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像是發現我們了。”


    雲克邪僅僅是肉身入微,神通並沒有縮減半分,千裏目的神通照樣可以使用,白袍老僧輕輕抬了一次頭,被他探測到這一幕。


    “但他沒有追我們!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隻要過了他這一關,遁入小藏冰河就能暢通無阻!”


    他的判斷沒有錯。


    雖說水妖一旦登岸,各自天賦妖法都要被削弱,但隻要紫府修士不全力追擊,他們肯定能夠順利穿越雪山。


    途中確實有驚無險。


    “快看,小藏冰河就在下麵!”


    “東涯祭的祭殺到底什麽時候結束,是不是我們不死,祭殺就會不停降臨我們身上?”


    “絕不會!須知東涯祭是法陣,圈定一片區域,攝走一批逆古血,祭殺期限是固定的,不會因為某一位避祭者的逃脫,而延長或者縮短時間!這種殺陣的威力過於強大,狂暴但不能持久,這一夜過去,必會落幕!”


    “也就是說,明天太陽升起來,我們就算躲避過去了罷?”


    “躲過去又有什麽值得高興呢?月蠻道庭把自己當作蒼天,視我們妖族為芻狗,幾千年後他們會再次開祭,這次殺不死我們,下次會重來!”


    “幾千年後,我們活不了那麽久,不用去憂愁!”


    “我們的子孫會活到那個時候……”


    遁入小藏冰河以後,八妖即將逃脫升天的喜悅,伴隨著袁河的這句話,消散的幹幹淨淨。


    同一時間。


    八妖登岸時途徑的冰瑩雪峰上,那位白袍老僧再一次抬起頭顱,睜開了雙目。


    他抖了抖袍上雪片,剛剛站起身,兩道劍光已經飛遁跟前,來人正是追殺八妖的魯姓女修與衛師兄。


    “你就是雪蓮寺的主持百手大師?”


    “不錯,貧僧正是童百手!”白袍老僧見兩人樣貌陌生,顯然是外域修士,擅闖他的宗門領地已是冒犯,照麵又是這般莽撞態度,心裏極是不喜。


    但是聽完兩人的自我介紹,白袍老僧隨之開懷一笑,不再介意他們的無禮。


    “我名衛衝,來自月蠻山朝霞觀,還隱真人座下第六徒!這位是魯喬師妹,投拜在月蠻山煉陽閣,師從散樂真人!”衛師兄語速很快,也言簡意賅:


    “我們接了月蠻道庭的諭令,追捕遁入流沙江的大河避祭者,途中不慎失了水妖蹤跡,早前我們已經詢問過雪山盟的五藏門主與少陰宗主,那兩位道友都未偵測到水妖飛渡雪極山,我們特地過來問問大師你,這裏是否有發現?”


    月蠻道庭位於月蠻山中,此山是東涯洲最大的洞天福地,也匯聚著人族統禦者的修行道場,無論誰投拜在月蠻山的門派裏,即是天之驕子,其它地界都是窮鄉僻壤,道統登不上台麵。


    童百手是一派祖師,但修為是紫府初期,無論比身份還是比拳頭,他都比不過衛衝與魯喬,那麽交往時的臉麵,童百手便不用在乎,即使被冒犯,他也必須認下。


    況且,他所在雪蓮寺立派年限太短,缺少五氣朝元的上乘功法,他想進階到朝元期及證道元神,必須前往月蠻山朝貢,通過貢品取得聽道機緣,如果能結識月蠻山的門徒,有利於他將來進入月蠻道場。


    因此他非但不能慢待貴客,還要盡心招待。


    “貧僧確實聞聽到一點水妖動靜……”


    魯喬惦記著遺失的封真盤,不耐煩打斷他:“十八年前月蠻道庭已經下令給東涯洲的各地門派,參與抓捕避祭者,既然你發現了水妖,為何不出手攔截?”


    衛衝感覺這位師妹已經亂了方寸,趕緊提醒她一句:“聽大師把話講完,你也不要擔心那柄法盤,青黎長河的祭殺時辰隻過去一半,我們仍有充足時間追到它們!大師掌握有線索,倘若他願意幫忙,你該拿出感謝的態度來。”


    魯喬旋即歎了一口氣,拱著手說:“抓不住避祭者,回山後一定會被嚴懲,以致我心急如焚,口無遮攔,還請大師你見諒。”


    童百手忙道:“無妨無妨。”


    他又解釋:“月蠻道庭確實給雪蓮寺下了令,但貧僧隻是一介小寺院的主持,所獲的東涯祭消息少之又少,貧僧接到的命令是輔助月蠻山弟子抓捕避祭者,可是你們不來,貧僧哪裏知道誰是避祭者?


