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沭從裏麵出來,有些醉意了,這個家夥不知是什麽時候灌醉她的。


    迷迷糊糊中,坐上了車,她看見窗外的街道風景,繁華的市中心。


    長相貌美的男子在派送傳單,巷子裏曖昧的兩人,聚眾過馬路的製服少女們。


    她的身邊似乎架著一雙腿,她靠在窗旁,被一股煙味嗆到。


    旁邊的車窗便搖了下來,再沒有聞到煙味,隻剩文件翻頁的聲音。


    她轉過去,黑色的衣服身處自己的旁邊,離得如此之近。不知開到哪裏了,停了下來,什麽溫熱的東西離開了,鬆軟的後座位帶走了一陣風,車外吹進一股冷氣,吹得沈沭忙閉上眼睛。


    之後再沒有了身旁的感覺,涼颼颼,一直到回酒店,那位女性扶著自己一路上了電梯,經過一些沈沭沒見過的地方。


    到了床上。她倒頭就困倦不行,沉沉得睡了下去。


    四周有打電話的聲音


    “是的先生,已經到了。”


    之後便是一陣陣關門聲,沈沭感到屋內碩大,沒有關燈,或者說,微亮的燈光入睡。


    …


    不對!沈沭醒來,已經是早上了,她做著夢突然想到什麽,驚了起來。猛得發現這裏不是酒店,酒店已經被退了。


    那這裏是…?她推開門,發現外頭大廳是酒店的裝潢,裏頭卻有這麽大一間臥室,後麵連著書房。


    她感到嘴裏一陣悶,隨便往左推開一扇門,便是廁所。依舊很精致。


    梳妝台上的衣物,化妝品齊全到讓沈沭懷疑她走錯了,偷溜進住著女子的一家。


    “喂。”她一邊衝澡,一邊接電話。


    “沈小姐,您在公館睡得還好嗎?我今日要回申和社,工作就到此結束了。”


    “這是誰的公館?那我要…?”


    “您在這還認識誰呢,便是誰的主張了,接下來您可以自己去想去的地方,隨便遊玩。”


    對方說得沈沭尷尬,確實,她在這還認識誰呢。


    在這麽舒服的房間休息好一會兒,沈沭發現那個人沒有來,應該就是她的地盤了。


    他為何,對她這麽上心?莫非真是有錢人客氣。明明在南京的時候,可看不出來他對沈沭滿意。


    按照申和社給的線路,沈沭打車去了一家中餐館,裏麵的糖醋肉倒是很香。


    再走去紙上那條路時,發現這裏像秋天的氣息,樹葉鋪在路上,周圍開始出現音樂和中世紀教堂。


    她坐在街椅上,看見對麵的教堂上的十字和其他的不太一樣。走進去時,發現這裏還算小,跨上台階便是一排排座椅和耶穌像。


    音樂響起,莊嚴的氣氛環繞。沈沭選了個位子,站在一角落,跟著人群禱告。一番結束後,她終於可以坐下。


    陸陸續續的離開,隻剩下一排座位上坐著一個人。看背影沈沭猜到了。


    “申先生真是虔誠教徒,看不出來。”她走過來,在身旁坐下。


    沈沭見他沒有說話,這麽暖和的天,還裹著一件風衣。不過,也依然穿的優雅。


    “看來那家中餐館讓沈小姐停留了很久。”


    他不像別的教徒那樣,看著報紙,身上總是蔓延著一種不拘的氣質,卻被衣冠給掩藏住了。


    沈沭聞自己身上,糖醋肉麵的味道有點濃。


    “就是糖放太多了。”


    “北海道四處可沾的魚腥味,去去腥倒可以。”


    沈沭笑著說,“申先生在北海道待很久了嗎,那看來前段時間回國也是這個原因。”


