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葉靈就忙了起來。
原本的計劃被打破，預售量增加三倍，不管從原料購入，還是工廠加工，都需要重新安排。
而這些都是錢！
原料需要付錢，工廠那邊要給定金，運輸費、裝卸費、臨時倉庫租賃費一樣都不能少……
麵料全程公路運輸，但寧江這邊有規定，大貨車隻能晚上十點之後進城。
所以，等到可以停車卸貨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
更深露重，溫度也低。
葉靈裹著加厚的防寒服站在倉庫門口，貨車車燈把這一小方天地照亮，工人師傅開始有序卸貨搬運。
整個過程無聲卻漫長，葉靈既要安排不同麵料分類堆碼，偶爾還得搭把手，雖然她也沒什麽力氣，但工人師傅扛上肩頭的瞬間幫忙扶穩還是很有必要。
等貨進了倉，葉靈先把搬運費結清，然後，當著貨車司機的麵點貨點數，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簽名落款。
“你個年輕女娃子大晚上的怎麽出來跑這趟兒？”貨車司機抹了把汗水，問葉靈。
她刷刷翻頁，幾眼掃完確定無誤後飛快落筆，聞言，頭也不抬，繼續手裏的動作，語氣隨意：“不用我搬，不用我扛，就花點時間過來守著嘛，又不難。”
“那你一個人還挺不容易……”
“我已經算輕鬆了，”葉靈把簽好的單子遞給他，“要說不容易，我老公更辛苦。不僅要通宵看著工廠趕貨，還得來接我。喲，看時間他快到了，我得收拾收拾把倉庫鎖好，您趕緊找個地方休息吧，馬上五點鍾了。”
貨車司機一聽她老公要來，有些異動的眼波瞬間平息，丟了煙頭，拿上貨運單，興致缺缺地走了。
當貨車駛離，引擎聲漸遠，葉靈迅速鑽進倉庫，把門從裏麵反鎖。
後背抵在門上，當世界變得安靜且安全，她才長舒口氣。
呼吸間，過快的心跳也慢慢平複下來。
等到七點半，天徹底亮了，路上行人多起來，葉靈才用手機叫了輛出租車回家。
一進門，倒在沙發上，隨手扯了張毛毯蓋住，也不洗澡洗臉，就這麽睡了過去。
直到中午，葉靈被鬧鍾叫醒。
不敢貪暖多賴，她掀了毛毯坐起來，用手在臉上狠揉兩把，感覺到疼了才徹底清醒過來。
洗漱，化妝，麻利地將自己拾掇完畢，又出門了。
“……黎姐中午好，吃飯了嗎？喲，那正好，我也沒吃，咱倆一起？你上次不是提到莫家私房菜嗎？我正好有個朋友是那兒的熟客，給了我一張貴賓券。是是是……不談工作，隻吃飯！”
葉靈結束通話，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黎姐是她現在合作那家工廠的老板娘，比她男人還有話語權。
莫家私房菜很出名，因為貴。
熟客朋友……莫得，葉靈就隨口一說。
至於貴賓券，葉靈花了八百八十八塊在鹹魚上淘的，肉疼！
……
黎姐到的時候，葉靈已經點好菜在包間等著了。
“小葉妹子，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到了之後又找不到停車場，讓你久等了！”
葉靈笑著替她把包接過來，放到空出來的椅子上：“你太客氣了，我沒等多久。”
嗬嗬……也就五十分鍾。
“那我讓他們上菜了？”
黎姐喝了口她遞過來的茶水，點頭：“行。你安排吧。”
幾個服務員魚貫而入，很快，麵前的小圓桌就擺滿了。
“我滴乖乖，這些菜咋擺得恁個好看呢？”黎姐一臉驚喜，家鄉口音都帶出來了，然後拿起手機，哢嚓哢嚓。
不同濾鏡，各個角度，最後再切換前置，來一場自拍，托腮，嘟嘴，比耶。
葉靈全程微笑觀看。
“行了，”終於黎姐拍完，放下手機，“咱們開吃吧。”
之前在電話裏說不談工作，吃飯期間，葉靈就當真一個字沒提。
