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曦:“可是我聽說,你們主人聞天秋是連雲城大火中唯一幸存的人。”


    “這話倒是不假,我們主人之所以活著,是因為他當時並不在城中。說起我們主人,那可是神人啊。”


    “嗯?這怎麽說?”


    “那連雲城自從被大火侵襲之後,便變得異常的炎熱,常人不能居住,當初鎮守此地的官員想了許多辦法,都無法解決。


    還有那些和尚、道人說,這個地方燒死那麽多人,冤死者眾,火氣旺盛,要找到陰年陰月陰時出身的人鎮壓此地,才能住人。”


    “聞天秋先生就是那個人?”


    “哈哈,當然不是,當時主人向鎮守此地的官員進言,說給他三天時間,他有辦法解決地氣的問題,後來也不知主人做了什麽,火氣居然真的消散了。


    雖然還是炎熱,卻也能住人了。”


    楚雲曦道:“可我近日來連雲城,卻沒有覺得有什麽熱氣。”


    那仆人道:“近一年,火氣已經慢慢消散了,連雲城已經變得正常了。”


    “哦,這火氣,是近一年什麽時候,穩定下來的呢?”


    仆人道:“是過年那段時候。”


    “過年前還是過年後呢?”


    仆人想了想:“仔細說,就是蒼梧覆滅之前那幾天。”


    “是這樣啊。”


    楚雲曦從仆人說的話中,察覺出一絲線索。


    也許,這就是為何薔薇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你以前是住在何處的?”


    “我是隔壁城鎮的,因為連雲城重建,需要擴充人口,我便跟著家人過來連雲城了。”


    “那以前連雲城的人,都什麽不同嗎?”


    “不同之處嗎?楚姑娘這樣說,倒是讓我想起以前了,這連雲城,當真是人傑地靈啊,出過許多狀元啊,而且連雲城的人,真的不愧是城裏人,一個個看起來,都很、哎,就是很特別,一看就不像普通人。”


    “那有什麽詛咒之類的嗎?”


    “詛咒?哈哈,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連雲城又不是南方巫族,不實行那些什麽巫蠱術法的。不過啊,就是人有些冷漠,而且排外。”


    “排外?”


    “是啊,真的很排外,連雲城的人,都不與外城的人通婚的。曾經,城內有個女子愛上了城外的人,要跟那男人出城,結果,那男人慘死在城門口。


    據說啊,這就是連雲城內的人做的,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還被官府注意,最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是這樣啊。”


    這倒是與冷心崖的詛咒很相似。


    而且,素雲的師父,就是死在連雲城中。


    素雲就是冷心崖的人,聞天秋也是冷心崖的人。


    她有個大膽的猜想。


    曾經的連雲城,不是普通的城鎮,而是所謂的‘神之血脈’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既然‘天焱’‘蒼梧’‘東昊’三國,都具有‘神之血脈’,那千年來,肯定有很多分支,他們不再是皇族,卻還是擁有這些血脈,還與三個國家有牽扯……


    “唔……”


    床上傳來一陣悶聲,墨無淵睜開了眼睛。


    “師兄,你醒了!”


    墨無淵一雙黑瞳,靜靜的看著楚雲曦。


    楚雲曦摸了摸臉。


    “師兄,你怎麽了?你今天,有點奇怪。”


    墨無淵一把將楚雲曦攬進懷裏,神色越發沉靜了。


    “我沒事,別擔心。”


    仆人看了,連忙退了出去,順便將房門拉上。


    “師兄,你怎麽會暈倒?”


    “我、”


    墨無淵皺起眉頭,他響起了從無相山回來那斷不愉快的事情。


    劍無鋒約他決鬥,卻不知道做了什麽手腳,導致他血脈全部覺醒。


    那一刻起,他能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卻完全無法控製自己。


    他眼看著‘自己’救下楚雲曦,將楚雲曦背回府中。


    聽到他心中那苦痛的掙紮。


    直到聽到他心中對楚雲曦的殺念。


    “哎。”


    楚雲曦抬頭看著墨無淵,一隻手撫上墨無淵的眉間。


    “師兄,別皺眉啦,都快成小老頭了。”


    “哈。”


    墨無淵將楚雲曦的手握在手中。


    “陪我出去走走吧。”


    墨無淵牽著楚雲曦出去,楚雲曦將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


    關於閻少君的計策,關於她打聽到的消息。


    墨無淵道:“如果閻少君,要與這世界為敵,你會殺他嗎?”


