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有些難熬。


    窗外架了梯子,德正上上下下的搬運木板,益哥也在幫忙,院子裏跑來跑去。


    雨早就停了,月亮出來,天也清亮不少。月光照進窗子,比屋裏那油燈還亮堂,福福起身吹了燈,靠著窗子,往外看。


    她憶起了這個身子的一切,也和這個身子的記憶在慢慢融合。


    她們名字相同,都叫福福。雖然模樣有差,性格有異,但她們生辰除了年份,卻是驚人的一致。


    這是回不去了嗎?她自問。


    這個身子的記憶很簡單,小時候顛沛流離早已忘了大半,隻爹娘去世的記憶,深埋心底,每每拿出來翻看。


    來了這個山溝溝,和爺爺、兄弟相依為命,每日張羅一日三餐、縫縫補補,偶爾得空,就翻上兩卷書。


    雖然不聞窗外事,但福福也知道村裏有個姑娘叫月娥,長得美,性子也柔,和德正一般年紀,青梅竹馬。


    前兩年,聽人說起兩人要談婚論嫁,但奈何天不作美,德正爹生了場大病,一病半年多,吃藥花光全部積蓄不說,還欠了不少外債。


    就是這樣,德正爹也沒熬過去,去年人走了。


    那時候村裏人都念叨,說月娥爹娘嫌德正再也借不到銀子,出不起彩禮,轉眼就把月娥嫁給鄰村一個病怏怏的人,給人衝喜。


    那人是去年寒冬沒的,月娥就守了寡。


    兩家說是當初好一番鬧騰,但奈何月娥爹娘撒潑打諢、混不講理,年還沒過,就把月娥接回娘家,和那邊斷了往來。


    月娥娘更是年初就放了話,說那家小子病怏怏不中用,她家月娥還是黃花大姑娘,是要再嫁人的。


    這不,才半年不到,就出了福福爺的事,也才有了她今天。


    她扶額,這可怎麽辦?


    她愁的倒不是德正,隻剛想了這一遭,生活窮苦的模樣也曆曆在目,甚是愁人。


    還真像秀梅嬸子說的,這年頭,餓不死人,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福福爺在的時候,家門前支了個草堂,教村裏娃子們認得幾個字,家家戶戶送些吃穿用度,加上福福爺再抄抄書,將將勉強三口人墊了肚子。


    福福爺剛去沒幾日,家裏就斷了糧。也沒田地,更沒生計,姐弟兩個真的是無依無靠。


    記憶中還有幾個銅錢,福福也顧不得其他,披了件薄衫,借著月光,從書箱底下給找了出來。


    三十二文,裝在一個粗布袋裏,麻繩係著口,掂在手裏還有點分量,十天半個月是餓不死了。


    記憶中剛來的時候,福福爺挑著兩個木箱,箱子裏全是書。


    當年兵荒馬亂,也沒舍得一卷。


    眼下一個木箱放著雜物,一個隻剩了半箱書,想來福福爺這些年舍了不少。


    連天的陰雨,加上房頂又漏雨,書卷沾了濕,染了潮氣。


    她把銅錢袋子枕頭底下一塞,睡不著,幹脆就又點了油燈,開始幹活。


    把熱炕頭空出來,找了塊幹淨的粗布,她把書一卷卷的拿出來,鋪在粗布上,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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