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娘娘卻是見怪不怪:“月蓬五祖自求逍遙,從不收門徒,但他們五個俱都精通身外化身的神通,道場裏藏納分身百萬眾,那人祖呂卿善鑄劍兵,魔族天殘善凝血相,鬼祖伏馗善煉傀儡,妖祖荷仙善控蟲群。


    佛祖東萊拔毛化軀,傳聞他這一手神通是從大般佛陀那裏偷來,他的《大雄化身》其實應該叫《大般化身》!”


    李敬之現已轉修佛道,但古時佛門的各個分支,他其實涉獵不多,也談不上了解,此刻聽蜂巢娘娘講起,頓覺眼界大開:“偷?佛陀不怪罪他嗎?”


    他心裏也頗為疑惑,佛陀的東西那麽容易偷到手?


    蜂巢娘娘輕笑:“他母是一頭熊妖,給大般佛陀的一位弟子當坐騎,後來應劫而隕,看在這情分,本來是想收他為真傳,但他不願拜到大般寺,便偷了一部佛經與一件佛寶,浪跡天下去了!佛經就是《大般化身》,佛寶是一枚涅槃荷花的種子,被他養在本命佛瓶裏,這涅槃瓶非常有名氣,倒是從未聽說他有兩儀瓶!”


    李敬之順口猜道:“是不是他在瓶中施了兩儀禁製?”


    “也有可能!”蜂巢娘娘說:“他與五祖當中的荷仙童姑最是要好,昔年他從大般寺出來,最先遇上荷仙童姑,那時荷仙仍是人軀!在一次鬥法時,荷仙為了救他,法體被打碎,他便使用涅槃荷與一具蚌屍,再造一具靈體,從那以後才有‘荷仙童姑’的名號,傳聞他喜愛把涅槃荷養在荷仙的道場內,如果他歸寂時沒有把涅槃荷召回來,那麽單獨一口佛瓶,是很難甄別來曆的。”


    她已經不需要甄別了。


    無論是涅槃盤還是兩儀瓶,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


    整座瓶界開始隆隆爆響。


    歸隕就在眼前。


    袁河的傳音也隨之送到蜂巢娘娘這裏:“佛瓶之力已經耗盡,隨時都會坍塌,我攝你們進入月醒陣!”


    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陣內空間。


    但蜂巢娘娘卻又遲疑:“步峰老怪怎麽辦?他剛才找太炎血靈打聽紫蘊劍圈的情況,像是已經懷疑你身份!”


    袁河道:“無礙的,就讓他隨著佛瓶一塊崩滅!”


    蜂巢娘娘遠望一看,見步峰老怪正托著一口靈罩,在兩儀翠光中緩慢穿行,顯然是要撤離此間:“你能把他留在瓶界嗎?”


    說完這番話,高台處的東萊雕像陡然一閃,飛躥一道芭蕉扇的靈影,隔空遁至瓶界入口。


    長長的扇柄似被虛抓,左抖右晃,呼呼煽動。


    墨綠色的陰風從扇身上吹刮,結成十餘丈高的龍卷風暴,對準步峰老怪狠狠一攪,他肉身即刻瞬移,從瓶口一下子挪移到瓶底。


    瓶界的兩儀翠光仍在照射,步峰老怪要全力抵禦翠光入侵,此時根本沒有餘力反擊扇風,他直接撞向瓶底的青壁,震的內府翻滾,難以壓製。


    噗!


    他掉在地上時,血漬狂噴而出。


    一時半刻竟是爬不起來。


    蜂巢娘娘見扇風威力如此犀利,想起一件著名靈寶:“這扇子應該是東萊佛祖的另一件本命靈寶蒲風扇,如果是他親自驅使,扇出的陰風能直接讓元神出竅,吹到萬裏之外,回不了肉身!”


    袁河施展的話,最多百十裏而已,但這已經足夠攔截步峰老怪:“能讓元神出竅,這老怪的神魂應該也可以煽出來,是我施法有誤嗎?”


    “不!”蜂巢娘娘道:“他神魂被兩儀翠光鎖住,以你目前的修為釋放扇力,還破不開光禁!”