    楚雲曦道:“哇,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這種重要的任務可不會落在我頭上。”


    “如果世上隻有你能阻止他,你會怎麽辦?”


    楚雲曦抿嘴:“為什麽要做這種假設,我們現在並不知曉他的動機。”


    “可是他已經屠戮五處地方了。”


    “嗯、嗯、不知道拉。”


    “那他殺了你最珍惜的人,你,會如何?”


    楚雲曦停下腳步,湊近墨無淵,仔細看著墨無淵。


    墨無淵往後仰:“幹嘛?”


    “我在想你在想什麽?”


    “我沒想什麽。”


    “沒想什麽,你為什麽問這麽多奇怪的問題。”


    “……我隻想知道你的選擇,世間千萬人和你師父的存活,你選哪一個?”


    “非要假設嗎?”


    “嗯。”


    “師兄選哪個我就選哪個。”


    墨無淵歎了口氣:“罷了,我不問了。”


    他在想什麽,是被那個人的記憶影響了嗎?


    楚雲曦道:“實在沒辦法,那我就選千萬人。”


    墨無淵一怔:“……千萬人嗎?”


    墨無淵神色有些不對勁,他避開楚雲曦的視線。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選擇千萬人?而不是閻少君。”


    楚雲曦道:“因為千萬人中,有我的親人朋友,還有你啊。千萬人的性命,總重過一個人吧。”


    墨無淵眼神籠罩一片陰影。


    “原來是這樣啊。”


    楚雲曦拉起墨無淵的手,接觸的肌膚,一片溫軟。


    墨無淵心中卻是猶如冰窖般寒冷,他握緊楚雲曦的手,想要拉住這唯一的暖意。


    “我知道了。”


    楚雲曦奇怪道:“你知道什麽了?”


    “無事,你不是說那個人可能也在城中嗎?去找薔薇吧。”


    “好。”


    楚雲曦和墨無淵來到十裏香酒巷子。


    薔薇正在釀製新酒。


    看到門口出現的兩人,眼睛一亮。


    “雲曦姐姐,你們怎麽來這裏了,快裏麵坐。”


    楚雲曦和墨無淵走進院之中。


    楚雲曦道:“薔薇,能請你幫個忙嗎?”


    薔薇動作一頓:“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隻要我能辦得到。”


    “幫我們引見一個人。”


    “誰?”


    “羽葉太子。”


    “啊!”


    薔薇手中的酒壺脫手,楚雲曦連忙接住。


    “這個、這個、哎。”薔薇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這個,是我太天真了,你怎麽知道羽葉哥哥還活著?是天秋先生說的嗎?”


    “聞天秋先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你說過,羽葉太子失蹤,琥珀回了墨羽軍。這種情況下,你卻並不急著找尋羽葉太子的下落。”


    “原來是這樣啊。”


    薔薇撓了撓臉:“其實,羽葉哥哥說,若你問起,便讓我帶你去,既然你現在問了,那我帶你去吧。”


    “多謝。”


    薔薇嘟起嘴:“不用謝我,其實我本來就不想告訴姐姐這件事,如果你不問我的話。我,不想你和羽葉哥哥見麵。”


    薔薇嘟嘟囔囔的,收拾了一些東西。


    “走吧,要出城的。”


    三人一同出了東城。


    朝右邊的道路,過了千山橋,繞過玉石峰,經過修遠亭。


    再行數裏,有一處山石。


    薔薇取過一玉石,鑲嵌進山石中。


    隻見一處山洞轟然而開,熱氣撲麵而來。


    “這是。”


    “這就是羽葉哥哥和琥珀姐姐居住的地方。”


    薔薇向裏麵走去,楚雲曦和墨無淵跟了進去。


    薔薇道:“墨世子,可否能和我等在外麵。”


    墨無淵:“為何?”


    “因為裏麵地質特殊,不能有太多人進入。”


    “可以。”


    墨無淵和薔薇留在外麵,楚雲曦一人進入洞中。


    隨著進入越深,便聽到了翻騰的水聲,楚雲曦的額頭冒出汗水。


    她行至盡頭,石門自動打開。


    裏麵站著一個抱著劍的古銅肌膚的女人,女人頭發高束,一雙眼睛帶著凜厲。


    正是曾經護送薔薇離開皇宮的琥珀。


    “楚小姐。”


    琥珀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琥珀,許久不見了。”


    “楚小姐請跟我來。”


    “嗯。”


    楚雲曦跟著琥珀往裏麵走。


    “琥珀,你為何在這裏。”


    “琥珀在此守著羽葉太子。”


    “羽葉太子為什麽在這裏?”


