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忽然想起來,家裏還有劉家給的糕點糖果,一早收起來,人來都忘記端上了。就趕忙,趕忙翻箱倒櫃把東西翻出來,幾塊糕點,幾顆糖塊,端到炕上,叫大家圍過來吃。


    一人一顆糖,糕點再掰開分了吃,滿嘴滿心都甜滋滋的。


    一邊吃著,因為學完了正好休息,大家就說起了話。


    老太太問了幾句文章的事,就轉了話頭,說起蘭兒要蓋的新房,“聽說明後日,老姚家那邊就過來人。”


    柔兒到底喝蘭兒沾親,多少知道點,聽老太太提起來,就點點頭,接過話,跟著說了起來,“我聽我奶說,先過來測地基,再準備石頭木材啥的,還要雇幾個人幫工,等地開始化凍,能動土了,我奶說二十來天,房子就能蓋好。”


    “但是蓋好還要放一陣,我奶說趁著那功夫,就張羅成親的事。”


    “還要買點地,再家裏屋外的收拾一番,該忙的就忙完了,那會啊,我奶說,房也蓋了,親也成了,地也種了。”


    說起來,一直還都是這樣打算的。


    柔兒說完,老太太就感慨一聲,“這日子真是不禁過,眼瞅著,蘭兒都要成了家,再過幾年啊,你們幾個,”老太太一個個看過去,又是一聲歎息,“都要成了家。”


    “這女娃子一成了家,當了人媳婦,操勞的就多了。”


    “要是再生個一男半女,這往後日子,就圍著鍋碗瓢盆,山上地下的打轉了。”


    老太太好似自言自語,嘀咕著,聲音不大,福福她們雖離得近,卻也聽不太真,隻恍惚聽個大概。


    話一說完,老太太就從思緒中回過神,然後臉上轉笑,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聲,“瞧我,和你們說這些幹嘛,亂七八糟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然後緊接著,人就又問起福福,買地的事,“這置辦田地,得提早。”


    “眼瞅著開了春,家家都該張羅了,我平日裏有叫德正打聽著,咱這山頭地裏的,要是哪片地人家不種,要賣了,我就尋思你這呀,也沒的銀子,我們上院還剩幾兩,尋思就先給你墊上,叫你買片地種。”


    “這鄉下住著,你們姐弟三個,若是不種點地,沒個營生,就你爺留下的那點,一年半載的就叫你們花完。”


    老太太說的這些,福福早就想過,她也知道,當下最要緊的,就是置幾畝田地,種上莊稼,秋來有個收成。


    這些,福福都知道。


    福福還知道,不管怎麽說,家裏的田地是總能買下的,而且是一定要買下的,如果這些日子掙不到銀子,就把老爺子留下的書卷,隻好書肆裏買上幾卷。


    沒法,田地,今年一定是要買上幾畝的。


    要不然,不到入秋,過了春,進入夏,家裏的糧食就不夠吃。


    不過現在好點,劉家送了許多,等入春規整一下菜園子,多種些菜,省省儉儉的,也能撐過一年。


    福福知道老太太擔心,為他們考慮,但眼下,她還想等等。


    等一等自己能掙銀子的營生,希望未來一些日子,能攢下些銀子,不用動老爺子留下的書卷。


    這個,等的就是劉家。


    看壽宴上自己折騰的那幾下,到底,折騰出多少波瀾。


    不過也快了,該是最近幾天就會有動靜,安心家裏等著就是。


    福福答應著老太太,不叫老人家太操心,眼看著時候差不多,上院雖還沒下來人叫上去吃飯,但她們書讀的差不多,話也說了一氣,這會,德正奶也炕上坐不住了,就要下地輪椅上走走,轉悠幾圈。


    福福她們也幹脆,放下書卷,苗苗和水靈炕上收拾,她和柔兒兩個,就幫扶著老太太,輪椅上坐好,然後又把椅子抬著跨過門檻,出了屋,來到院子。


    家裏狗子也跟著顛顛跑了出來,益哥還在東屋讀書,還不著急去上院,就先沒叫他,於是,她們幾個女娃子,跟在老太太身邊,大晌午的就村子裏轉悠開來。


    一大早德正就村裏村外的休整了土路,老太太前頭挪著椅子,走了大半個村子,路還好走,該是一上午,德正也沒閑著。


    果然,沿著修好的土路老太太推著輪椅走到東山頭,就見德正拿著鎬頭,正刨著地上的坑坑窪窪。


    刨出土塊了,再用鐵鍬鏟勻,腳踩嚴實,地上的路就平整了許多,老太太推著椅子容易了不少。


    “德正啊,”老太太見了自己孫子,高興的叫人,“咋跑到這來了,弄這麽遠?”