    “原是如此!這月醒陣內共有五件靈寶,都能被我駕馭驅使,縱然殺不死步峰老怪,把他留在瓶界卻是輕而易舉!”袁河又勸一句:“巢娘娘,這一口佛瓶與東萊的臥佛化身煉融為一,佛瓶崩塌時,臥佛也會跟著歸墟,這股力道足以抹殺你的巢靈,你不要再滯留!”


    “蝶巢的巢孔……”


    “他用不成!你不是講過嗎,巢孔隻能借用無主法力,剛才我得了東萊佛祖的傳承,已知瓶界的兩儀翠光連著月醒陣,太炎真氣連著炎心,他俱都調用不起來!他唯一的辦法是舍命衝出瓶界,從界外借法,但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那你施法罷!”蜂巢娘娘歎了一聲,他知道袁河能攔截步峰老怪,但瓶界與臥佛一塊坍塌,即使步峰老怪不祭出巢孔,也要被餘威波及,損傷在所難免!


    可眼下這種局勢,袁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總不能去找步峰老怪搶奪巢孔,性命危亡的關頭,這老怪極可能玉石俱焚,拉著蜂巢娘娘墊背。


    蜂巢娘娘明白這一點,也隻能舍掉巢孔了。


    她見嘯佳與步峰老怪拉開距離,順手吸入巢雲,攜著他一道遁入月醒陣。


    這個時候,步峰老怪已經意識到身陷絕境,他盤坐起來,托出一座黑白相間的木屋,此屋沒有屋頂,造型四四方方,正是從轉氣蝶巢摘取的巢孔,孔中自成一界,又有‘巢房’之稱。


    可惜不待他施法,身外忽然懸出五件寶物的靈影,一劍、一葫、一扇、一笛、一鼓。


    笛聲先響,劍光又至,葫口尾隨,輪番朝他撲衝。


    他心知即使能抵禦五寶攻勢,也絕難躲開瓶界的自毀之力,今日怕是要隕亡在此了。


    但他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瓶界一旦崩塌,那潛伏高台的修士也會銷聲匿跡,即使他同族趕來這裏,也無法給他複仇。


    必須種下一枚印記不可!


    ‘長耳猿身上有九目神燈的烙印,但這幾十年間,從未有蠻族見過燈咒出沒,他應該是有法子遮蔽,如果潛伏紫雲中的生靈就是長耳猿,那麽我打出蠻咒可能不會有效果,使用這座巢房更為穩妥!’


    讓轉氣蝶巢來捕捉印記,無論佛門的方寸識,還是猿族的入微術,都一定可以精準鎖定方位。


    想到這裏,他一拳擊向胸口,吐出一團蠻血在掌心,化了一道血籙。


    他施法前,忽見高台上多了三道身影,一位青袍和尚,一位中年儒士,與一團不知是人還是妖的紫雲,俱在冷漠注視著他,似在欣賞他的滅亡之景。


    他猜測死敵長耳猿就在其中。


    最後發了一句詛咒:‘盛極則衰,物極必反!世間沒有恒強者,至強有劫殺,吾族滅不了你,天也會滅你!隕亡路上,我等著你大駕光臨!’


    這一語落罷,天空的碎鏡,地下的青板,同時崩滅。


    一股狂暴強絕的衝擊力瞬時擴散,結成千千萬萬的墨綠色氣刃,在這方圓百裏的空間內混亂劈砍。


    步峰老怪的肉身被氣刃合圍一攪,刹那間蕩然無存。


    袁河身處高台,運轉月醒陣的功德之力,凝聚一顆直徑百丈的石籠,這石籠身處風暴眼,卻固若金湯,墨綠氣刃如似箭雨般在外轟擊,始終不能洞穿進來。


    天塌地陷的一幕很快上演。


    轟隆!


    氣刃攪動了數息功夫,忽然爆開,以瓶界為中心,朝著臥佛的龐大身軀橫衝直撞,遇石碎石,遇土碎土。


    這一座橫跨百裏的臥佛,受此力道衝擊,驟然間擴漲,又刹時收縮,就好似突然幹癟了一樣,深陷地底,融歸大地,再不見絲毫佛像輪廓。


    這動靜過於爆烈,像極了重寶出世的天兆,把整座東萊島的修士盡數驚動,紛紛離開洞府,從四麵八方趕赴黃岩高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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