最後吃飽喝足，還是黎姐自己不好意思，主動問她的：“我聽說你要加單？以前不都是第一批交貨之後，再過半個月才加嗎？這次怎麽這麽急？第一批貨都還沒趕完……”
葉靈：“你也知道我們這行容易出爆款，隻要有熱點、有噱頭，就容易帶動銷量。這次正好有朋友入股，在這方麵比較有經驗，那我就試試看咯，先備點貨……”
“喲，那你可得謹慎些！上季度在我廠子裏做加工的一個實體店因為預計太多，結果銷量跟不上，貨就囤起來了，最後虧本甩賣都沒銷掉，現在已經關門大吉……”
葉靈呼吸一緊。
原本她心裏沒底，即便楊妍信誓旦旦、胸有成竹，也還是沒辦法讓她完全安心，眼下又加上黎姐這番話，恰好戳中了她心裏最壞的那個打算。
如果預售銷量達不到如今的備貨量，那多出來的部分勢必囤積，等過段時間衣服的色澤變黯，就更不好銷了。
就算保存完好，跟新的時候一模一樣，也難保過不會過時。
那最終結果就隻有……血本無歸！
腦海裏輔一閃現這四個字，葉靈就難忍心慌。
可箭已經在弦上，她跟楊妍合同都簽了，衣服原料也送到了，如果這個時候放棄，也還是賠本。
左右都是懸崖，現在隻有硬著頭皮往前走，才可能看到希望。
想通這點，葉靈忽然就靜下來。
她對女人緩緩勾起一抹笑，“謝謝黎姐願意指點我。但有些事情不能因為別人失敗了，自己就不去做，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那難題怎麽攻克？”
黎姐點了點頭，目露感慨：“年輕真好啊，敢闖敢拚，想當年我開廠那會兒，也差不多這個情況，其他家都倒閉了，我就偏要把它開起來！這不現在越開越紅火？”
葉靈笑著附和，幾句好話一說，瞬間就把人捧得飄飄然。
“……馬上就是雙十一，這批貨我要得挺著急的，您看能不能催工廠那邊趕一趕？我知道這不合規矩，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但、我也實在沒辦法了……”
葉靈越說越急，整個人快愁成苦瓜了。
黎姐沉默一瞬，表情略有鬆動，“……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原本給你安排的工期是正常出第一批貨，但現在突然加倍，換言之同樣的時間裏，原本隻用做一件成衣，現在要做兩件或三件，甚至更多。”
黎姐歎了口氣：“這不是催一催那麽簡單的。”
葉靈垂眸，掩蓋不住失望的神色。
“不過，”卻聽女人話鋒一轉，“排在你後麵的那個客戶不急著提貨，倒是可以跟他商量商量，把這段工期勻給你。”
“真的？！”葉靈目露驚喜，“謝謝黎姐！真的太感謝了！那就麻煩你幫我跟那位客戶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坐下來商量商量的。”
“不用，”女人擺擺手，“今天吃了這頓，姐嘴軟，就由我出麵替你交涉，應該能夠說服他。”
葉靈又是一番道謝。
結賬的時候，看著一下子被劃去幾千塊的銀行短信提示，葉靈又覺得沒那麽肉疼了。
至少事情辦成，錢沒白花。
接下來一個星期，葉靈為了催進度、盯質量，幾乎每天都往工廠跑。
工廠又在郊區，距離她住的地方有幾十公裏，起初她還打車，後麵覺得費用實在太高，幹脆去客運站坐大巴。
比出租車慢半個鍾頭，但票價卻隻有打車費的十分之一。
葉靈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坐大巴趕去醫院看唐母的時候——暈車，惡心，想吐。
多坐幾次之後，她學聰明了，自備口罩阻隔異味，然後上車就強迫自己睡覺。
果然，情況有所改善。
這麽連軸轉了大半個月，雙十一預售如期而至。
－－－－－－題外話－－－－－－
