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從薄薄的雲中露了出來,街道靜悄悄的,可城南富商李府中卻是燈火通明,房中不時傳來女人痛苦的叫聲,一個二十五六歲長的眉目清俊,身材高挑的男人焦急的在門前不停的搓著雙手踱來踱去,時不時問一句,“怎麽樣了?”從屋裏跑出一個婆子道:“三老爺,三夫人流血不止”。男子轉頭看向老醫者,老醫者馬上動筆開了一個藥方,給婆子找人煎藥給裏邊的孕婦喝下,過一會婆子又一臉苦相地跑了出來,“三夫人大出血了,孩子也生不出來,大夫,快想想辦法吧。”男子險些跌倒急切地哀求道:“大夫,你快救救我的夫人和孩子。”老大夫一臉無奈,“我已經盡力了,這種情況,孩子和夫人隻能活一個,三老爺你快點決定吧,否則就晚了”。男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保住夫人”。婆子馬上回到房裏,房裏的叫聲停止了。一會兒,婆子抱出一個小小的,一動不動的嬰孩。“是個小姐,沒了”。男子痛苦的接過孩子,急急的問道:“夫人怎麽樣了”。婆子訥訥的道:“三夫人的血止住了。人在昏睡著”。


    院子裏,一個七、八歲左右男孩,牽著五歲左右的男孩凝神的聽著屋裏的動靜,還有三四個婆子並十幾丫頭站著竊竊私語。三老爺抱著孩子出來,掃一眼眾人,嚇的所有人馬上禁聲。三老爺看向一身材微胖管事模樣的婆子,“吳婆子,小姐沒了,你去設一個小靈堂,告訴前院李顯請白馬寺的和尚來給小姐超度,再買一口上好的壽材給小姐”。吳婆子應一聲下去了。三老爺依戀的看著懷裏粉團一樣沒生息的女兒,不舍的遞給挨著近一些的大少爺的乳娘王麽麽:你也去幫著布置吧”。大少爺忙拉弟弟過來一起看妹妹。三老爺一手拉著一個流著眼淚說:“你們的妹妹沒了,你們看一眼吧”。大男孩看一眼妹妹道:“我抱抱妹妹”。三老爺忙拉住大男孩的手說:“不可以”。小男孩跑到哥哥乳娘麵前“把妹妹放我屋,我要和妹妹玩”。小少爺的乳娘一把拉住小少爺。三老爺道:“快把小姐放到西廂房安置”。又派遣一個小丫頭去稟明老太爺。院裏的丫頭也全動起來,有的忙著換衣服,有忙換被褥的,有煎藥的,有送接生麽麽的,全都忙了起來。三老爺讓小少爺的乳娘領著二位少爺到就近東廂房去睡覺。小少爺因為小沒有搬出去,住在東廂,大少爺卻是在前院清渏院,大少爺乳娘抱著剛出生的小姐去安置,小少爺的乳娘隻能將大小少爺全安置在東廂同一張床上睡覺。


    這男子就是富商李慶剛的三兒子李景順,李慶剛有三個兒子,長子李景發,次子郝景才。一個女兒李景麗。這李慶剛十歲時父親一場病去逝,也花光了家中所有錢,寡母帶著幼小的慶剛種幾畝薄田辛苦度日,誰知到他十四歲那年母親又染病,小慶剛向族叔伯借錢給母親治病,族人怕他們還不起也沒人敢借錢給他,無法隻好將僅有的幾畝薄田典給族人,母親雖然將病治好,卻沒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有道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族人怕被他母子拖累均見他母子躲著遠遠的,後來越來越貧窮,族人又傳他們是不詳之人,村中人見了唯恐避之不及。族長幹脆給了幾個大錢買下他們的房子,讓他母子離開村子。娘倆隻能被迫背井離鄉沿路乞討,來到縣城。正值隆冬,母親連氣帶凍就昏倒在一米鋪旁,慶剛隻好將母親扶到一米鋪的屋簷下避雪,然後敲開店鋪門想要一些吃食和熱水,好心的老板開門看到屋簷下凍的半死的娘倆,便叫夥計將他們扶進屋,給他們些吃食,母親慢慢轉醒,起身福禮謝過老板,慶剛也忙給老板磕頭謝過,老板見母子二人麵善,問明他們的家裏情況。言說店裏老板娘得了癆病,無人照料,這兩天正好要找女幫傭,可人一聽是癆病沒人願意來,便問慶剛母親是否願意留下,並說可以給慶剛一份活幹,雖然母子非常希望能有個幹活吃飯的地方,但癆病是會傳染的,慶剛不同意母親做幫傭,母親卻想與其凍死餓死,不如留下來兒子不用受苦,慶剛拗不過固執的母親,便隻能同意留下來。