    臭得他壓力太大了,來慧子那放鬆,沈沭偷笑。


    “主要是那裏的咖啡不太好喝。”對方不急不緩。


    沈沭聳肩,所以他才又來這裏嗎。


    不過也是,看起來事業這麽好,都集中在這裏的,換作她,她也會待著。


    接下來的半天,他無論去哪,都帶著沈沭一起。


    她也不拒絕,他似乎總是偶爾電話忙活一下工作,看看書,車路過任何一個重要的風景地方,都會下來,沈沭就趁機拍照。


    她乘對方不注意,偷拍了一張他的背影。


    任何玩的地方,申懷贖都不差錢的安排。


    晚上沈沭穿著當地民居的衣服,在教堂周圍閑逛,發現裏麵亮堂得很。


    她走進去,正好一個教母向她這邊走來,說的不知是法語還是什麽,她一頭不解。


    轉身突然撞上申懷贖,原來是在跟他說。兩個人走向大門外,站在花壇中間,周圍都是一些穿著上等社會的人物。遞給申懷贖一把剪刀,以中式的形式剪彩,沈沭才看明白。


    教母看見沈沭,與申懷贖交流什麽,便拉著她過去。


    她站在他旁邊,有些不明所以。申懷贖看著她,眼下瞧不出心思。


    “thankyou”


    申懷贖被感謝著,他似乎捐獻了不少錢,聽說他的投資很多,平時慈善也占大部分。


    沈沭沒想到,不過另有一半的人喊他教授。


    沈沭待人客散後,走上前去摸留名的掛牌樹:申懷贖


    她摸著那根帶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名字,心底有種特別的感覺在浮動。


    “沒有想到申先生原來是這麽有愛心的人。”


    “這兩者沒有必須的聯係。”他淡淡回應。


    “你真是個怪人。”她終於忍不住了。


    “哦?”


    “旁人總歸是要說有一些善心的話,你就算是從來不說好話…難不成說的是真心話嗎?”


    “你以為是假話嗎”


    “那倒要看了,看你巧舌如簧潑別人涼水,幹脆利落的打破真實,看你尖酸刻薄。”


    “說明你也認為這是真實,還有嗎?”


    “還有…”她心裏想著,“雖然尖酸刻薄…”


    “沒有了。”她搖頭。


    “和專業人士相比,說話有什麽好避諱的。”申懷贖慵懶的倚靠在海港的欄上,他的衣角被風吹而隨意得動。


    沈沭不明白他,早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心理醫生,還常提及,就過不去了嗎。


    她看到申懷贖兜裏的一把香煙,都是方才寒暄間一根根送的。


    他再次點燃,說起來上一根他抽了嗎,似乎沒有,隻是看起來來者不拒。


    煙霧雖形聚卻散的快,沈沭趁此間總是去仔細盯他那張臉,深邃的眼窩在夜色下借著光,將鼻梁以至整張骨相暴露的狂放,卻又柔和收斂。


    “這兩者…也沒什麽區別了。”


    她再次接上話,已是有一小會兒了。


    “與其藏起來給人找,比如大大方方擺出來給你剖析。”


    他似乎沒在看沈沭,沈沭卻感到有些…她確實沒有過要剖析什麽,不過分注意關於他的細節。奇怪的,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嚐試精神層麵不自覺了解靠近他人的想法與方式了。


    像有什麽在吸引著她好奇他的一切。


    “還有什麽想問的?”


    “接下來申先生怎麽安排我?”她好奇的點一個都問不出來了。


    “入鄉隨俗”單隻扔下這四個字。


    “貴社還真是申氏派主義。”


    “要是覺得安排的床不舒服,你可以來我家。”


    沈沭一驚,今早剛和她身邊的女士抱怨雖然安排的住處豪氣,但床大得有些硬骨。


    “不…不用了”說起來,她還真想去看看這個人的家。


    “做研究的,還真是無趣。”


    “那什麽有趣”


    “適當實行浪漫主義者。”他吐了口煙,不緊不慢的。


    沈沭撇嘴,他就是那個將心理上的浪漫主義發揮的最為負極的人。


    “那還要請申先生教教我”研究什麽是浪漫主義者。


    “這很簡單”他突然掐滅煙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沭。


    “找個非世俗派男友做老師就好了。”


    她一愣,既而銀鈴般得笑了出來,她的笑聲很溫和,像海麵上的風拂過。


    “還以為什麽呢…找你嗎?”她隨口就道。


    “有何不可嗎?”對方卻給了她一個霹靂。


    沈沭的心裏長了一個大大的o型嘴,剛才他說什麽?!


    其實她並非隨心,尤其是後半句話,沒想到他比她更隨心,讓人出乎意料。


    不過…他未必也就是認真說。


    她緩了過來。


    “申先生,說真的嗎?”


