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今兒定親,日子好,天氣也好,因為柔兒水靈兩個一早也忙,等她吃了飯,收拾的差不多,日頭爬了老高,兩個孩子才跑了來,紅彤彤的小臉蛋,還冒著汗。


    “福福姐,”一到東屋,水靈小家夥就扯開了嗓子,脆生生的叫她,說著喜事,“今兒蘭兒姐定親,我爹娘他們去送了。”


    “我們大半夜,就去大爺家了,”水靈說完,還打了個哈欠,該是一晚上沒睡好,小小的人,覺正多的時候,“一直忙到現在,才回來呢。”


    “可多可多東西了,”水靈就笑,咯咯的直笑,話還多,小嘴巴巴的,說不停,“是姐夫給的,給蘭兒姐的。”


    小家夥高興,又孩子心性,這般說完,炕上桌好,書桌前支著下巴,伸手拿了練字的板子,手上尋著炭筆,眼睛四下看著,卻不停說,“福福姐,蘭兒家姐夫,給了好多東西。”


    說完,就伸了小手,要比劃,還好柔兒手快,把小家夥的手給拉了來,“咱先讀書,讀了書,咱再念叨。”


    這一說,小家夥就緩過神,知道桌上墊著薄木板,手上拿著炭筆,要讀書認字了,便嘻嘻一笑,嘴都咧到耳朵邊,乖乖的點頭,還不忘重申,“福福姐,等咱讀了書,我再和姐姐說。”


    這般喜慶,福福聽了就高興。


    水靈嘰嘰喳喳這一通,每個人心情都很好,等手上拿了炭筆,翻了書卷,個個又收了心思,專心讀書了。


    一字一句,一筆一畫,寫的寫,背的背,等考問了功課,教了兩人新的文章和字句,她就端著書卷,也認真的翻了起來。


    她卻是察覺,這讀書啊,若是一日荒廢了,日後跟上來,可就辛苦,還是點滴堆起來的,日日不得鬆懈了。


    每天也就一早一晚得空,讀書學習,可是要下苦工夫了,福福心底給自己打氣,這學問啊,雖書卷不多,也沒的老師,自己溫習求索,更是要下大工夫才是。


    想到這,心就越發安靜,沉入書卷中,那一字一句都生了許多道理,琢磨、剔透、感悟,沒翻開一次,都有不一樣的體會,也是真真磨練學問,提取智慧了。


    她不敢鬆懈,也不願懈怠,在書卷中,完全的進入,不去想生活的瑣碎,隻顧著眼前,記著當下,在書卷裏,遨遊。


    一時,就忘了時間。


    她讀的深入,柔兒和水靈兩個,也學的認真,等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的書卷,體悟都笑話了,抬起頭,看身邊的兩人,還規規矩矩的端坐在書桌前,手上拿著炭筆,正認真的寫著字,寫了擦,擦了寫,不厭其煩。


    福福收了書卷,看著她倆,盯著瞧了好一會,兩人都沒察覺。


    該是溫習完了今兒新學的功課,這會兩人,正從頭寫著字,從第一天她教的開始,一筆一畫,寫在薄板子上,雖然還歪歪扭扭不太中看,但總是順了許多,板子上一氣嗬成。


    寫完了一個薄板子,就端詳一陣,然後用手邊的抹布擦幹淨,放在窗台上日頭曬幹,再換了幹淨的板子,繼續寫,一個個頭都不抬,很是認真。


    她是高興的,收了兩個這麽認學懂事的學生,自己這陣子,也背兩個孩子帶的,多讀了不少書。


    水靈最先發現了她,一個扭頭,就對上她的眼,然後就笑,柔兒還在讀書,水靈也不敢笑出聲,手拿著炭筆,小手黑乎乎的,就要上手捂嘴。


    福福就笑,有了這麽個開心果,每天還真有趣許多。


    這邊定親,男方送了禮,女方一大家子過去吃個飯,認認親,等過了禮,這事啊,就定下來了。


    一定了親,兩家就能名正言順的往來了。


    這麽想著,她倒期待了幾分。對於蘭兒這門親,她知道的並不多,還是那次遠遠的瞧見了幾眼,也沒近處打過招呼,說過話,隻秀梅嬸子多念叨了幾句,大概心裏有個數。


    以後這上下院住著,又是蘭兒男人,秀梅嬸子點頭看過的,性情該是不差,應該也好相處,倒還真真盼著早些蓋了房子,和蘭兒成了親,他們兩家也好早點走動起來。


    等吃了飯,家裏收拾妥,明月高懸的時候,就見家裏狗子忽然豎起耳朵,兩眼直勾勾的往外瞧,然後嗖的一下就跑出去,嘴裏汪汪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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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狗子長大了,性情也都了解,這般模樣,還是頭一次。


