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實在是多,驢車都走不過去。


    隻好,她們下了車,沿著南村的小路,要走過去,老叔也調轉車頭,這裏不不待,急著家去,還說好了大概家去的時候,老叔晚上來接。


    嬸子牽著柔兒和水靈,德正娘一手她一手苗苗,因為人多,又是外村,生怕擠走了。


    剛走沒兩步,就聽人群裏有人秀梅秀梅的叫,一抬頭,是蘭兒後娘,站在不遠處,已經停住腳,邊上是菊香和虎子,身後背著保貴,擠在人群中,正這邊衝秀梅嬸子招手。


    “秀梅,你們來了啊?”蘭兒後娘說著,人就往她們跟前湊,領著菊香和虎子,擠開人群,人就這邊過來,一到她們跟前,就笑著一個個的套近乎,“大嫂子,你也來了啊?”


    “我聽說德正,”蘭兒後娘自顧熱絡的拉著上院大娘的手,“德正在這裏幫工是不?”


    德正娘點頭,隻嗯了聲,如今剛過南村不幾戶人家,蘭兒後娘一過來,大家就停住腳步,不前走了。


    蘭兒後娘該是也知道,自己不怎麽受待見,但在外村,好不容易遇到認識的,再怎麽說和秀梅嬸子也是妯娌倆,就硬賴著,看樣子是非要跟著她們一起過去了。


    嬸子不樂意,福福也,不樂意。


    況且杏枝姐在等著,她們過去是會單獨一間廳子的,這樣一想,若是整天蘭兒後娘都在,嗯,不樂意。


    蘭兒後娘和秀梅嬸子湊著近乎,菊香,就也笑著過來柔兒這邊,要拉柔兒的手,柔兒那麽輕輕一摟,整個人就摟住了身邊的苗苗。


    福福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菊香。


    年紀和她差不多,個子不高,整個人黑胖黑胖的,今兒又穿了件繡花紅襖,該是在家裏有好好打扮,但這麽湊近一看,臉上的肉本就多,再一黑,紅襖子一襯,五官更是顯得有些突兀。


    柔兒本摟著苗苗好好站著,讓菊香這麽一拉一拽,就來了氣,回身抽掉菊香的手,把苗苗攔在身後。


    “菊香,”蘭兒看著菊香就沉了臉,沒有丁點笑,“人這麽多,有話就說,別拉拉扯扯的。”


    說完,也不等菊香回話,就領著苗苗到福福這邊,離的遠了些。


    那邊蘭兒後娘,也聽了菊香的叫喊,正回頭看,瞧了兩眼這邊,然後嘖嘖兩聲,“苗苗還真是,”看著苗苗就呲牙笑,“可不真是,這才個把月,哎呦,就變了樣子。”


    “以前呢,”沒人搭理,蘭兒後娘和菊香兩個就自顧說著,“哎呀,那幹巴巴,黑瘦黑瘦的,來回亂跑和個猴子似的。”


    “現在這麽一瞧,可不,還養白淨了,這臉上啊,這是長肉了也。”


    蘭兒後娘說著,還這邊走了幾步,伸著手,眼瞅著過來也捏苗苗的臉蛋,上院大娘和秀梅嬸子就趕忙攔著,擋在跟前,“不是我說,蘭兒和保成姐倆,沒過來呀?”


    嬸子明知故問,話剛一出口,蘭兒後娘明顯頓了頓,然後笑的不自然,擺擺手,“他姐弟倆啊,不愛湊熱鬧,我一早招呼了,說是要家裏待著,擔心家裏,非要留下看家。”


    說到這,唯恐再說蘭兒和保成的事,蘭兒後娘就故作親近的拉起秀梅嬸子,“我說保貴他嬸子,”然後看向德正娘,“還有他大娘,咱這裏站著也不是個事,人越來越多,咱趕緊進去,找個好位置,一會開席好吃飯呀。”


    說著,就拽過菊香,又墊了墊身後背著的保貴,虎子站著不遠處,低著頭,搓著衣袖,站著不動。


    “前走前走,”蘭兒後娘催促虎子,“這麽大小夥子,眼瞅著都該娶媳婦了,還磨磨蹭蹭的不像樣子,真是隨了你死去的爹了。”


    蘭兒後娘吼了一通虎子,見他前腳走著,就興衝衝的回頭念叨,“不是我當娘的說,都該娶媳婦了,還扭扭捏捏的不像話。”