    這裏位於流沙江盡頭,日常慣有水妖出沒,貧僧一守十八年,每年都要遇上一批登岸水妖,總不能見一頭殺一頭,那貧僧還要不要修行了?”


    東涯大祭可不是什麽好事,殺劫太重,部分人族老修士非常反感,月蠻道庭給的賞賜又不高,一無利,二無德,何必出力呢。


    衛衝與魯喬一路從流沙江追過來,此江兩岸的紫府修士全都不露麵,隻派弟子們應付一場,就是出於這個緣故。


    “避祭者與普通水妖不一樣,他們趕路必須瞬移,大師你難道察覺不到異狀?”


    “瞬移?水妖是瞬移登岸的?”童百手苦笑說:“也不瞞兩位施主,貧僧能感應到這批水妖的一點蹤跡,完全是依靠豢養的妖奴,如果沒有這頭妖奴,它們從雪山上空飛過去,貧僧不會有絲毫察覺。”


    他在山頂主要是修煉玄功,才不會時時刻刻盯著水妖動靜。


    “妖奴?”魯喬忙說:“敢問大師,你的妖奴能否追蹤它們?”


    “能是能,但它是草精木怪,驅使起來不容易!”童百手直截了當:


    “須知這種根腳都要經曆無窮歲月才能一點點開啟靈智,無論神通有多強,性情普遍死板不開竅,貧僧這頭奴兒嗜吃冰髓,每驅使它一次,必須喂它吃飽,否則它撂挑子,任憑貧僧打罵都沒有一點用。”


    “冰髓是世間罕有的珍寶,但我恰好收藏了一批,喂的它吃破肚皮,想必也夠。”衛衝明白大和尚的意思,這是在討要好處:


    “不過大師,情況我需要先給你講清楚,那群水妖能施展入微術,你的妖奴能鎖定這種神通嗎?”


    “如果那群水妖是入微根腳,不管縮小到什麽程度,貧僧的奴兒都能找出來。”童百手還有後話:


    “但假如是《解真入微功》,那貧僧也無能為力,奴兒是依靠氣味追蹤,解真功能遮掩一切氣息。”


    “《解真入微功》早被月蠻道庭列為禁術,況且這種妖法隻有猿族才能修煉!”衛衝哼了一句:


    “清水妖國那頭老猿都已經伏誅,它的猿子猿孫不曾逃脫一頭,那是猿族老巢,大戰時也未見有誰使了解真功避祭!”


    衛衝沒有講實話,早前他與魯喬返回青黎長河借寶,並想邀請萬師兄與冷師姐同行,誰知兩位同門也遇上了麻煩。


    萬師兄與冷師姐負責看守金烏國,兩人離開月蠻道庭之前,曾被師門叮囑過,十八年前有五頭祭品突然消失在封真祭壇上,原本都已經牢牢鎖住,也不知出了什麽事故,無端銷聲匿跡。


    師門判斷這五個祭品修煉了當年無花妖猿的《解真入微功》,以躲避東涯大祭,特別賜給萬師兄與冷師姐一件法寶,專用於克製解真功,結果這兩位同門把金烏國翻了一個底朝天,蛛絲馬跡也不曾找著。


    自然沒有辦法跟隨衛衝與魯喬,他們必須自己想辦法尋找八妖。


    童百手聊起解真功,不過是隨口而言,畢竟眼下處於大祭時刻,曆次都有猿妖依靠解真功避祭,他才會這麽問,誰知竟然打聽到一尊大妖王的隕落。


    童百手不由一怔,追問道:“衛施主,青黎長河的老猿王名氣極大,壽數比雪山三派的開派史加起來還要長,當真死了嗎?”


    衛衝有求於老和尚幫忙,便透露了一點內情:“我與魯師妹是從青黎長河趕過來,聽同門講,那頭老猿早在十幾年前已經施展秘術,出竅了猿魂,把猿軀留在清水國,祭殺開啟後,它的猿血被祭空,猿軀也被我們收走,它失掉肉身,魂魄必毀,它沒有存活的希望!”


    “它是不是奪舍了?”


    “東涯祭給祭品罩了生機鎖,隻要猿血到了月蠻道庭,神魂會一塊消亡,絕無奪舍的可能性!”


    衛衝忽視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圓圓老祖修過人族真氣,並且練成了元神,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東涯大祭無法殺掉她,她是故意舍棄猿軀,然後金蟬脫殼秘密逃走。


    但這些事故都與衛衝魯喬無關,他們隻想追回封真盤,再次相邀童百手:“大師,水妖走脫了不短時間,需要馬上啟程,拖延不得,還請大師放出妖奴,即刻展開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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