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就自顧說著,“我耳朵偷聽,剛剛還怕告訴了姐姐會挨訓呢,姐姐不訓我,所以姐姐好。”


    “這些事啊,”福福解釋,“嬸子和姐姐我們關起門來說,也不是背著你們,隻你們還小,比我還小,這些又是大人的事,聽不聽都沒啥。”


    “而且過不了幾天,咱村啊,估計就傳開了,也不是啥秘密。”


    苗苗點頭,顛顛回了屋,繼續守著灶坑,燒起了柴。


    福福停在屋門口,沒邁過柵欄,隻腳停住,然後扭頭看了眼上院,籠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朦朧的屋影也看不大清。


    看了這一眼,就叫福福不自主的歎了口氣。


    這下德正,該是不好受的。


    又是一個漫漫長夜,夜色下風聲依舊,翻了幾頁書,這邊剛躺下,睡意就消失了。福福此刻腦子清醒的很,嬸子的話,一次次,又浮了出來。


    月娥有了身孕。


    福福不知道為啥,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心裏更不是滋味。


    有些日子,沒見月娥姐了。


    這又有了身孕,估計往後更多時候,越發不好見了。


    若是生了男娃,福福心想,也好。當初答應叫月娥姐進門做小,那縣裏人家為的,不就是這個。


    如今懷了身子,定會體貼顧著,好生將養。


    已經走到這一步,對月娥姐來說,如今隻能繼續走下去,沒有旁的路。


    福福腦子清醒,睡不著。


    剛翻了個身,邊上的苗苗就湊了過來,被窩裏伸出手,幫她蓋嚴了被子,“姐,你睡不著?”


    苗苗睡覺警醒,福福一直都知道,“姐姐吵到你了?”


    苗苗搖頭,“姐,我也沒睡著,在想月娥姐的事情。”


    福福嗯了聲,苗苗就輕聲繼續說了起來,“以前我在張家的時候,每次遇到月娥姐,她都偷偷給我好吃的。”


    月色下,整個屋子靜悄悄的,苗苗聲音輕柔,一句句說著,聲音好似來自久遠的過去,輕飄飄,一說出口,就叫屋外的風給吹的一幹二淨,絲絲不落。


    “還偷偷給我縫衣服,”苗苗繼續說著,“往我襖子裏放棉花。”


    說到這,苗苗聲音有些哽咽,然後吸了吸鼻子,“姐,當初月娥姐要去縣裏,還偷偷哭過好幾次。”


    “月娥姐不樂意的,”苗苗抹了把眼淚,“但是月娥姐說沒辦法,還說要聽命,說她命苦,做不來主。”


    好一會,倆人沉默了好一會,誰都沒有說話,本以為苗苗睡著了,福福躺著不動,然後苗苗就裹著被子,卷到了她這邊。


    “姐,我不信。”


    “不信什麽?”福福問,伸手一邊輕輕拍著苗苗,叫她早睡。


    “不信做不來主。”


    福福一愣,原來,沉默這麽長時間,是想這個。


    “姐姐也不信,”福福笑,見她睜著眼,就伸手碰了碰,叫她閉上,“姐姐相信事在人為。”


    “要盡人事,才能聽天命,”福福說著,“隻有自己該做的做了,爭取的爭取了,盡到人事,才好聽天命。”


    許是閉著眼,又窩在福福身邊,一下一下的拍著有了睡意,苗苗悶聲嗯了一聲,緊接著,呼吸就平緩深沉,睡著了。


    苗苗睡眠極淺,福福不敢動,手也不敢停,就這樣,一下下的拍著她,不敢多想,腦子一空,人也睡了過去。


    等一醒來,天將將泛白,家裏的公雞在打鳴,聲音正響,而身邊的苗苗,又起的比她早。


    外屋灶裏柴火的劈裏啪啦聲,這會,一個睜眼的工夫,院子就雞飛狗叫了,苗苗出門喊著狗子,不叫它亂跑惹事。


    還有益哥,也出了門,拿著掃帚,開始掃起了院子。


    福福起身,穿好衣服,收拾一通屋子,也出了門。


    可不能了,多少天了,都是苗苗起的大早,忙上一通,益哥起的也早,多是屋裏看會書,然後起來掃院子。


    就福福,比較懶。


    如今還算好的,以前還會睡懶覺,賴床,自從家裏養了雞,隻要一打鳴,就是想睡懶覺都睡不成,家裏的這些公雞好像和她過不去似的,每每,都是一陣叫,然後等著福福出了門,嗯,叫聲就消停了。


