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以南是月蠻諸國,定期在澤內舉辦狩獵,這種活動多是出於練兵為目的,這給了袁河一個錯覺,他認為蠻族出沒的戰場,自然會占據上風。


    但他所遇的這場戰鬥卻不同,林中那位中年男女是被追殺的一方。


    這像是一對夫婦,背靠著背,陷於一條火環當中。


    那女的手持蠻弓,時不時射出一箭,她臉色泛白,施法略有過度,那男的一臉絡腮胡,單手捏著一口飛刀,另一手臂齊肩斷掉,這是新傷,血口看去觸目驚心。


    “好狠的妖女,當初潛入金柏坑前已經講好,兩枚蜉壽桃核,大家各占一個,寶核剛一到手,你們翻臉就不認人,我夫婦真是眼瞎,竟然聽信你們這些妖畜的蠱惑!”大胡子破口大罵,但憤怒歸憤怒,卻未讓他失去理智,一雙眼珠來回急轉,顯然是在尋找突圍辦法。


    可惜逃路已經被封死,前方盤踞一頭疑似夜叉的飛僵,背後生有骨翅,膚色偏黑,臉上白點斑斑,手舉一個白色瓷罐,罐口不斷噴灑冷焰,火環就是因此形成。


    後方同樣是一頭翅妖,但她是半化形的飛禽,身上不著衣衫,盡是青色羽毛,她張著鳥嘴說話:


    “呸!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們不過是出手慢了點,裝什麽正道中人!若非金柏坑的巢穴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打開,誰稀罕與你們罷手和談!”


    這兩人兩妖分別結伴,同時找到藏有蜉壽桃核的巢穴,見麵先打了一陣,結果誰也打不贏誰,等寶核到手以後,繼續開打,也是大胡子倒黴,破除巢穴禁製時被一根樹藤纏斷手臂,否則他不會這麽狼狽。


    “你是扁毛畜生,算什麽人?”那持弓女人忽然譏諷:“即使你化形徹底,也才是鳥人!”


    青鳥不與她對罵,朝飛僵傳音說:“麻兄,須得盡快解決他們,小妹記得這地界潛伏一位南來的老修士,玄胎已經修煉圓滿,采絲洞的朱娘娘與無頂洞的賀公公聯手都打他不過,如果把他給驚動,後果不堪設想。”


    “你想讓為兄施展鬼爪法門?”飛僵語氣遲疑:“青妹,你該知道,我費了多大心血才把白冥焰、廣寒雪、小藏木收集齊全,三寶合一喚出的鬼爪門確實霸道,任憑他們法力再強,一爪必能捏碎他們肉身,神魂也逃不脫,但我煉的不是劍丸,沒法溫養,三寶品質有限,此法一使,三寶有可能被損毀,這可是闖蕩無花宮的最大依仗,不能浪費在他們身上。”


    “這兩人雖然受了傷,蠻箭卻是難纏,咱們都無法近身,一時半刻不能誅殺,即使這麽鏖戰下去,勉強打敗他們,死前也可能遭受他們秘法反噬,反正小妹覺得拖得越久,越不安穩,你自己考慮罷。”早前在金柏坑找到的那枚蜉壽桃核,被青鳥所得,飛僵想進入無花宮,必須依靠這寶核,不殺兩人,又該怎麽辦?


    飛僵像是慣聽青鳥建議,伸手摸去腰間,再拋兩柄瓷罐出來,齊懸於麵前。


    “合!”


    三罐即刻聚攏,轉燈一樣呼呼盤飛。


    一罐散著寒焰,一罐攜帶雪花,另一罐閃爍磁光。


    隨著飛僵嘴中念咒,三罐騰然解體,化作一團血色霧門,當空豎立。


    大胡子夫婦顯然沒有見過這種詭異神通,但他們能感應到血門散發的雄渾氣勢,心裏壓力極大,當即就要加強防禦,豈知門內陡閃血光,在他們身上一照,就宛如山巒落頂一樣,渾身都不受控製。


    “不好!”