    “楚小姐想要的問題,都會在裏麵得到答案,羽葉太子在裏麵等你。”


    琥珀指了指一處地穴:“就在裏麵。”


    “嗯。”


    楚雲曦沒有遲疑,順著石梯進入地穴,熱氣越發重了。


    然而入目的景象,卻讓楚雲曦震驚了。


    原本該漆黑的地穴,卻是火焰翻騰,除了楚雲曦落腳處是一處無火的高台,竟然四處都是火勢。


    而那火焰中間,坐著一個人,翻騰的火焰好似燒不到他的身上,然而裸露的手臂,血液不停的低落,血液所在之處,火勢稍緩。


    她想起了聞天秋說的那句話。


    這個地方,冤魂太多,火氣太盛,需要有人鎮守。


    原來,她以為鎮守的人是聞天秋,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聞天秋,而是羽葉太子。


    火勢中閉目的男人睜開眸子。


    那雙眸光比之初見時的活力光芒,沉澱了太多。


    “羽葉太子。”


    楚雲曦站在高台上,對羽葉太子行了個禮。


    羽葉聲音帶著沙啞。


    “楚姑娘,叫我羽葉吧,蒼梧,早就不存了。”


    “抱歉。”


    “楚姑娘無需道歉,世上的事情都有定數,蒼梧的滅亡,也是注定的。我知道姑娘的作為,並非為了一己之私。”


    “……”


    羽葉太子的寬慰,讓楚雲曦心中升起一絲無奈。


    她曾經以為的傻白甜,如今改變甚大。


    而這個徹底的變化,如果不是經曆了痛徹心扉的苦難,是無法轉變的。


    羽葉太子道:“楚姑娘,你現在,應該知道天焱、東昊、蒼梧三國皇室意味著什麽吧。”


    “神之遺脈。”


    “不是。”


    “不是?”


    “三國皇室,擁有神之力,卻不是神之一脈,或者說,是罪惡的延續。”


    “罪惡?為什麽?”


    “因為我們所擁有的神之力,並不是依靠繁衍,也不是依靠神的青睞,而是吃了神祇的血肉。”


    “……”


    “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一葉一如來。我們所在的世界,不過是茫茫星河中一粒塵埃,而就在遠古的時候,兩位神祇帶著他們的追隨者降臨到這個世界,他們以此世界為戰場,卻紛紛隕落在這裏。


    當時的人們依穴而居,食生肉,所有參戰而亡的神明,都成了他們口中食物。”


    楚雲曦聽著這個故事,心中泛起寒意。


    “然後呢?”


    “吃了神明血肉的人,以此獲得了神祇的力量,獲得了至高的知識,以及,食神所帶來的詛咒。”


    “什麽詛咒?”


    “每個人的詛咒不同,如同與你同行的那位一寸心姑娘,她身上留著純粹的鮫人之血,她的詛咒,便是痛苦活著,永遠失去。”


    “既然當初食肉者眾多,為何現今隻存天焱、蒼梧、東昊三國皇族還保留著這樣的血脈?”


    “因為千年前的戰爭,那場戰爭死了許多的‘罪惡’……”


    羽葉話還沒有說完,洞**火勢忽然大漲,火舌灼燒到羽葉的衣袍,他麵色痛苦起來,卻絲毫不能移動。


    “羽葉太子!”


    “楚姑娘,快出去!”


    他顯然已經不能控製這火勢了。


    “太子……保重。”


    火勢漫卷上高台,楚雲曦不得不離開。


    楚雲曦順著梯子快速的離開,太子忍痛道:“楚姑娘,希望你做出正確的決定。”


    他話音落下,洞穴居然封閉了。


    琥珀將楚雲曦拽出來,看著那封閉的洞穴,眼中閃過一絲疼惜。


    楚雲曦喘著氣道:“究竟怎麽回事?”


    “有人想要闖進來,破壞了洞內構造,導致火勢擴張,不過世子已經將人抓住,不用擔憂。”


    “不是這個,我問的是羽葉太子,他不會出事吧。”


    “會活過來的。”


    “……什麽意思?”


    “鳳凰血脈,浴火重生。蒼梧皇室的血脈,是鳳凰血脈,血脈覺醒的人,可以看到未來景象。”


    “羽葉太子是離開皇宮後,覺醒了血脈嗎?”


    “是。”


    “琥珀,能將羽葉太子離開皇宮後的事情告知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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