    也不知怎麽了,福福試過好幾次,也一連留意了好些天,還真是的。


    就像現在,剛家裏公雞還一聲追著一聲,等福福一跨出屋門檻,就院子裏一站,伸伸懶腰啥的,家裏公雞一個個看過來,就息了聲,不叫了。


    真真的靈驗。


    苗苗就笑,“姐,你說的還真是,你一來,它們就不叫了。”


    益哥也停了掃帚,看著家裏的公雞,跟著點頭,“就是呢,姐,還真是,一個個的都不叫了。”


    福福撓著頭,沒法啊,這些家夥打鳴好似就一個目的,嗯,就是叫她起來。


    福福回屋抓了一下把穀子,因為舍不得,這一小把還又抖了抖,袋子裏又留下幾個米粒,然後跟前裏一撒,叫它們啄了吃。


    叫她起床,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這米粒啊,就是獎勵。


    福福撒完米粒,就又看了眼家裏兔子,屋後轉悠了一圈,紮牢了幾根柵欄,看了眼秋後栽的果樹,“馬上了,”福福摸著果樹枝子,“馬上了,春天就來了,春天一到啊,你們就趕快發芽,然後長葉開花,多多的結果實才是。”


    福福也是心大,一大早和它們念叨起來了,“等過些日子,我再尋幾棵果樹,和你們作伴。”


    福福說著,一棵棵果樹看過去,“再種點啥好呢。”


    福福看著屋後空地,當初用柵欄隔了一塊出來,福福放眼望去,她家屋後不遠處,有個小山坡,山坡再往上有段距離才是人家,這麽一看過去,這屋後的空地,還能隔出來許多。


    這麽一想,福福就又來了精神。


    院子大點,到底還是有好處的。


    等得了空,要不院子再往外擴擴,屋後這一片啊,多種些果樹啥的,鋪鋪地,果樹下麵還能種點旁的。


    一舉兩得。


    這麽一想,福福這滿身的力氣,就上來了。


    就想立馬拿了樹枝子,地上紮一紮,把柵欄往外擴,屋後的地方大一大,但福福也知道,此時地還上著凍,枝子紮不進去的。


    還有啥?


    福福院子裏看過去,對,還要蓋處廂房,搭個大點的雞窩,再就是,家裏還要養鴨子,是的,養鴨子。


    這個去年就打算了,奈何那會天冷,母雞不抱窩,鴨蛋孵不出來,如今天氣漸暖,母雞也要抱窩了。


    這麽一想,要忙的事情大大小小還真多,大點的要掙錢買地,小的零零碎碎還不少。


    福福房前屋後轉悠一圈,苗苗就叫他們屋裏吃飯,於是飯桌上,福福就念叨起來,“要不趁著現在得空,讀書之餘先找點活做。”


    “做啥做啥,”苗苗和益哥兩人也跟著來了勁,“姐,咱們做啥?”


    這時節,家家陸陸續續都該忙了,福福還等著掙錢買地,營生也沒上門,老爺子留下地書卷還舍不得賣,想再等等。


    就這樣,空了下來。


    一直這麽閑著也不是個事,雖然每天都有讀書,可正月過去了,到底該忙了。


    “姐,”苗苗開了口,“姐,要不我們山上撿柴火?”


    撿柴火?福福看了眼家裏的柴火堆,之前和益哥撿了不少,老叔又送上來許多,加上過了冬天,也不用頓頓燒炕,估計用的也不多,家裏的這些,一時半會夠用的。


    見福福搖頭,苗苗又心生一計,“姐,要不我們去拾糞?”


    拾糞?


    福福搖頭,也不用的吧。


    “姐不說要種地嗎,得要上糞的,要不然莊稼不長,”苗苗極其認真,說著,“咱家糞不多,不夠的。”


    “可是山上?”福福納悶,“哪裏有啊?”


    福福琢磨著,村子句這些人家,福福雖不太熟悉,但多少也了解些,羊有兩戶養的,也就十多頭,不多,牛根本沒人養。


    還有就是馬,毛驢,騾子,家家都家養,不往山上放,哪裏來的糞?


    “有的有的,”苗苗一個勁的點頭,“姐姐,山上有的,之前我就老去撿,一撿一背簍,挺多啊。”


    說著,苗苗更是來了勁,還飯桌上呢,好似馬上就進山似的,“姐,我們去不去?去不去?”