    她遲疑又驚訝著。


    “心理學上,是怎麽定義浪漫主義論的呢”


    沈沭仍在慌張之中,回過來時,申懷贖的眼睛似要吞沒了她,裏麵有幾絲意外的柔色,也含著莫名的不屑,不過,這並不是對她,而她卻能看到這隱約在骨子裏的一瞬。


    “你十八歲就考上了那樣的學校,二十歲就要明白什麽是舞會,剛才我稱真正的慈善,反正都是要便宜了別人的,先拿來禍害自己吧。”


    …


    夜晚絢麗的煙火在一陣升空時撲向星辰黑夜,又化為一團白色的煙點,從水中抓起,揉成一團泡沫。


    沈沭發著呆,浴缸朝著諾大的窗戶,高樓大廈映著她的臉龐,外麵吹來都市的風。


    她想著她正在東京最富麗的私人酒店,如果空氣中有紙醉金迷的味道。


    恍然發現自己真正感覺帶了成人世界的美妙,她出神了,她心裏默拚著那個名字。


    她的身邊竟都是最靠近金錢的地方,或許她苦讀的這些年,已經讓她成功了,等待畢業和離開。


    沈沭想到了慧子那句話,“你的人生前麵將是一片光明。”


    “你可以再想想,不用馬上說,也可以不說。”那家夥那麽說。


    方才從海港走出去,沈沭不知道說什麽,她們之間已是好一會沉默了。


    他很識趣的分了車坐,亦或者還有事務在身。


    專門送沈沭回去的車,他自己則上了另一私人輛,司機關車門時,申懷贖站在不遠處,手裏又點了一根煙,插著口袋看著她。


    他才真正在認識一個新的人,不是以病人的身份,也不再是尷尬的相熟身份。


    細想,似乎是在南京時就比她更加了解,窺探到自己的人…


    次日沈沭總是感到有點興奮,她期待著什麽,眼皮又跳個不停,她有意減少思想的不受控製,跟了當地的漁民上了條輪船觀遊。


    待到快遠離這個地方時,又突得往甲班另一頭跑,她開始不自覺害怕,一心隻想靠近北海道,靠近這個地方。


    終於還是在下船時打了輛車,她猶豫著,腦子裏期待看到什麽。


    思考著行蹤,於是去了教堂。


    她走進去,當看到那個背影,黑色的西裝插著口袋,坐在椅子上,對著報紙。


    一點一點她的心在跳動,選擇坐下那一刻起,她想出去也難了。


    沈沭不說話,對方也不開口。


    “沈小姐交這三千塊是為了來北海道禱告嗎?”


    “什麽三千塊?”沈沭不解,當下之意是說她沒事幹。


    “貴社可是免了我的費用的。”


    “阿拉伯國家造出來的手表,差不多三千吧。”


    微頓,沈沭有點窘迫,那是她前天拖司機帶給他的,為表示旅遊不交費用的感謝,總要有些心意。


    雖然是去年埃及考學買的,但未買盒過,他確實收到了,沈沭莫名覺得即使三千塊也黯淡無光。


    “申先生喜歡嗎”她嚐試去看他的臉,當看到拿感性的下顎時,就轉了過去。


    “生意人士,可有可無”


    “…”


    沈沭撇撇嘴,這個人很少正麵滿意,倒可以變著法的表達不滿意。


    隻要沒說不喜歡就行了,他倒也還過得去。


    “申先生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日後的女朋友受得了嗎?”


    “那估計是還行,雖然都問出來了。”


    她一愣,不知怎麽接,唰的連有些發燙。


    原本打趣一下,結果..


    “沈沭啊沈沭…你在想什麽!”


    “那考慮的怎麽樣了”他問。


    絲毫沒有注意,他什麽時候放下報紙了,在柱子和神像後麵有一麵長鏡子,正對著她倆,申懷贖可以盯著鏡子看見沈沭。


    “這個…”這令她更加管理失控。


    “比起在醫療所工作,無所好動,來實踐你的學業理論更有趣吧。”他的聲音像包著棉花糖一層尼古丁,令人不覺享受。


    “與其被迫了解一個討人厭的客戶,占我的便宜度個假期遊豈不是更好?”


    這個男人還真是一針見血,知道她現在有些迷茫的思緒,可他的意思是,和他搭個船會高興些?