    福福趕忙跟過去,出了屋門,見狗子急急的直叫,外屋門關了,它就用爪子一個勁的抓,嘴裏更是叫的大聲,很是不尋常。


    福福心裏跟著急,蹲下來想安慰狗子,但見它滿眼著急模樣,又見益哥開了外屋門,就嗖的一下跑出去。


    狗子沒拴繩,她和益哥出來的匆忙,也沒披衣裳,黑天半夜的見家裏狗子急急的往外跑,大門口關著,它就嗖的一下從柵欄上跳出去。


    這一跳,這急急的一跳,看待了福福,益哥也驚呆了,姐弟倆大眼瞪小眼,正不知所措,就見院外的狗子回頭衝著他們叫,然後扭頭外外跑,跑兩步回個頭,等著他們跟上。


    黑天半夜的,狗子這般狀況,福福一時心慌慌,拉著要追出去的益哥,不讓他動。


    該是有事了。


    福福心想,狗子這般,養了它這段日子,她都知道的,該是有啥事的。


    福福鑽了鑽拳頭,給自己打氣,然後長長的鬆了口氣,囑咐益哥,“你去上院,叫德正。”


    說完,她就拉著益哥跑出去,開了大門,看益哥猶豫要跟了她,就拽著益哥,很是認真,“德正要是沒在家,就叫大娘,”想了想,福福接著說,“要是大娘也不在家,就下院叫秀梅嬸子和老叔。”


    想到這,福福又囑咐,“得找個大人,然後聽狗子動靜,去尋我們。”


    說完,看家裏狗子著急的前頭走,火急火燎的不行,也不敢耽誤時間,推了益哥跑去上院,就家門口左右一瞧,跑回去一手拿了個棍子,一手尋個塊石頭,緊緊攥在手,跟著狗子跑了過去。


    福福是怕的,是真的怕。


    天這麽黑,村子外又是荒山野嶺,見狗子前頭跑的方向,該是要出村,山裏跑的,福福更是心慌的不行,腳底發麻,磕磕絆絆的跟著狗子跑,那種害怕,福福經了這一遭,再也不想體會。


    狗子前頭跑,福福身後費力的追,絆倒了,就掙紮著起身,回頭看一眼村子,等著益哥叫了人過來,但福福知道,狗子這般急,定是有事的。


    她心裏怕,發慌,但不知為啥,總是想快快的跟著狗子,這種想法支撐著她,讓她一步步雖然辛苦,雖然難過,也不想停住腳,等人來。


    是的,奇怪。


    狗子大了,福福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能看家護院,個子也大,咬起人來該是也厲害的。


    就這樣,她跟著狗子,一步步跑上山,是的,黑天半夜,狗子跑上來山,往山裏跑,不停。


    山上風聲大,福福一點都不覺得冷,那心底的怕,那股無法忘記的膽戰心驚已經占據了她的全身,她周身都緊繃著,聽著耳邊的風聲,不遠處山林裏東屋的叫聲,跑過之後驚了林中鳥雀的乍起聲,福福都入了耳,一身的寒毛,卻也停不住腳。


    是的,就是現在想停,她也不敢了。


    隻能跟著狗子,磕磕絆絆的爬上山頭,磕倒了就爬起來,手上該是被石子擦出了血,鑽心的疼痛一過,冷風一吹,痛勁就過去了。


    終於,狗子停住了,在一個山頭,衝低窪的山溝一直叫,福福也停住腳,不敢喘著粗氣,也不敢動,害怕的直哆嗦,但也盡量屏住呼吸,一手握緊棍子,一手攥緊石頭,隻盯著前麵。


    這月光,透過林間稀稀疏疏的樹木,射了進來,站了一會,她眼睛也緩和了,一點點朦朦朧朧看清了眼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憋著呼吸,那跳動更是清晰,直擊的她不敢有絲毫的恍惚。