今天是多更的一天
原本的計劃被打破，預售量增加三倍，不管從原料購入，還是工廠加工，都需要重新安排。
而這些都是錢！
原料需要付錢，工廠那邊要給定金，運輸費、裝卸費、臨時倉庫租賃費一樣都不能少……
麵料全程公路運輸，但寧江這邊有規定，大貨車隻能晚上十點之後進城。
所以，等到可以停車卸貨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
更深露重，溫度也低。
葉靈裹著加厚的防寒服站在倉庫門口，貨車車燈把這一小方天地照亮，工人師傅開始有序卸貨搬運。
整個過程無聲卻漫長，葉靈既要安排不同麵料分類堆碼，偶爾還得搭把手，雖然她也沒什麽力氣，但工人師傅扛上肩頭的瞬間幫忙扶穩還是很有必要。
等貨進了倉，葉靈先把搬運費結清，然後，當著貨車司機的麵點貨點數，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簽名落款。
“你個年輕女娃子大晚上的怎麽出來跑這趟兒？”貨車司機抹了把汗水，問葉靈。
她刷刷翻頁，幾眼掃完確定無誤後飛快落筆，聞言，頭也不抬，繼續手裏的動作，語氣隨意：“不用我搬，不用我扛，就花點時間過來守著嘛，又不難。”
“那你一個人還挺不容易……”
“我已經算輕鬆了，”葉靈把簽好的單子遞給他，“要說不容易，我老公更辛苦。不僅要通宵看著工廠趕貨，還得來接我。喲，看時間他快到了，我得收拾收拾把倉庫鎖好，您趕緊找個地方休息吧，馬上五點鍾了。”
貨車司機一聽她老公要來，有些異動的眼波瞬間平息，丟了煙頭，拿上貨運單，興致缺缺地走了。
當貨車駛離，引擎聲漸遠，葉靈迅速鑽進倉庫，把門從裏麵反鎖。
後背抵在門上，當世界變得安靜且安全，她才長舒口氣。
呼吸間，過快的心跳也慢慢平複下來。
等到七點半，天徹底亮了，路上行人多起來，葉靈才用手機叫了輛出租車回家。
一進門，倒在沙發上，隨手扯了張毛毯蓋住，也不洗澡洗臉，就這麽睡了過去。
直到中午，葉靈被鬧鍾叫醒。
不敢貪暖多賴，她掀了毛毯坐起來，用手在臉上狠揉兩把，感覺到疼了才徹底清醒過來。
洗漱，化妝，麻利地將自己拾掇完畢，又出門了。
“……黎姐中午好，吃飯了嗎？喲，那正好，我也沒吃，咱倆一起？你上次不是提到莫家私房菜嗎？我正好有個朋友是那兒的熟客，給了我一張貴賓券。是是是……不談工作，隻吃飯！”
葉靈結束通話，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黎姐是她現在合作那家工廠的老板娘，比她男人還有話語權。
莫家私房菜很出名，因為貴。
熟客朋友……莫得，葉靈就隨口一說。
至於貴賓券，葉靈花了八百八十八塊在鹹魚上淘的，肉疼！
……
黎姐到的時候，葉靈已經點好菜在包間等著了。
“小葉妹子，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到了之後又找不到停車場，讓你久等了！”
葉靈笑著替她把包接過來，放到空出來的椅子上：“你太客氣了，我沒等多久。”
嗬嗬……也就五十分鍾。
“那我讓他們上菜了？”
黎姐喝了口她遞過來的茶水，點頭：“行。你安排吧。”
幾個服務員魚貫而入，很快，麵前的小圓桌就擺滿了。
“我滴乖乖，這些菜咋擺得恁個好看呢？”黎姐一臉驚喜，家鄉口音都帶出來了，然後拿起手機，哢嚓哢嚓。
不同濾鏡，各個角度，最後再切換前置，來一場自拍，托腮，嘟嘴，比耶。
葉靈全程微笑觀看。
“行了，”終於黎姐拍完，放下手機，“咱們開吃吧。”
之前在電話裏說不談工作，吃飯期間，葉靈就當真一個字沒提。
最後吃飽喝足，還是黎姐自己不好意思，主動問她的：“我聽說你要加單？以前不都是第一批交貨之後，再過半個月才加嗎？這次怎麽這麽急？第一批貨都還沒趕完……”
