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人就咧嘴一笑,福福見了,知道是益哥不放心小丫頭,就又接了句,“家裏包了那麽多蒸餃,正好,小丫頭也愛吃,明個咱早早就起來生火,蒸上一鍋。”


    益哥聽了點點頭,嗯了聲,這才放了她衣角,回到書桌前。


    關了門,眼下數九寒天,怕半夜炕涼,福福又兩個灶裏加了柴,貼片子堵好灶口,這才回了西屋。


    小丫頭該是好久沒睡個安穩覺了,這會已是鼾聲四起,不驚也不嚇,睡的安穩。


    福福扯了個被角,也躺下睡了。


    一夜好眠,這份好眠倒是一點都沒影響福福早起,眯著眼,模模糊糊四下還黑乎乎一片,啥都看不清,恍惚間家裏公雞未打鳴,狗子沒鬧騰呢。


    嗯,想著早起做個飯,真真醒了來。


    心裏正琢磨,人也精神了,徹底睜了眼,就見本來蓋了一角的被子,此時全壓在她身上,邊上哪裏還有小丫頭的影子!


    福福一愣,然後嗖的一下就坐起身,徹底精神了!


    人呢?人呢?


    福福左右查看,四下打量,屋門是關著著,邊上的枕頭有個小腦袋瓜枕出來的坑,昨晚該是好好睡下的啊。


    福福趕忙批了襖子,鞋子都來不及穿好,就出了門。


    外屋的門,昨個關的好好的,這會,是掩著的。


    唉,大半夜的,小丫頭該是自己走了。


    福福這一番鬧騰驚了東屋的益哥,看她站在外屋,敞了屋門,正看向白茫茫的當院,揉著眼睛,糯糯的,就說,“姐姐,小丫頭半夜走了。”


    半夜走了?啥?“你知道?”


    福福看過去,就見益哥點點頭,也精神了,“是狗子,它聽了動靜,把我拽起來的。”


    唉。本來睡的好好的,屋裏暖和,也睡意足,還睡的安穩,這般小小的人兒,還能半夜起來,悄悄出門,福福想到這,這份心疼,更是難安。


    “昨天剩的那個蒸餃,”益哥指了指鍋裏,“姐姐放鍋裏熱著,又多添了柴,我讓小丫頭帶著了。”


    “我看姐姐半夜睡的熟,就沒吵了姐姐,尋思一早趕在姐姐前頭,起來和姐姐說的呢。”


    “吃了東西就好。”


    福福伸了伸胳膊,還是看著當院發呆。此時風靜了、雪卻沒停,外麵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門口朦朧間還有小丫頭的小腳印,深深淺淺,越發看不真切,掩蓋在片片的雪花之下,又是平平整整,好似不曾有過一般。


    這樣的雪,這樣的人,這樣的時候,狗子也起來了,本來迷迷瞪瞪的搖晃著小身子,這會一見門開著,瞧了外麵厚厚白茫茫的積雪,愣住之後就歡騰起來。


    嗖的一下,就往外跑。


    剛跑出門檻,就被積雪給埋了毛都不剩,隻留一個小坑,和幾聲嗚嗚聲,然後就又是一陣搖頭擺尾,瞪著前爪後爪,滿身的雪,鬧騰開來。


    福福早就徹底驚醒,沒了睡意,這會瞧見狗子一番鬧騰就裹緊襖子,也出了門。


    這大雪啊,這大雪中的人啊,可都好哈好的呀。


    狗子該是體會到了玩雪的快樂,雖然小崽子不大點,又夜深人靜的,這會卻瞪著小腿,雖然整個埋在雪裏,卻也雪地裏穿梭,汪汪直叫。


    這是高興了。


    她伸手,攥了個雪球,涼涼的,卻緩和了她不少不安的心境,化了滿手的雪水更是冰到心間,剛要哆嗦,她就把雪球仍了出去。


    果然,狗子一激靈,撒腿就追了出去。


    這過膝的雪地裏,埋了它毛都不見的地方,隻見它雪地裏鑽來鑽去,還蹦起了高,追到了雪球,呲牙咧嘴的含在口中,化了一嘴的雪水,流著哈喇子。


    狗子,卻玩上癮了。


    仍了三五遭,怕它著涼,就屋裏生了火,把狗子抱進屋,益哥灶坑裏守著它,一邊添柴一邊等它毛發烤幹,就讓它屋裏玩。


    等化了水缸裏的冰碴子,燒了洗臉水,家裏的公雞被狗子折騰的也打了鳴,一兩聲過後,村子裏的公雞也叫了起來,遠遠近近的,一聲接著一聲。


    這是早上了呢。


    福福洗了手,這片刻的工夫,雪,竟然停了。


    隻剛院子裏一瞥,空中就沒了雪花,風靜雪停,一派祥和如畫。


    還真是時時景致不同呢,剛起那會的雪花輕飄,此時的風靜雪停,真真不似腳前腳後,好似隔了幾日般,有幾分不真切。


    福福鍋裏填了水,放了蒸籠,又東屋拿了蒸餃,一個個凍的硬邦邦的從蓋簾上接下來,放在蒸籠上。


    這次,她放了十個。


    知道吃不了,昨晚吃的多,又是一大早,他倆該是四五個就夠了,多出來的那幾個,福福心想著,若是小丫頭再來,也夠吃了。


    雪一停,她就多了不少的活。要掃雪。


    雪下的大,若是不掃出來一條路,都出不了門的,還要把院子裏的雪聚起來,要是日頭一出,化了滿地,地上又全是土,就泥濘的不行,不成樣子。


    屋裏留益哥燒火,也沒得工夫做手套,她就手上裹了好幾層的布,然後拿著家裏的小鐵鍬,出了門就開始鏟雪。


    天亮了幾分,雪地又映照的光亮,雪花還白淨的不行,福福看在眼,竟然不忍動鐵鍬了。


    這天地之間的白淨,猶如純真的一塊白布,遮蓋了世間所有的愚昧和荒唐,隻茫茫一片,但卻真實,鋪了這大地十足的誠意。


    她不忍了。


    不忍拿著鐵鍬,去做一個破壞者,去撕開這茫茫的白布,露了底下所蓋。


    她站住了,不動。手拿著鐵鍬,忍著寒意,不想去掃了這份白淨。


    這裏啊,猶如一片赤誠的心,望眼一瞧見,就寬厚明亮,不忍怠慢。


    “姐?”


    益哥出來了,叫了她,她就笑著回頭,放下鐵鍬,“不掃了,不掃了。”


    益哥也跟著笑,說著‘不掃了,不掃了’。


    要說為難的,該是家裏的小雞崽子了,一個個雞窩裏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因為還沒長大,一出了窩,就背地上的雪給埋了進去,撲騰騰的折騰夠嗆才又回了雞窩,幾番下去,倒是鬧騰的不行。


    福福剛放了鐵鍬,不由得扶額,想了想,還是過去在雞窩旁邊,鏟了一片空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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