    說到這,忽然不是一陣好笑,看了看福福這邊,又瞧了眼柔兒,就自顧拍了拍大腿,“瞧我!”戲作的很足,“這不,福福和柔兒兩個大姑娘在呢,哎呦,我那悶頭小子麵皮薄,不像我,估計啊,是羞著了。”


    說到這,人就拉了秀梅嬸子的手,“我說他大娘和他嬸子,我見兩個大姑娘啊,就歡喜。”


    見蘭兒後娘還要往下說,按這意思,下麵的話該不是好的,秀梅嬸子就趕忙打斷,咳嗽一聲,“大嫂子,這人來人往的,有些話還是不中說。”


    蘭兒後娘就點頭,不住的點著頭,“不說不說,姑娘大了,外頭可不禁說,都知道都知道,我不,這也有個,”說著,看了眼菊香,“也大了,都該說親了。”


    福福還是頭一次,麵對麵見蘭兒後娘說這些話,一直都知道蘭兒後娘聒噪,也知道她心腸不好,今兒見了這一番,心下就了然。


    還真是,是個不好相與不能深交的。


    人,還真是,越來越多。


    南村路口,過來吃席麵的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多的不像話,趕車的、走路的,人擠人的這邊來。


    說話聲、喊叫聲,遠遠近近打招呼的,你這邊喊一句,那邊應一句,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能說上話。


    福福她們緊牽著手,跟在秀梅嬸子和德正娘身後,想穿過人群甩開蘭兒後娘,奈何一直甩不掉,沒人和菊香牽手,她就緊跟著她們,寸步不離。


    福福有些為難。


    前麵的秀梅嬸子和德正娘,更是為難。


    眼瞅著劉家就在不遠處,大門口此刻正聚了一堆人,前麵的秀梅嬸子和德正娘放慢了步伐,擠在人堆裏,因為躲不開蘭兒後娘,也跟著為難。


    福福絞盡腦汁,正想法子,就聽杏枝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叫她,“福福。”


    一抬頭,就見杏枝姐在大門口不遠處,正衝著她擺手,這一聲喊,聲音雖不大,但到底是劉家的大丫頭,有些分量,一行人,就齊齊看過來。


    還好,十裏八村認識她的人不多,大家四顧尋了又尋,一個接一個的傳著,“福福?”


    “是呢,叫誰呢?”


    “哎呦,你不是不知道,那個啊,喊話的,是劉夫人跟前的,說是叫杏枝。”


    “再叫人?”


    “說是叫福福?”


    “也不知道叫誰?”


    。。。。。。


    就這樣,剛剛的一片安靜引來四下的嘀咕聲,嘀咕過後大家也沒尋到人,就接著一邊嘀咕一邊往前走。


    福福踮起腳,衝著杏枝一笑,然後擺了擺手,這麽多人瞧著,就沒應話。


    杏枝叫過一聲,見福福擺了手,也沒接著喊人,緊接著有個夥計領路,人就這邊走過來。


    還是蘭兒後娘和菊香兩個,聽了人群嘀咕,跟著納悶,“福福?他們剛叫福福,是叫你嗎?”


    蘭兒後娘轉過身,停住腳,看著福福,然後又回頭瞧了眼劉家大門口方向,見杏枝這邊走,就更疑惑了,“福福,人這邊來了呀,是不是找你的?”


    福福就笑,“估計是。”


    福福這一笑,這一聲估計是,讓蘭兒後娘摸不著頭腦,更疑惑了,眼瞅著人走進,就有些著急,“福福你呀,是不是哪裏得罪了劉家,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大丫頭,怎麽專門叫人,人還過來了。”


    蘭兒後娘回頭一瞧,可不得了,又見還帶了個領路的夥計,身子就後退了兩步,自動和她們隔開了,“是不是?瞧這架勢還帶了個人,是不是?是不是不讓你們進去啊?”


    福福心裏好笑,剛還苦惱怎麽躲開蘭兒後娘他們,這下好了,杏枝姐這麽一叫,他們自己,就怕沾上事,要躲開。


    心裏想歸想,福福忍住笑,一本正經的答著,“不會吧,我也沒惹事呢。”


    話一出口,還沒待福福反應,蘭兒後娘就嘖嘖兩聲,好似尋到根源了,“是你爺吧?哎呦,你是不知道,當初啊,劉家上門找過你爺,讓他來當教書先生。”


    “這可有些年頭了,”蘭兒後娘以為說到點上,就更得意了,“我估計啊,老劉家還記著,這不,見你來了,專門尋到你頭上了。”


    說著,蘭兒後娘手快,腿腳更快,前走兩步伸手就拽過菊香,攬在身後,見杏枝要到跟前了,這邊招呼也不打,扭頭岔開人群就跑。


    樣子急的不行。


    見人左衝右擠的在前頭,福福捂著嘴就笑了起來,原來人呢,還有這樣的。


    蘭兒後娘剛走開,在人群裏擠著,杏枝就走了過來,見大家笑,該是也瞧見蘭兒後娘逃跑的模樣,愣了愣,回頭瞧了眼,也不問,隻笑著看向福福她們,“你們來了?”


