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盤浮半空,俯望著一人一妖鬥法。


    三壓妖師被劍陣所製,劍上閃爍雷芒,演化道道白紋劍氣,交錯劈斬,但他妖軀防禦堅固,始終未有損傷。


    血袍散人的處境更險峻一些,周身彌漫黑霧,受困霧裏掙脫不得,這是三壓妖師碎掉一根真羽形成的結界,毒力甚強,普通妖將困在其中,頃刻就要斃命當場,血袍散人仗著金丹期的深厚修為,勉強阻擋了鴉毒腐蝕。


    如果這麽鏖戰下去,血袍散人有可能先一步潰敗,不過雙方道行都深,磨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出勝負。


    他們本來指望著麾下嘍囉們支援,可惜嘍囉們出工不出力,誰也不願冒著性命危險插手老前輩的惡戰。


    於此才有了現在的僵局。


    袁河決定替他們破局,讓他們搏命相抗。


    他朝額前一拍,喚出銀罡化雲蟹的靈印,這種螃蟹專克妖毒,能夠削弱黑霧妖力。


    誰弱他幫誰。


    此時的血袍散人根本發現不了袁河就在附近,但是當銀罡妖雲忽然顯露,一絲絲滲入黑霧當中,他已經篤定袁河近在咫尺了。


    他明顯察覺到身上壓力在減輕,有人在支援他,必是青猿無疑,也應了他早前猜測,青猿有謀弑妖師,並搶奪芝留嬰的念頭。


    ‘這青猿也不知使了什麽隱匿術,半點蹤跡都感應不到,他施法助我,顯然是居心不良,但我眼下的局麵險惡萬分,一旦群妖回撤,我想跑都跑不成,終要死在那頭烏鴉手上,青猿的助力是我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我必須抓住不可。’


    他明知鷸蚌相爭,漁翁有可能得利,卻又不得不爭。


    ‘那烏鴉說的對,無論青猿多善於藏匿,它也隻是一頭妖將,修為差距太大,任何陰謀詭計都沒有用,它不具備虎口奪食的資格!’


    想到這裏,血袍散人果斷行動,雙掌虛空朝前一抓,六口雷劍齊齊閃爍,劍體上開始凝結白色雷花,劈劈啪啪四濺雷星,忽又脫劍爬升,隔空匯聚到三壓妖師頭頂。


    自他修劍以來,專煉雷屬真氣,劍中藏有一式‘奔雷子’的神通,他有把握一擊重創三壓妖師的妖體,直接滅殺也有可能。


    隨著他法力盡出,雷花越聚越厚,逐漸形成一顆雷球的輪廓,這就是他的殺招‘本雷子’。


    三壓妖師抬頭張望,難掩目中憂慮,這雷球威勢不凡,轟在身上一定不好受,怕是能劈出一個大窟窿來,但他的殺手鐧隻是一身皮糙肉厚的妖軀,並沒有其它抵禦辦法,心想:‘難道要再碎一根真羽嗎?’


    他有三羽可以使用,早前為了困住血袍散人,已經碎掉一根,這種自毀妖軀的手段能讓施展一次威力奇大的神通,後患卻也致命,每掉一根羽毛就要留下一處罩門,假如三根齊掉,血袍散人隻用劍氣就能打爛他的妖軀,而且他修為隻能停滯在妖師境,畢生無法再衝擊妖王。


    但隻要把芝留嬰搶到手,後患非但能抹除,還能帶給他一場大機緣,他根腳很普通,即使妖軀完整,進階妖王的幾率也極低,若能煉化芝留嬰,就可脫胎換骨,喚醒雷屬真血,這種血脈還能幫助他抵禦千劫,這才是他最為看重的好處。


    ‘老道士像是要拚命,這記雷術打出來,他法力不枯竭才怪,他想一招滅我,我又何嚐不想滅他?隻是那頭青猿不知藏在什麽地方,如果我最終拚個重傷,怕是要被他鑽空子!哼,他是做夢!’


    三壓妖師長尾一抖,脫落一根閃爍火光的羽毛,另一根也在顫顫晃晃。


    他妖尾上煉化風、火、霧三羽,先把火羽打出來,盤飛一圈,拉出一條火環,把雷球包裹的密不透風。


    “臭老道,你盡管來打,我妖族屢渡天劫,生來就要與雷打交道,你想仗著雷術滅我,那是癡心妄想。”三壓妖師說罷,最後一根風羽哢哢著裂開,眨眼間狂風驟起,一下罩住他的妖軀。


    有這兩層妖力防禦,雷球傷不到他,他卻可以反戈一擊,一旦血袍散人施法結束,劍陣必然鬆動,到時他破陣而出,殺死血袍散人輕而易舉,即使青猿在那時偷襲他,他也能仗著風羽殘力反殺或遠遁。


    “好狠的妖怪!”血袍散人見他這般舍得,自知不能勝:“老夫認栽,芝留嬰歸你了,老夫撤劍離開!”


    “離你娘!”三壓妖師破口大罵,他已經付出這麽大代價,怎麽會放任血袍散人逃走:“今天你必須死!”


