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小花妖第一次被沛陵帶進三清觀,作為觀主的褚英仙師便知道了。


    三清觀作為道教第一大觀,自然是設置著重重結界,隻有被本門弟子帶著,這些小妖們才有可能踏入這聖地。


    沛陵將小花妖安頓在藥房背後的花園裏,那裏都是觀中藥師培育的奇花異草,日日用珍貴的靈液滋養的,所以那裏的花花草草,就算是沒有化形,也擁有靈智,能互相交流。


    小花妖的突然闖入,讓這原本平靜的藥園子裏變得熱鬧非凡。也不知這小花妖使了什麽術法,一貫孤傲冷清的藥師和這滿院子的眼不見凡塵的花草們,都將她視為珍寶。


    久而久之,小花妖顯然已經將這三清觀當成了自己的地盤,讓那些觀中弟子們,也不再抵觸區區一個小妖精的親近,反而將她當成了師妹一樣疼愛。


    當然,讓褚英仙師最為不解的是,沛陵,這個原本在三清觀高高在上的弟子,也似乎對這個小花妖另眼相看。


    眼看著自己的女兒楚晴與沛陵之間的那根強加上去的紅線越來越淡,褚英仙師再也坐不住了,就算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他也等不住要以沛陵師父的名義,要求沛陵立刻與楚晴完婚。


    與當初立定婚約的時候不同的是,沛陵的眼中猶豫了,他在掙紮,想要衝破某種束縛,那根隱約可見的紅線彈動得越發厲害,似乎有要崩壞的趨勢。


    直到,楚晴手持著金光劍,劈向小花妖的時候,褚英仙師眼睜睜地看著他自己的女兒劈在沛陵的背後,親手將那根紅線斬斷……


    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再也沒有能束縛住沛陵的東西了,他這半生的法力終究是斷送了……


    這些情節,其實棠梨和陸熠在十五年前的玄雲觀沛祖殿裏都看到過,雖然他們也才知道那天畫麵中富麗堂皇的道觀原來就是他們那個殘破不堪的三清觀。


    看著這些瑣碎的情節,棠梨知道,這就是沛陵仙師創建玄雲觀的開始。


    但棠梨沒想到的是,後麵的沛陵仙師居然還會跟三清觀有著這麽深刻的糾葛。


    沛陵仙師本身就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在三清觀中就天分極高,又是觀主的親傳弟子,已將三清觀的術法修習了個遍,自己又重新將其融合,創造出了更多更精妙的術法,甚至造出了堪比仙器的聚靈寶盒。


    玄雲觀在沛陵仙師的慢慢建造下,開始陸續有弟子上山拜師入道,短短五十年的時間裏漸成規模。


    而與玄雲觀生機勃勃相反的三清觀,則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則是一步一步走著下坡路。


    在沛陵仙師離玄雲觀不多久之後,三清觀觀主褚英仙師就透出了將死之相,匆忙之間,將自己的女兒楚晴嫁給了自己的弟子沛景仙師。


    他顫抖的雙緊緊抓著那眼中滿是戾氣的女兒,從喉嚨深入吐出一句話:“千萬,千萬不要再去招惹沛陵……”,便撒手人寰了。


    楚晴悲痛不已,嚎哭著抓起金光劍,就要往外衝去,在她心裏,就是沛陵的出走才導致自己的父親一病不起。現在父親死了,那麽她就要去手刃仇人!


    當時的沛景隻能死死抱住她,眼中滿是無奈,對她說道:“你就算現在去了,你能打得過沛陵師弟嗎?還不是白白送死!難道,你想要師父死不瞑目嗎?!”


    楚晴站在原地,看著靈堂裏或站著或跪著的那些弟子們,他們是麻木的,甚至是充滿算計的,唯獨沒有一個是為她帶來一個答案的,她慢慢滑落在地,眼中的淚水滑過她冰冷的臉龐,滴落在地上……


    三清觀的衰敗在褚英仙師去世之後,浮現地特別明顯,那些暗地裏的爭鬥像是沒有了忌憚,一股腦地都冒了出來,讓繼任的沛景仙師完全無力招架。


    但是這一切好像跟楚晴毫無關係,她把自己鎖在藏書閣裏,專心致誌地將自己之前不屑一顧的那些術法修習了一遍。唯有每年的父親的祭奠才會從裏麵出來,獨自一個人在三清山山崖上靜靜坐上幾天。


    三清觀的藏書閣包羅萬象,收藏不少外界根本沒有的典籍。而楚晴本來就是一個頗有天賦的修道者,短短的幾十年時間裏,她的術法功力大漲,隱隱有超過三清觀一眾仙師的意味。


    所以當楚晴一人一劍出了三清觀的時候,沛景仙師並沒有阻止,他知道,楚晴心中的那根刺如果不拔掉,可能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下。


    可是,當她滿身鮮血回到三清觀的時候,她依舊上了三清山的山崖,在清冷的北風中默默靜坐了半天,又轉身回到了藏書閣中,誰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誰也不敢問她身上的鮮血究竟是從何而來……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可這些日子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讓沛景仙師無端有些惴惴不安。


    他打開那藏書閣,昏黃的燈光下,楚晴慢慢將視線從書中轉移到他身上,低聲詢問:“師兄這麽晚來到這裏,所謂何事?”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曾經遭受了某種重壓,原本驕傲精致的臉上,似乎多了很多風霜的痕跡。


    沛景仙師靜靜看著她,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問道:“晴晴,你難道就隻記得你的沛陵師兄嗎?這三清觀,師父百年來的心血,你難道都不管不顧了嗎?!”


    敞開的大門,月光從外麵灑進來,照在楚晴的臉上,她笑了,不知是不是光影的效果,她的笑容有些詭異,一陣幽香從她的身上散出來,讓沛景仙師一陣恍惚。


    “晴晴,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胸口插著的那把金光劍給打斷了。


    這是三清觀中最為鋒利的神兵利器,此刻從他的胸口穿透,直直紮入他的心裏。


    他滿臉驚愕地看著眼前自己名義上的妻子,曾經最為疼愛的師妹,可她的臉在卻好像模糊了,與沛陵師弟的那張臉如此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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