    話雖這麽說,但老太太高興,言語裏也帶著心疼,德正此刻汗流浹背,日頭曬的也通紅了臉,加上地還沒化透,所以刨起來鏟起來要費些力氣。


    德正一回頭,見人都過來了,就放下鐵鍬,擦了把汗,然後走過來推著老太太,“奶,你們怎麽來了?”


    “屋裏待著悶了,”老太太椅子上坐著,開始四處撒摸,這東山頭,已經出了村,但還沒走多遠,不遠處是條山溝溝,然後溝溝上頭是人家的田地,因為在山腳下,地收成也不大好,不怎麽打糧,“就出來走走,誰成想,沿著你鋪地這條路,就走到這了。”


    老太太迎著風,坐在那裏,家裏狗子在田間地裏的撒歡跑,最是歡快的時候,老太太瞅了兩眼,帶著笑意看過去,“這可夠它鬧騰了。”


    大晌午的村子卻是不怎麽見著行人,福福正納悶呢,老太太忽然拍了拍大腿,哎呀一聲,恍然大悟,“今兒,是不是都趕集去了?”


    老太太一說起來,算算日子,可不,今兒個是集市。


    說起集市,可是有些日子了,還是年前好些日子去的,這過了年,正月也過了,福福還沒再趕過集呢。


    過些日子有時間,可以集市上看看。


    福福心想,老太太就又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啥,轉頭問福福,“你家養的那些公雞,太多了,是不是琢磨著買上幾個?”


    福福一愣,賣公雞?


    “賣了公雞換成小母雞養著,”老太太解釋,“母雞還能下個雞蛋,這公雞啊,你養了這一大片,天天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也不頂啥用。”


    “白費工夫和糧食,”老太太念叨,“有養公雞的時候,不如多養幾隻小母雞,要不就養點鴨子啥的,也比大公雞強。”


    福福之前盤算過,家裏的公雞啊,孵出來的實在太多,母雞肯定是要多養的,但這些公雞,賣了吧,還有點可惜,這麽養著吧,還真如老太太說的,耽誤工夫。


    一時,還沒想好。


    “現在還小,如今又熬過冬天,我想著要不就再等等,”福福和老太太說了起來,“等長大了再做打算。”


    家裏的這些公雞,福福也是為難,家裏養起來吧,等院子種了菜,有這些公雞在福福也怕,怕菜長不好,都叫它們給糟蹋了。


    可就這麽把它們賣了,也有些不舍。


    老太太點頭,“那就家裏再養幾日,實在不想賣了,就家裏再蓋處雞舍,這般院子裏散養也不成,等種了菜,還不都叫它們糟蹋了。”


    可是想到一塊去了。


    福福點頭說是,站在東山頭,感受著陣陣清風吹拂,風中帶著暖意,閉著眼就站在那裏,輕柔的風,溫暖的日頭,帶來春的氣息。


    村子嫋嫋炊煙乍起,雖然趕上集市,但一戶戶,還是斷斷續續都起了炊煙,留下的老老少少,也都沒閑著。


    他們站在東山頭,腳下是德正忙了一上午鋪就的地,平整結實,偶爾鳥雀飛過,落在枯樹枝頭,嘰嘰喳喳叫上兩聲,熬過了一個冬天,它們也在盼著春日。


    這一個個山頭,一道道溝溝坎坎,一片片土地,都在眼前,福福舉目四望,山上是林地,土地貧瘠,又滿山的石頭,石頭縫隙裏又遍布滿山的枯草和樹木。


    山上許多鬆柏,如今還長青,遍布一個個山坡,一個個山頭。


    還有山杏樹,放眼望去也不少,如今都是枯木枝子,還未從寒冬中醒將過來,多是在向陽的溝坡處,一簇簇,鋪就一整個溝坎。


    不過也沒幾日,這溝溝坎坎,福福看過去,就會漫山遍野的杏花桃色,開遍一處處山坡。


    還有沙棘樹,多是在田間地頭,長上一兩棵,這會沙棘樹上,還掛著一串串沙棘,是經過了整個冬日的風雪吹殘,如今依舊在樹上散發著鮮豔的黃色,一瞧,就滿嘴的酸水,心也被沙棘的酸澀而一激靈。