    慶剛梳洗完出來見過老板,老板郝義一見煥然一新的慶剛竟是一個模樣俊美的少年,心中喜歡,慶剛從不躲懶,實實在在幹活,遇事都會替老板著想,幹活搶著幹,性格也好,郝義從心底喜歡這個年齡最小的夥計。其實老板娘吳嬸並不是什麽癆病,隻是氣管有病不停咳嗽,被誤診為癆病。被李母精心照顧二年,雖然還咳嗽,但身體卻越來越好,兩人處的跟姊妹一樣,郝義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七、八歲上沒了。隻餘三個女兒,大女兒十六歲時嫁給鹽商高盈長子高興旺,二女兒與種田富戶呂斌之庶長子呂亮訂婚,郝義暗思量自已的生意終要有人繼承,不若將三女嫁與慶剛,女兒即不用離家嫁出去,可兩家合一家,自己的生意有人接手,況二位母親非常要好,女兒嫁給慶剛必不會受委屈,遂和妻子商量,妻子聽後大喜,很是同意。夫妻又與李母說,李母聽後自是無不同意,但言明不入贅,時人非常瞧不起入贅,入贅所生孩子隨母性。所以李母才有上麵說法。郝義夫妻自是通情達理之人,訥訥的問李母是否可以第二子性郝。李母欣然接受。試想母子二人若無郝家,現在還不知是何光景。郝家所說並不為過。時下慶剛已在郝家生活兩年,已是十六歲的青年。


    慶剛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成親不過一年,就與丈人商量與大姐夫一起做鹽生意,因為慶剛良善與大姐夫和二姐夫相處甚好,所以高興旺也願與這個小連襟在一起做生意。做生意有個和心意的人商量,幾年下來,郝家赫然成了當地屈指可數的富戶。和高家占南北兩地,守護相望,互相扶持。


    慶剛長子娶高興旺長女高長眉為妻,長女景麗又嫁與高興旺長子高長劍。互約定決不納妾。至此兩家更加親厚。連襟兩人倒更像是嫡親的兄弟。長子李景發和高長劍如今在京城發展,家眷亦在京城,二子郝景才和高興旺二子高長武在南方互相照應。老哥倆坐鎮老宅,都留其餘兒女在身邊承歡膝下。


    三子李景順讀書,準備考個世途光宗耀祖,高興旺也學慶剛,將餘下子女全入學,習字免做事眼瞎。


    再說三老爺景順娶的是白秀才小女兒白鳳錦為妻,白秀才家貧為湊進京趕考的盤纏,遂隻能將女兒嫁入商賈,一有豐厚聘禮,二是一次不中可有人出下次費用。文人再不恥商賈,在窮字和世途麵前也得低頭。。三是李家子弟雖富貴,卻極仁義、良善,而且不納妾室。有很多入了世的也希望將女兒嫁給李家子弟,但三老爺卻獨獨看上白秀才的漂亮的猶如仙子一般的小女兒。便央求父親去給他向白秀才提親。慶剛雖希望找一個識字的親家,可總是怕秀才家嫌自家是商賈。士農工商,世人多瞧不上商人,認為商人逐利。酸腐的秀才多是清高。誰知去提親時正趕上白秀才進京趕考缺錢,隻得忍痛答應將小女兒嫁給景順,好在景順讀書,說不準將來還能考上個秀才或進士也未可知。提親之事很順利就成了。


    白鳳錦自嫁入李家,李慶剛就很看重這個知書達理的兒媳,景順就更不用說,喜歡自已看中的溫柔閑淑,漂亮的妻子,都愛到骨子裏,每日和妻子唱詩歌賦,其樂融融。


    李家三房兄弟均生兒子,卻無一家有女兒,逢年過節湊在一起,全是愣小子,玩的多是斧鉞鉤叉,棍棒劍戟。雖是木製,但也能鬧的天翻地覆,桌歪凳裂。三家多希望自家生個女兒,溫溫柔柔的多招人喜歡。可誰知凡事不能都盡如人意,偏偏李家的這個小輩中唯一的女兒卻夭折了,老太爺慶剛聽了丫頭的稟報,竟心痛的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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