    此時的血袍散人已經騎虎難下,倘若‘奔雷子’砸下去,卻製服不了三壓妖師,那他必死無疑,如果不砸,火羽卻死死纏著‘奔雷子’,法力也收不回來了。


    他忽一咬牙,揮臂猛撈,雷球即刻匯聚成型,卻不去攻擊三壓妖師,隔空一遁,纏著火環撲向芝留嬰。


    “既然得不到這寶貝,那老夫就毀了它!誰也別想要!”


    “不要臉的臭道士!你全家十八代都是黑心膿包!”三壓妖師急的哇哇呱呱亂叫,下意識露出烏鴉本體的嘶鳴。


    血袍散人可以失去芝留嬰,不影響以後道途,但如果三壓妖師失去這寶貝,妖道根基就徹底毀了,他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忽然把心一橫,妖軀上的風羽之力隨之脫體,一股腦全部欺上雷球,向上急拉,嚴防波及到芝留嬰。


    這三道靈力融合一體,在半空相互糾纏,哢哢嚓嚓,外濺混亂氣流,仿佛要把這一方空間給生生擠爆。


    雷球在風火雙羽的剿殺下,逐漸不支,隱有潰散跡象,血袍散人哀歎一聲,‘撤!’六口飛劍齊齊飛走,紮入毒霧,一股腦全部沒入眉心裏。


    “哈!終究是我妖族大天師贏了此戰!”三壓妖師失去束縛,妖軀拔地而起,展開雙翅呼呼猛扇,推著風火雙羽滲入毒霧結界,自血袍散人頭頂一墜而落。


    轟隆!一聲。


    這股力道強絕之極,直接把血袍散人肉身震成一堆飛灰,並在原地砸出一道數丈深的大坑。


    三壓妖師擔心血袍散人沒有死透,神魂有可能逃脫,急忙蓄積一口妖火。


    誰知他正準備吐出去,鴉頭上空忽然懸出一柄紅葫蘆,如意音波瞬時滲入妖軀,讓他失神了片刻。


    高手鬥法,生死往往是在一瞬間。


    血袍散人的屍灰處,突起一柄雷芒飛劍,紮進了三壓妖師的斷尾罩門,一劍透體,從鴉頭中飛出來。


    這是死於非命。


    三壓妖師僵著妖軀從半空掉下來,那雙死不瞑目的鴉眼正對著被他囚禁的芝留嬰。


    小嬰妖見他慘死,自顧開懷大笑,很快又斂住,烏溜溜轉動小眼,烏鴉死了,人也死了,隻剩下一口飛劍,它停在半空做什麽呢?


    飛劍之中浮現一張人臉之影,正是血袍散人的神魂:“你想坐收漁利,現在已經如願以償,還不現身?”


    他是對青猿喊話,剛才他被迫舍掉肉身,並碎了五劍,隻留一劍保護神魂,卻仍舊抱有勝算,因為他料定青猿不會任憑三壓妖師完好無損的活著,事實也正如他預料,青猿果真在關鍵時刻出手,使用一柄葫蘆寶暗算三壓妖師,給他滅敵創造良機。


    那麽接下來,就是他與青猿之間的惡鬥了。


    縱然失去肉身,他也有把握一擊滅殺青猿,但是必須把青猿給引出來。


    “鏗!”


    忽有鍾聲回蕩,似在眼前,也似在耳邊,他調轉劍身就要挪移,劍尖卻撞在一層透明牆壁上。


    劍力隨之反震,蕩起一層靈波,導致落星鍾的輪廓陡然浮現:“這是什麽法器……”


    話音未落,他察覺到落星鍾壓著飛劍衝向地麵。


    這其實是袁河施法入微了落星鍾,芝留嬰也被他同時藏匿,隻留下三壓妖師的屍體。


    “你殺鴉妖一刻,我已經用此鍾截住你的去路,你悶頭欺入鍾口,竟然察覺不出來,你們人賊的金丹修士都這麽沒有用嗎?”袁河說話時,掌卦不停,吸星鬥雲一朵接一朵滲入鍾身,燃起了洶洶烈焰。


    雖然袁河無法把神魂從法寶中攝出來,但落星鍾的第二式神通‘星火燎原’卻能夠煉器,任何材料進了這口鍾,都不可避免要被鍾火攝煉,法寶也逃不脫。


    “猿道友,你不要著急痛下殺手!”血袍散人已經驅使不動飛劍,鍾內蘊含一股奇力,切斷了他與飛劍的聯係,讓他大驚失色:“老夫在楓柏海有一處秘密洞府,藏了如山似海的珍寶,我馬上領你去尋找!”


    “你若是有珍寶,也不會為芝留嬰拚命了。”袁河扭頭看了看,這頭小嬰妖正朝他咧嘴發笑,口中發著嘻嘻之音,這讓袁河暗奇,心想它不害怕我拿它入藥嗎?


    “猿道友,你不缺珍寶,肯定缺少道門功法罷!”血袍散人感覺到飛劍在融化,神魂已經附燃了鍾火,隕亡為期不遠,他顯得語無倫次:


    “老夫通曉無數法門,無論你想學什麽神通,老夫都願意傾囊相贈,猿道友,你讓老夫做什麽都可以,你隨便打奴印,老夫願做你的鬼奴,世世代代任你驅使……”


    這聲音漸說漸低,袁河始終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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