    福福停住笑,看著杏枝點頭,解釋了兩句,“杏枝姐,剛是蘭兒後娘,”杏枝昨個見過蘭兒,知道的,“我們說了會話。”


    杏枝笑著點頭,前頭領路,“廳子給你們備好了,這次啊,換了個地兒。”


    “換了個地兒?”


    杏枝就笑,“是夫人見嬸子和大娘愛聽戲,我專門尋了個方便的廳子,今兒晚上啊,不用戲台底下尋了,廳子裏就能看的一清二楚,聽的真切。”


    這麽一說,嬸子和德正娘高興的不行,還有些不確定,“真的?”


    話剛問出口,杏枝領著她們就到了門口,還是劉家的老爺、夫人守著,恭候著來人,劉夫人快走兩步走了來,伸著手,白皙光澤的臉上帶笑,一派和藹可親,“一早就盼著你們,可算是盼來了。”


    劉夫人和嬸子大娘兩個說起了話,言語內外很是親近,還拉著手,“前兒個是我考慮不周,沒顧上姐姐妹妹愛聽戲,今兒啊,一早我就打發人收拾了,讓杏枝領你們過去,這廳子啊,離戲台近,方便的很。”


    嬸子和大娘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劉家的夫人,這般親近的打著招呼,總是顯得局促。


    說了幾句話,劉夫人就看了過來,打量著福福,話卻沒多說,隻回頭囑咐杏枝,“快,領人進去,好好伺候著。”


    然後就又和嬸子還有德正家大娘寒暄兩句,她們一行人,跟著杏枝就進來了。


    剛進門沒走兩步,就見蘭兒後娘幾個,站在院子裏不遠處,一臉的呆愣。該是沒想到,沒想到她們沒被劉家哄出去,還和劉夫人說上話,更是讓杏枝給領進來的!


    呆愣歸呆愣,過後,蘭兒後娘也不敢上前,在劉家人跟前湊近乎。


    隻好眼睜睜瞧著她們,一行人,穿過鬧騰的席麵桌,由杏枝領著,進入一處獨立的寬敞後院,然後拐了幾個彎,就登上一處閣樓,小三層,每層一小排的屋子,杏枝領著她們登上最高層,進入便邊的一間。


    屋子不大,簡簡單單卻閑雅十足。


    眼裏帶笑,滿心思的全在書桌的筆墨紙硯上,更是高興的跺起了腳,一邊拍手一邊卻不敢動。


    眼睛挪不開。


    杏枝就笑,“我和夫人說,家裏瞧見幾位姑娘讀書認字,夫人就專門讓我擺了這一桌,說是姑娘們若是煩悶了,就讀讀書、寫寫字,打發時間也好。”


    福福是滿心的高興啊。


    兩個小的已經圍著書桌轉了起來,又是蹦又是跳得,她和柔兒倆,相視一笑,就也挪步走了過去。


    筆墨紙硯她心思不大,但桌上的書卷,嗯,她好奇的很。


    福福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書,看了眼封麵,就笑,“是本好書。”


    就聽杏枝長鬆一口氣,笑著也走了過來,“這書卷啊,是我專門問了我家公子,從書房裏尋來的。”


    “我也不認得幾個字,不曉得姑娘喜好,但夫人讓我張羅,我就尋思,得挑幾本能入了姑娘眼的書卷。”


    “就問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隨手遞了這幾本給我,”杏枝說到這,手上拿著帕子隨手擦了擦方桌,“姑娘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縣裏長大了,性情呀,到底有些不同。”


    福福心裏想笑,杏枝說的倒是委婉。


    說是性情不同,該是說她家公子從小頑劣,雖讀書認字,該也不是讀書的料。這般想著,見福福歡喜這些書卷,才長鬆一口氣。


    “這幾本呀,”福福一本本拿過,“是些地理雜記的卷子,我在旁處見過書名,卻是一直沒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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