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家送的饅頭,秀梅嬸子給的地瓜,福福把剩的饅頭地瓜一股腦連想都來不及想,抱著兩個大碗,跑出了門。


    還好,小丫頭還在,益哥也是沒啥說,隻柵欄裏一個勁的正說著‘不怕不怕’。


    “給,饅頭,”福福把饅頭遞過去,又指了指德正家方向,“大奶家的,新蒸的,還熱乎呢。”


    “這是地瓜,”福福見小丫頭沒往前湊,但暗色下瞧她抿了嘴,咽了口水,知道是餓了饞了,就又遞了遞地瓜的碗,“是秀梅嬸子家的。”


    “秀梅嬸子你知道不?”福福怕小丫頭不知道,就細聲接著解釋,“就是柔兒和水靈兒她娘,水靈兒你知道不?和你差不多大呢。”


    “趁著沒人,”福福四下打量,村子裏安靜極了,“你快點吃幾口,填飽肚子。”


    張家在村裏還算大戶,月娥爹就是姓張,行二,小丫頭的養父母,就是月娥大爺,他們本是一家。


    月娥爹娘的為人,福福是聽說一二的,這小丫頭的養父母,也是難纏計較的主。


    張老大一連生了五子,頭些年光景不好,夭折了兩個,如今大兒子成了家,二兒子和幼子都養成了潑皮無賴、好吃懶做的性子,名聲不好,遠近沒得給媳婦。


    說是因為這,頭些年才收養了小丫頭。


    至於其他的,福福印象中卻搜不出來,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正猶豫的不敢上前,福福也擔心被老張家的瞧到,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就急忙催促,“你不要怕我們,快點過來趁沒人吃幾口。”


    “我是福福,你該聽說過的,我爺之前是教書先生,前陣子生病走了。”


    “家裏就我們姐弟倆,這饅頭和地瓜,也是大娘和嬸子心疼,送我們的。”


    “我是心疼你,”福福一口氣不停,接著說,“你快過來吃一口,要不然我生氣了。”


    “我要是氣著了,”福福急的隻跺腳,手裏的饅頭剛剛還是熱的,外頭這一會工夫,風吹的都涼了,“可是不好哄的。”


    許是瞧出福福的著急,小丫頭扛著那打捆草,左右瞧了瞧,見沒人,這才肩上一斜,草離了身,掉在地上,人往前走,過來了。


    人一湊近,又去了身上的草,福福這才看清。臉上那厚厚泥,又黑黢黢的,頭發打結的厲害,亂做一團,還混著土塊和草葉子,壓根就沒法看。小丫頭的身上單薄的不像話,更全是露洞的補丁,不中看。


    兩眼黑漆漆的,還帶著警惕,離福福三五步遠,就停住腳,伸了手過來。


    那小手,雖是夜晚,月色也昏暗,但福福還是看的真切。一道道裂開的口子,不知是刀傷還是凍裂,滿手的皴,因著割草之類,還有黑黑綠綠的草印子,實在讓人心疼。


    “姐姐喂你,”福福挪開眼,掰了塊饅頭,遞到小丫頭嘴邊,催促她,“快吃。”


    好在別扭了幾秒,張嘴吃了,吃了極快,饅頭剛遞過去,也不知道小丫頭嚼沒嚼,三五下之後就又張嘴,等著喂。


    “慢點吃,”福福笑,也喂的快了,“這些都是你的。”


    說完,福福又回頭囑咐益哥,“謙益,你家去拿個紗布,一會把這些饅頭和地瓜都給小丫頭包了帶走。”


    益哥剛邁開腿,小丫頭就鼓囊著腮幫子直搖頭,饅頭咽下去了,才開口,聲音帶了幾分清脆,和她堅定的眼神一般,“不帶。”


    福福一愣,也就明白了,又繼續喂小丫頭,回頭讓益哥家裏端碗水,吃的急會噎著。


    饅頭帶回去,估計也輪不到小丫頭,不如不。


    “以後你餓了,”福福看小丫頭這身子骨,又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估計是沒少挨餓,“就姐姐家裏來。”


    “姐姐家裏有口飯吃,定少不了你的。”


    不知道小丫頭聽沒聽進去,福福念了這一通,是一點沒耽誤她吃,瞧她吃的急,福福唯恐她噎著,但也沒放慢喂她饅頭,隻囑咐她多嚼幾口。


    益哥端著水出來了,吃了兩個大饅頭,又喝了一大碗水,福福瞧著像是還沒飽,就又要掰了饅頭喂,小丫頭搖搖頭,“我不吃了。”


    說完,袖子抹了嘴巴,扭頭就走,彎腰一用力,剛撂下的草就扛在肩,小跑了兩步,人眨眼就拐過彎,沒入村子,人沒影了。


    “也是苦命的,”福福感慨,想到小丫頭剛剛的模樣,“還挺機靈。”


    小丫頭?福福心裏念叨,回頭又望了眼她跑遠的方向,手裏端著饅頭和地瓜,益哥捧著空碗,姐弟倆往家來,“小丫頭家裏的人,你可有印象?”


    益哥歪著腦袋,想了想,搖頭。


    福福這個身子都沒啥印象,益哥怕是知道的更少,前有蘭兒,這又冒出個小丫頭,福福苦惱:眼下自己越沒本事,事情卻來了。


    自己這長了二兩肉的小身板,能做點啥呢?


    益哥書桌前端坐著讀書,福福就躲在被窩裏,書卷雖說鋪在枕頭上,油燈一閃一閃也照見幾分,眼睛雖盯著書卷看,但就是看不下去。


    要想翻身農奴把歌唱,任重道遠啊!


    剛收了想小丫頭的心,蘭兒的事就冒了出來,明兒得去找蘭兒,福福心裏盤算盤算,想著能有幾分把握。


    找蘭兒問衣裳款式?也不知道行不行,蘭兒後娘放不放人。


    若是不行呢?福福擔心,最好還是再想個法子,更加穩妥些。


    “謙益你說,”福福想不明白,“姐姐想和你蘭兒姐單獨說個話,但你蘭兒姐後娘,你也聽說的,不好言語。”


    “你說姐姐找個啥借口,”福福看向益哥,“能和你蘭兒姐好好說個話呢?”


    益哥一聽,放下書卷,也跟著福福一本正經的琢磨,片刻便開了口,“姐姐,咱們上次摘酸棗,蘭兒姐和保成不是說,她後娘喜歡。”


    對啊,這事怎麽忘了。


    “這時候山上應該還有酸棗,必是熟的透透的,”別說,小家夥還挺機靈,福福高興的立馬從被窩裏坐起來,卷了被子在身,“姐姐明兒就拿個籃子,過去問蘭兒要不要山上去摘。”


    “這理由好,”福福一個勁的直點頭,高興,“蘭兒後娘保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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