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


    南城進入前所未有的持續高溫。


    “叮叮叮……”


    早晨七點,鬧鍾準時響起。


    “啊!”阮江西頂著一頭雞窩猛然從床上坐起。


    耳邊依舊是喋喋不休的催命符。


    大喘兩口氣,伸手揉了揉雙眼,好不容易讓相親相愛的眼皮分了家,阮江西一副像是被人刨了祖墳的吃人表情盯著床頭櫃上正賣力表現的鬧鍾。


    她一定要把它扔掉!


    “嘭!”


    鬧鍾終於安靜的躺在了垃圾桶裏。


    畢業後的日子,自然沒有上學那麽舒坦。


    先不說每天得按部就班的起床去搬磚,還要時刻看人臉色。


    而那個人,就是她爸。


    比如現在。


    阮家的餐廳裏,阮承和阮江西各坐餐桌一邊。


    保姆端來阮江西的早餐時,阮承已經吃完碟子裏最後一口小菜。


    他放下筷子,拿了手邊的毛巾擦嘴。


    白色的襯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麥色的肌膚,健康又緊致。


    領口一條墨藍色條紋領帶被係得一絲不苟,下巴一圈隱隱的胡茬沒被去掉,給人一種凜冽而冷漠的感覺。


    動作慢條斯理,優雅矜貴得仿佛不染塵世。


    阮江西一直覺得她老爸很帥。


    尤其是穿上西服,甚至看不出他的年齡。


    其實他已經是四十五歲的老男人了。


    難怪她媽每次出門前,總要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看好你爸!


    阮承看一眼手腕上的機械手表,難得的,在位置上坐了足足一分鍾。


    看著對麵正慢吞吞吃早餐的人,輕輕咳了聲。


    “江西,往後你要是七點十分還沒下樓,那就自己去上班。”聲音清冷,語氣聽不出是怒還是喜,反倒是夾雜著些許無可奈何。


    阮江西抬頭,騰出右手擺了個“ok”。


    “爸,您放心,我自己去上班其實也很ok的。”她又不是沒車。


    “你自己去,八點半能準時到崗?”那語氣著實算得上嘲諷。


    畢竟上班到現在,阮江西哪天不是墨跡到七點五十才出門?


    阮江西:“……”


    遲到一兩分鍾不是很正常嗎?


    況且她們經理都說沒關係……


    “我先走了。八點半不到辦公室,中午上來找我一趟。”


    不等她回答,阮承起身,穿上保姆遞來的外套,拿了公文包就走了。


    阮江西戳著碗裏的粥,目送她爸離開。


    直到門關上,她才收回視線。


    也沒什麽胃口了。


    “阿姨,我吃好了!”起身上樓。


    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服,拿了包包和車鑰匙飛奔出門去。


    她其實一直沒弄明白,為何阮董事長每天都等她一起去公司?


    說是為了彰顯她這個董事長之女的身份吧,可車還沒到公司樓下就讓她先下去。


    說是為了避嫌吧,每天又等著她一起出門。


    真不知道她爸是怎麽想的!


    總之,隻要她媽不在家,她爸似乎就有些不正常。


    七點五十三分。


    阮江西的小寶馬終於從車庫出來,她哼著小曲兒朝阮氏疾馳而去。


    途中,接到秦央打來的電話。


    約她周末去平湖野炊。


    野炊?


    正好,她最喜歡了。


    況且,自從她到阮氏上班,兩人已經半個多月沒約了吧?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問秦央,有好多好多苦想要訴……


    掛了電話,阮江西突然羨慕起秦央來。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進阮氏,是不是也可以和秦央一樣自由自在?


    早知如此,她打死不要進阮氏。


    現實是,她到底也沒有秦央那種魄力。


    當然,如果她和秦央抱怨。


    秦央隻會說:你的能力匹配不了你想要的自由度。


    和阮江西相比,秦央確實是自由的。


    但這也是她工作性質所在。


    作為一個專業的翻譯官,而且是特聘的翻譯官,她隻需要在談判桌上將自己公司的立場和條件以最專業、最無懈可擊的語言解釋給對方即可。


    而且,她的合同條款裏清楚寫著:至於最後的合作是否能夠促成,並不在她的工作範疇內。


    所以在談判桌以外的時間,她都是自由的。


    這也是當初她毫不猶豫答應簽約的原因。


    要問她為何選擇做翻譯,其實連她自己也回答不上來。


    因為在此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居然精通多國語言。


    當她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能聽懂來往人群裏好幾個國家的語言。


    不僅聽得懂,還能說得出。


    這算是天賦異稟吧?


    後來在亞曆山大廣場一家咖啡廳裏,機緣巧合下她結實了華裔商人杜希文,並幫助他促成了一單與巴黎某公司價值9億美元的合作case。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real集團的邀請函。


    也是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年僅三十歲的杜希文竟是德國著名的real集團的coo(首席運營官)。


    而那天秦央之所以在杜希文的談判桌上開了口,隻因杜希文的法語菜得實在令她意外罷了。


    所以,當自己被一個法語菜鳥邀請的時候,秦央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是騙子!


    果斷拒絕。


    在那之後,秦央在柏林又待了一禮拜。


    期間杜希文找了她不下十次。


    用杜希文的話說,她是上天欽賜的翻譯官。


    不做商業翻譯,太可惜了。


    因為她不僅精通多國語言,對業務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杜希文說,她的思維和敏感度,甚至已經超過了很多資深談判員的水準。


    這讓杜希文不惜花重金特聘她為real的首席翻譯官,並且許諾會滿足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


    秦央拿到那份聘用合同,粗略看了一遍,簡直可以用“天上掉餡兒餅”來形容他給的待遇。


    但工商管理也有學商業法律,秦央自然不難看出那份合同其實隱藏了對她不利的條款。


    可最後,她還是簽了。


    因為和那些不利於她的條款比起來,杜希文給她的實在太誘人了。


    所以,秦央的身份就是——real集團首席翻譯官。


    從回國至今日,她飛了三個國家,完成了三場商業談判,為real集團拿下了最理想的合作夥伴。


    此時,她剛下飛機,開始她的小長假。


    回家途中,看到平湖遼闊的水麵波光粼粼,看到休息區內冉冉升起的炊煙嫋嫋。


    所以她決定約上三五個好友,來個自助野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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