    雪雁接過迎春脫下的披風,掛在一邊,又引著迎春進了屋子,方轉身去沏茶。


    “今兒這是吹得什麽風,二姐姐這麽早就來了?”紫鵑正打水伺候黛玉梳洗,見迎春來得這麽早,不禁奇怪。


    “哪有什麽早的?不過是你太懶了。”迎春笑著上去,坐在一邊,又小聲地對黛玉說道:“你可聽說了沒有?昨晚上,寧府的容大奶奶沒了,那府來說是病逝的,但我又聽說,那容大奶奶是吊死的,也不知到底如何。”


    黛玉聽著迎春的話,微微愣了片刻,不過很快又回了神,隻是沒想到,這秦可卿之死傳得這樣快,就連怎麽死的,都流傳了出來。


    “前幾日不是還說她病得嚴重嗎?”黛玉一邊隨著紫鵑將玉釵別於頭上,一邊狀似無意地說道:“既然之前已有征兆,想來是病逝的了,那些個傳言,二姐姐也別什麽都相信。”


    “也是……”迎春聽黛玉之言,似是有理,不禁點頭道:“隻是今早聽秋紋來說,寶玉昨日去看病中的容大奶奶,卻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一大早被容大爺送了回來,說是昨日見秦氏去世,受了刺激,如今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嘴裏不停地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黛玉微微抿唇問道:“都說些什麽?”


    “也不清楚……”迎春搖了搖頭道:“我來便是拉你去看看寶玉,聽說老太太和各位夫人已在床邊守了許久了,又請了幾位大夫,都說寶玉是中了魔障。”


    “便去看看吧……”黛玉微微蹙了蹙眉,而後起身,讓紫鵑替她拿了披風。


    “姑娘……”紫鵑見黛玉又要出去,心中擔心她肩上的傷,欲言卻因迎春尚在,不得不掩了聲。


    “等我回來罷……”黛玉知道紫鵑是擔心她的傷,微微笑著說道:“我就去看看,也沒什麽大礙……”


    “姑娘可要小心些……”紫鵑見黛玉定了心要出去,唯有無奈地囑托道:“讓雪雁陪你一起吧……”


    “行了,自己府裏,又不是什麽別處……”黛玉搖了搖手,轉身見迎春已穿戴好,掀簾便出了屋子。


    寒風幽冷,天色陰沉。


    兩人還未到寶玉的住處,遠遠便聽得寶玉屋中傳來的悲泣之聲。


    待得兩人到時,屋中已站了許多人,賈母坐在寶玉床邊流淚,一邊的王夫人更是不停地抹眼淚花,探、惜二春沉沉地低著頭,寶釵和薛夫人皆是紅了眼眶,在一邊小聲地安慰王夫人。


    黛玉見屋中情景,自是不願上前觸人不高興,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賈寶玉,見他雖眼睛緊閉,麵色卻是紅潤的,心中稍稍放下心來,想著或是那粒忘塵丹,讓賈寶玉一時神思混亂。


    黛玉和迎春皆是老實地站在一邊,適時地安慰了賈母與王夫人幾句,便與寶釵,探春等離了寶玉處,重新回了自己住處。


    大雪停了數日,天雖仍是陰陰沉沉的,卻好歹沒有再雨雪紛紛。


    賈府近日皆因寶玉之病,府中甚是沉悶。


    各處姐妹每日不是在家看書繡花,便是吟詩作對,偶爾相約去看看寶玉。


    黛玉近兩日也是很清靜了一番,往日寶玉成天往她這裏跑,雖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到底要應付他,因此他這一病,最清靜的,竟是黛玉這裏。


    這日霜降,黛玉聽得有人談論說當今皇帝已定下來七日後便要出巡,心中微動,想著近幾日或許便會收到她父親的家書,因此整日愈發深居簡出起來。


    清晨的風,自霜降之日後,是一日比一日冷厲。


    黛玉看著書案上的字,微微放下手中的筆墨,抬頭見紫鵑看她,不禁笑道:“看什麽,這麽入神?”


    “看姑娘的字,愈發清雋了,頗有柳骨之風。”紫鵑接過黛玉的筆,替她小心翼翼地洗淨,而後掛在筆架之上。


    “姑娘……”黛玉與紫鵑正看著那副字,驀然便聽得雪雁掀簾進屋,聲音有些急切地說道:“姑娘,老爺來信了。”


    “來信了?”黛玉微微一忖,便離了書案,上前接過雪雁遞來的家書,果然是林如海的字跡。


    內容無他,正是言自己身染重病,要接黛玉去揚州,以敘天倫。


    黛玉拿著信,呆呆地思慮了許久。


    她不知林如海信中所言真假。


    前些日她聽胤禛之意,是打算借如海之病,要她伴康熙塞外冬巡,但如海知道嗎?他可知道黛玉為康熙所用,又知不知道,她女兒身不由己,此番所去,是要隨皇帝查徹貪汙之案的。


    他是真的病了?抑或,他知道她如今的處境,這樣做,也是身不由己?


    黛玉心中憂慮,每日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在賈母等人眼中,自然是憐惜她,因此忙地找人收拾,第三日便派了賈鏈送黛玉去了揚州。


    那寶玉養了好些日子,身體才總算好了些,可聽黛玉這一去,心中竟憂傷,又不好起來,在床上不得不多躺了些日子。


    馬車軲轆之聲不歇,那賈鏈帶著黛玉馬不停蹄地趕了五日的路,方到揚州。


    又歇了一日,才起身回京陵。


    黛玉到揚州的當夜便見了如海,果然如她所料,如海並未病重。


    燭火幽深,如海神色憂慮地坐在書房之中,看著黛玉,眼眸之中不禁露出一絲水光來。


    “玉兒……長大了許多,為父都不敢認了……”如海強自忍下心中的情緒,上前看著黛玉道:“為父已知道我兒在京中多有不易,可歎為父拖累玉兒。”


    “父親何有此言?”黛玉見林如海隱忍而憂慮的眼神,不禁忙地止道:“女兒自有所得,父親不必自責。”


    “可知那天家無情,為父實在擔心玉兒安危。”林如海憂慮甚深。


    “女兒知道,然如今已入其中,要抽身是不能了,但皇上當日曾與我許下承諾,賜免死金牌,以待今後,是以父親不必憂慮。”黛玉見如海心中極是自責,不禁安慰他,隻是將康熙前麵的要求略去,隻言她日後已有所去。


    “如此?”林如海聽聞黛玉有免死金牌,心中才稍稍放下心來,隻前路不明,他心中仍不免有惴惴地說道:“十餘日前,京中十三貝子前來,將你之事告訴我,並言此番接你出來,是要你陪同皇上冬巡永定河工程,此行隨萬歲左右,你可要仔細小心,萬不可衝撞了龍恩啊。”


    “玉兒知道,女兒不是個糊塗的,那皇朝之中形勢多揣測,我也不會胡亂插手。”黛玉見林如海好不容易放下心中大石,心中方稍有所霽。


    一時兩父女又說了好些話,黛玉才安歇。


    至第二日一早,賈鏈離去,林如海方請了胤祥,為黛玉收拾了行禮,送兩人離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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