    門內突起一記幹枯掌影,筆直前探,五指成爪,就如蒼鷹撲食,大爪隔空裹在兩人身上,嚇的他們同時驚叫。


    這叫聲也就響了一次。


    “噗!”


    一爪抓爛他們肉身,許是這股力道過於狂暴,瞬起又瞬消,兩人剛死,掌影隨之潰散在原地。


    這時飛僵麵前的三罐齊齊搖晃,並有‘咯咯’的脆響冒起,片刻後裂開細紋,靈光緩緩熄滅。


    “哎!果真是喪了靈性!”飛僵歎口氣,把三罐撈在手上:“即使我日夜不停祭煉它們,也趕不上無花宮之行了!”


    “但是一舉打殺兩賊,得了他們的財物,也不虛此行!麻兄,咱們妖族壽元長,這次進不了無花宮,以後還有大把機會!”青鳥墜空落在兩人屍骸處:“小妹幫你找桃核!”


    她正要彎腰,飛僵忽覺一股強絕氣流撲衝而至,連忙大喊:“青妹小心!”背後翅膀猛扇,遁至青鳥跟前,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他頓覺胸口傳來一陣巨疼,垂頭看了看,見是一柄漆黑鐮刀紮在心上,忽又拔出,勾他脖頸。


    ‘哢!’


    他雙翅突合,抵住刀尖,贏得片刻喘息機會,雙腳使力一蹬,火速上飛。


    “你跑的了嗎!”這聲音仿佛近在眼前,一位黑衣老者不知何時從林外飛來,立在百丈開外的泥土上,冷森森盯著他。


    搖臂一指,那鐮刀隨即附燃一層火光,拉著一條長尾追過去,靈火似乎克製屍氣,飛僵被火光罩住,明顯感覺到遁速下降,走避不及,被一刀斬中背骨,‘刺啦!’一聲,半拉翅膀齊背脫落。


    他慘叫著跌回地麵。


    這驚變爆發在喘息間,那頭青鳥望見飛僵冒死救她的一幕,妖氣狂湧,掀起陣陣綠霧,試圖遮蔽黑衣老者的攻擊視線,卻是施法不及,等她把周圍封鎖,飛僵已經喪失戰鬥力,跌落她身邊。


    她被這一幕嚇到,再不敢戀戰,抱著飛僵升空而起,試圖逃之夭夭,結果那黑衣老者早有準備,抖了抖袖口,拋出一根倒鉤狀的法器,一擊洞穿她的翅膀。


    “下來罷!”黑衣老者掌心凝結一條氣鏈,遠遠連接著倒鉤,翻手一拽,那青鳥再也不能寸進絲毫,妖軀失去穩當,墜空下落。


    剛剛背摔在地上,倒鉤氣鏈便如纏絲一樣把她牢牢鎮住,這一下,徹底成為待宰羔羊了。


    “不要臉的人賊,有本事和我們正大光明鬥一場!”那青鳥掙脫不得,怒憤著尖叫。


    黑衣老者壓根不理她,仿照她的動作,一個箭步跑到大胡子夫婦的屍骸處,彎著腰去尋找蜉壽桃核,混然不知一柄紅葫蘆已經奔襲到上空。


    ‘呼!’


    鴻塵劍丸瞬時漲大,葫口倒懸,靡靡之音自他頭頂一灌而入,激流一樣衝遍全身,但他法力極其深厚,體內真氣自動運轉,第一時間抵禦了心魔舞的入侵:“還有埋伏?這怎麽可能?”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幼獸,此刻已經嚴重失態,雙手飛快翻轉,袖口內呼啦啦衝出四五件防身法器,可惜不等他驅使出來,葫口的如意音波已經射出。


    他似有所感,猛的抬起頭,卻是被音波正中了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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