    福福搖頭,“先吃飯,先吃飯。”


    說起這個,福福還真有些為難。


    要是種地,又沒的化肥,都是土肥這麽上的,就如苗苗所說,要是沒有這些土肥,隻幹巴巴的把種子栽到地裏,然後靠天下雨吃飯,這莊稼啊,是真真不長的。


    好在家裏還攢了雞肥,家裏種菜啥的,該是夠了。


    但山上,這麽一說,但真犯難。


    福福搖頭,不能,不能去山上撿啊。


    這麽一尋思,嗯,一大早的這頓飯,福福也吃不下去,碗裏破天荒,剩了半碗粥,半個地瓜也吃不下去。


    “這個留著,”福福把自己的粥碗和地瓜收起來,“等中午飯熱一熱,我再接著吃。”


    苗苗和益哥兩個接著吃飯,福福就下了地,屋裏屋外的開始盤算。


    再等半個月,福福心想,要是半個月過後劉家還沒消息,也就不等了,真是等不起,時間不等人啊。


    福福還想早些買下田地,開始張羅了。


    地買下,收拾一通,準備種子肥料,也要些工夫,還有家裏大大小小的一應事,春天轉眼就到,真真熬不起。


    要是劉家沒消息,就不得不,先把老爺子的書卷賣上幾本,換些銀錢,得把地買下。


    這種地就那麽幾天,一場春雨過後,萬物複蘇,再一場透雨,差不多,就該種地了。


    忙過一個春,福福盤算,該種的種了,栽了栽了,田地、果樹,菜園,都收拾好了,再想營生的事了。


    就這樣,站在院子裏,福福拿定了主意。


    福福還想,得空去趟集市,去集市上看看店鋪啥的,總不能家裏轉悠等著營生上門。


    總要做點什麽。


    益哥和苗苗倆也吃完了飯,這會在收拾,還沒等福福過去幫忙,苗苗就連忙擺手,“姐,你外頭轉悠吧,不用你,不用。”


    說完,回頭又西屋拿了碗筷,然後屋裏益哥收拾,苗苗她就著鍋裏熱水,開始洗碗洗盆的。


    手養好了,苗苗這些日子就開始洗東西。


    好似上癮了一樣,福福讓她養了一個冬天沒怎麽沾水,這會,凍瘡去了,手也變的白淨細膩,她就開始又是洗衣服又是搶著洗碗,還愛玩水,也是有趣的很。


    福福由著苗苗,院子裏伸了個懶腰,看著朝陽升起,晨曦微光,迎來了新的一天。


    院子裏雞在散步,狗子在撒歡,村子也漸漸蘇醒,因為讀書,福福她們算是起的早的,飯也早,這會,家家戶戶炊煙正起,鍋碗瓢盆的動靜也遠遠近近似有似無。


    柔兒和水靈姐妹倆來了,一上來外頭瞧見福福,站在院子裏,就顛顛跑到跟前,拉著她的手,高興的,“福福姐,有大好消息。”


    “啥好消息?”


    福福笑,最愛聽水靈告訴事,一開口就講的繪聲繪色,小胖手還一直搖著,小嘴巴巴的,學起旁人說話又有幾分神韻,每每,福福聽了,都高興的不行。


    如今見水靈滿眼笑意,眼睛都眯的沒邊了,剛開了口,事兒還沒來得及說,嬸子也下院過來了,人已經到了大門口,也是滿臉的笑意。


    水靈一見自己娘親來了,就趕忙,拉著福福,開始告訴。


    “福福姐,北村的花大奶奶,來找我爹做輪椅。”


    這好事?福福看向嬸子和柔兒,見兩人笑著點頭,水靈又急急的接著說,“福福姐,是昨個大晚上了,花家來的人,說是見了上院大奶的椅子,帶著軲轆,自己轉著就能動,打聽出是我爹做的,就上門來了。”


    “是給花家的大爺爺,”水靈聲音清脆,帶著小孩子的尾音,雞好聽,“大爺爺好多年前砸到腿腳,動不了了。”


    水靈說到這,撅著嘴,有些傷心。


    嬸子就趕忙揉了揉水靈腦袋瓜,一邊屋裏走一邊繼續說,“昨個花家的老太太,帶著兩個兒子,就是花家的兩個大爺,我從你這家去不一會,人就上門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福福德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和知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和知了並收藏福福德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