    再就是山棗樹,東山頭這片沒大有,要跨過這個山坡,再往南,就是一大片的山棗地。


    福福眼光望過去,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還真是的。


    這山間林裏還有泉水,如今冬日停了流,到了春夏,等來第一場春雨,就全部,都蘇醒了。


    福福往南看,看向不遠處的河套。


    河套裏的水,還上著凍,冰未化,初春的斜陽照在冰麵上,反射出一道道光,五色斑斕,十分耀眼。


    河麵很寬,這裏遠遠望過去,依稀還能瞧見幾個孩子在上頭嬉笑打鬧著,雖聽不見笑聲,但見他們在冰麵上,來來回回,拖拖拽拽,還不快活。


    老太太看了看日頭,就山上待不住了,要回。


    “這個點,餃子該包差不多了,”老太太念叨,一邊念叨一邊挪著輪子,柔兒身後幫忙拉著,就往回走,“咱回去看看,要不然找不見人,她們還要過來尋。”


    說完,回頭又招呼德正,“你也跟著回吧,這路鋪到這就行了,山頭地裏的我也不過來,這會墊吧平了等下了雨一衝,也是白費力氣。”


    德正嗯了聲,就扛著鐵鍬,提著鎬頭,跟在身後。


    到了家門口,福福她們直接跟著老太太去了上院,老太太留了德正在下院,說是要叫上益哥,再拿上狗子碗,一會家來。


    她們人剛一進去,秀梅嬸子就從屋子出來了。


    手上端著蓋簾,蓋簾上是包好的餃子,一見老太太推著椅子往屋走,身後跟著她們幾個小的,就放下蓋簾往前湊了湊,“剛我下院去叫人,益哥說你們出去了,我呀,順著德正修的那條路看過去,瞧這輪子印就知道,該是去了東山頭吧?”


    老太太笑,人高興,“可不是,走著走著就出了村子,山頭站了會,還怕你們出來尋,又到了飯點,就趕忙往回趕。”


    德正家大娘也從東屋出來,手上拿著麵板,該是剛包好餃子,外屋灶裏燒著火,鍋裏的水滋啦啦要開,見人回來了,就趕忙,放下麵板出來,“娘,餃子包好了,水開就煮,你快炕上坐著歇會,一會就吃飯。”


    然後囑咐她們幾個小的,“你們啊,外屋洗臉盆子水幹淨的,快快洗把手,放了桌子咱就吃飯了。”


    囑咐完小的德正娘又看了看,問秀梅嬸子,“你家柔兒她爹,還沒來?”


    不待秀梅嬸子回話,德正娘就招呼水靈和苗苗兩個,“你倆啊,”拉過水靈,“先跑下院叫你爹,說是上院開飯了,還有苗苗,你叫一聲你小兄弟,也快點上來。


    說完,又嘀咕著,院子裏仰起頭往東山頭那邊看,泛起了嘀咕,“我說德正這孩子,這個點了,也該回來了才是。”


    嘀咕完,扯開了嗓子就要喊人,剛要叫出口,老太太就趕忙接過話,“德正回來了,在下院呢,我以為秀梅家那口子在這呢,就留德正叫上益哥,一會上來。”


    “這樣,”老太太開始囑咐水靈和苗苗兩個,“你倆下院叫你德正哥,讓他再下院叫上你爹,不用你倆來回跑。”


    苗苗和水靈兩個,手牽著手,就跑了出去。


    這邊德正娘幫著老太太進了屋,秀梅嬸子先叫她和柔兒去洗手,手剛洗了一半,還沒用皂角,苗苗和水靈就顛顛跑了回來。


    身後,是老叔,德正,還有益哥,家裏狗子自己,叼著自己的吃飯的碗,搖晃著尾巴,跟在幾人身邊,正院子裏來。


    這麽快?


    “娘,我們剛跑下去,”水靈剛跑到自家娘親跟前,拉著苗苗兩個,一聲聲就說了起來,“還沒喊德正哥呢,我爹就出來了。”


    “我爹也在謙益屋子,”水靈笑,“都不用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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