    狗子站在山頭叫了幾聲,然後一個俯衝,就衝了下去,緊接著,就聽一個男人的叫聲傳來,福福站著,不敢動,警覺的看著四周,怕的不行。


    山溝底下,男人的叫聲更大了,因為天黑,狗子該是追的緊,咬到了,一陣劈裏啪啦,又是摔倒的聲音,又是爬起的聲音,還有跑的動靜,她是怕的,腳卻動也動不了,就這樣,一直哆哆嗦嗦的站在那裏,手上拿著棍子和石頭,心慌慌。


    “小丫頭?”她不確定,停住腳,挪著發麻的步子,渾身越發哆嗦了,不敢呼吸,唯恐呼吸的聲音沒過小丫頭的回答,小心翼翼。


    “小丫頭?”沒動靜,丁點動靜都沒有,福福怕了,那邊的人沒應,她剛要誇過山包,就聽嗚嗚的哭聲傳來,壓抑著,卻是再也忍不住的哭聲。


    福福丟下棍子和石子,拖著身子就跑了過去。


    “小丫頭。”


    是的,是小丫頭,她這一喊,不自覺的,也帶了哭腔,許是自己剛剛嚇的不行,眼淚也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嘩嘩的,停不住。


    月色朦朧,昏黑,卻也讓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小丫頭,她哭了,隻一眼,福福的淚水就不知是為了自己的驚嚇,還是眼前的人兒。


    不用想,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是怕的,真真的怕,這種怕,帶著恨,也是真真的恨。


    月亮再皎潔,再撒著大地,終究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摟著眼前的人,任由淚水浸濕她的薄衣,卻絲毫感覺不到寒意,心卻越發的涼。她一句話也不說,把小丫頭摟的更緊,抱在懷裏,那小小的身子,哆嗦著,強忍著,嗚咽著,到底忍不住,大聲的在他懷裏哭出來。


    她不言語,隻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讓淚水盡情的如泉數據般湧出,她把懷裏人的衣裳攏好,手上輕輕尋著扣子,隻送了兩個,心裏送了口氣。


    好在沒晚,該是沒發生什麽。


    懷裏的人知道她擔心什麽,抬起頭,抹了抹眼淚,還寬慰她,“福福姐,我沒事。”


    “沒事就好,”她不知說啥,隻這一句,就頂上千言,“沒事就好。”


    她想抱著小丫頭起身,奈何自己腿腳麻木,渾身還在哆嗦,用不上力,就見身後狗子跑了來,身後跟著德正,喘著粗氣。


    福福回頭,看清了月光下的人,鬆了口氣,那人影高大,給了她莫名的心安,腿上用了力,又扶著狗子,跟著小丫頭起了身。


    益哥和德正娘身後喊著人,不遠處也跟了來,等跑到他們跟前,益哥就撲在她身上,抱著她的腰,嗚嗚的哭。


    她前頭抱著小丫頭,身後是益哥,腿腳還沒好利索,受力不住,就見德正上前拉了益哥,德正娘也過來,脫下身上的外衣,一句話也沒說,抱起小丫頭,就往回走。


    一時,大家都沒言語。


    小丫頭,你我的緣分,終究躲不過去。


    這一路,家裏狗子一步步不離她的身,貼著她的腿,前爪子替她探著路,有時候還嗚咽的叫上一兩聲,福福伸手摸摸,它就緩和了。


    她不知怎樣走回來的,沒回家,一路跟著德正娘,來了上院。


    上院大門屋門都大敞著,等人一進了院子,就見老太太,拖著不中用的兩條路,用手爬著,人已經挪到當院,天又黑,風又大,冷的不行,老太太卻喘著粗氣,滿頭是汗,聽了動靜趕忙抬起頭,急的不行,“怎麽了?怎麽了?”


    “都好吧,都好吧,”一行人被老太太驚的不行,還未來得及回話,老太太就又手上挪了挪身子,“人呢,人呢。”


    “奶!”是德正,三五步就跑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急忙給背了起來,“奶!都好都好!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說完,背著老太太扭頭就要往回走,夜色下就見老太太扭著身子,不讓動,“福福呢?福福呢?”


    “大奶,”這一聲聲的福福,叫的她心神霎時就緩了過來,如今到家腿腳也利索了,聽老太太喚她,趕忙小跑過去,湊到老太太跟前,抓著她的手,“大奶,我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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