葉靈：“你也知道我們這行容易出爆款，隻要有熱點、有噱頭，就容易帶動銷量。這次正好有朋友入股，在這方麵比較有經驗，那我就試試看咯，先備點貨……”
“喲，那你可得謹慎些！上季度在我廠子裏做加工的一個實體店因為預計太多，結果銷量跟不上，貨就囤起來了，最後虧本甩賣都沒銷掉，現在已經關門大吉……”
葉靈呼吸一緊。
原本她心裏沒底，即便楊妍信誓旦旦、胸有成竹，也還是沒辦法讓她完全安心，眼下又加上黎姐這番話，恰好戳中了她心裏最壞的那個打算。
如果預售銷量達不到如今的備貨量，那多出來的部分勢必囤積，等過段時間衣服的色澤變黯，就更不好銷了。
就算保存完好，跟新的時候一模一樣，也難保過不會過時。
那最終結果就隻有……血本無歸！
腦海裏輔一閃現這四個字，葉靈就難忍心慌。
可箭已經在弦上，她跟楊妍合同都簽了，衣服原料也送到了，如果這個時候放棄，也還是賠本。
左右都是懸崖，現在隻有硬著頭皮往前走，才可能看到希望。
想通這點，葉靈忽然就靜下來。
她對女人緩緩勾起一抹笑，“謝謝黎姐願意指點我。但有些事情不能因為別人失敗了，自己就不去做，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那難題怎麽攻克？”
黎姐點了點頭，目露感慨：“年輕真好啊，敢闖敢拚，想當年我開廠那會兒，也差不多這個情況，其他家都倒閉了，我就偏要把它開起來！這不現在越開越紅火？”
葉靈笑著附和，幾句好話一說，瞬間就把人捧得飄飄然。
“……馬上就是雙十一，這批貨我要得挺著急的，您看能不能催工廠那邊趕一趕？我知道這不合規矩，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但、我也實在沒辦法了……”
葉靈越說越急，整個人快愁成苦瓜了。
黎姐沉默一瞬，表情略有鬆動，“……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原本給你安排的工期是正常出第一批貨，但現在突然加倍，換言之同樣的時間裏，原本隻用做一件成衣，現在要做兩件或三件，甚至更多。”
黎姐歎了口氣：“這不是催一催那麽簡單的。”
葉靈垂眸，掩蓋不住失望的神色。
“不過，”卻聽女人話鋒一轉，“排在你後麵的那個客戶不急著提貨，倒是可以跟他商量商量，把這段工期勻給你。”
“真的？！”葉靈目露驚喜，“謝謝黎姐！真的太感謝了！那就麻煩你幫我跟那位客戶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坐下來商量商量的。”
“不用，”女人擺擺手，“今天吃了這頓，姐嘴軟，就由我出麵替你交涉，應該能夠說服他。”
葉靈又是一番道謝。
結賬的時候，看著一下子被劃去幾千塊的銀行短信提示，葉靈又覺得沒那麽肉疼了。
至少事情辦成，錢沒白花。
接下來一個星期，葉靈為了催進度、盯質量，幾乎每天都往工廠跑。
工廠又在郊區，距離她住的地方有幾十公裏，起初她還打車，後麵覺得費用實在太高，幹脆去客運站坐大巴。
比出租車慢半個鍾頭，但票價卻隻有打車費的十分之一。
葉靈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坐大巴趕去醫院看唐母的時候——暈車，惡心，想吐。
多坐幾次之後，她學聰明了，自備口罩阻隔異味，然後上車就強迫自己睡覺。
果然，情況有所改善。
這麽連軸轉了大半個月，雙十一預售如期而至。
－－－－－－題外話－－－－－－
今天是多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