    “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對我?”她有些羞於啟齒。


    “任何我想的時候。”


    是個詭才,確實,像他這樣成功的資本主義者,雖然不缺那種機會,但是難得有那個意思也不需要理由。


    “好。”沈沭說。


    “好什麽?”


    “好就是好”


    “今天天氣是挺好的。”他點頭。


    沈沭咬牙,這家夥。她咽了口氣,語氣似乎毫無波瀾。


    “我想申先生的副駕駛可以讓我坐吧?”


    當下她強忍笑意,透過鏡子看到他臉上揚起的一抹弧度。


    她連她自己都弄不懂,到底胡說了些什麽,直到出來的時候,有些微涼的冷風撲來,從遠處的海港吹來,她忽然的定神。


    申懷贖將外套解了下來,披在她身上,那雙臂間的氣味和手腕骨的強勁,讓她又出神了。


    身旁的人大步走向車子,隻身單薄的襯衫。


    “副駕駛沒有,你隻能坐我旁邊。”


    他拉開車門,沈沭才回過頭來,盯著那皮座跨了進去。


    言下之意他並不開車,司機坐在前麵,沈沭在意這皮座有些天了,上次半醉半醒中,她感到身下又軟又暖。


    申懷贖隻是翻了會兒文件,又回到之前的狀態中。


    她們不再交談。


    沈沭甚至有些緊張,一路穿過繁華的市街,停到了一家安靜得酒店門口。


    門口的侍者是先出來,後走來一行人和他交談起來,禮貌作出請的姿勢。


    身前的人略彎起臂膀,沈沭挽了上去。


    這是她們第一次最近也是最親密的接觸。


    之後便是在一陣招待休息間,申懷贖走到了大廳,再次站在剪彩的位置,沈沭看明白,他大概又投資了一家企業。


    從門口出來時,天有些漸昏了,他上車沒有告訴司機要去哪裏。


    對方也沒目的又好像心有會意的開著,又開進了市中心。


    在商業街和一些私人區間,她欣賞著夜景和風情,差不多到有些餓扁的點,申懷贖吩咐了一家餐廳。


    兩排竹子中走進去,充滿了茶亭風味麵貌,在招呼聲中走向樓梯,她敏感的聽見了一些異國話,似是越南語。


    坐在了露天的長廊上,坐在這裏可以看見外麵的繁鬧和人,華燈相映。青竹瓷小碟盤間,充滿南亞菜係。


    申懷贖飲著紅酒,沈沭隻管動筷子,碗筷摩擦間,偶爾還要嚼咽食物的聲音。


    樓下有忙碌的運盤聲,雜貨搬動,酒箱晃動的腳步裏,還有燈紅酒綠的男女在街道上醉聊。


    在等菜時她去後麵的發廊洗了個頭發,並沒有讓她們吹幹,半濕耷拉在肩膀,吊帶的鎖骨上有晶瑩的水漬。


    她又披上了申懷贖的外套,晚風涼而使人燥熱,明明就快入秋,這裏卻像夏尾。


    原來人生還有如此悠閑的時刻。


    不意間與申懷贖對視時,他眼裏的欲色像沈沭送給他的手表一樣,高級而內斂。


    吃完飯,又開車向市中心去。


    這回,好像是在兜圈子去,車子慢慢駛過街道,任憑那些發送傳單的以最近的距離靠近車內的她。


    穿著西裝的打起火機,在巷子口和女郞談笑。


    每到好玩一處,申懷贖都會令司機停下來,停在各大商場門口。


    沈沭下車,從門口緩緩走來一窈窕女士,商務服裝,她往這走來,似與今夜的人,情合為一景。


    “您好,是我,申先生把我叫回來陪您了。”


    還是那個女助理,她和沈沭興致高昂的逛轉。


    偶爾停停,看到申懷贖站在路邊的茶廳外,斜靠在牆上。


    圍繞著的西裝熟人裏,爭搶著給他遞火機,他就站在那,沈沭與他對視,似乎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刻。


    申懷贖呼出的雲霧裏,正看著沈沭,那份熾熱的目光。


    其實一排人裏,個個都比他更加恭敬從順,卻不如他那份痞氣來的紳士。


    好像就這樣慢慢繞過了半個城市的繁華,外麵吵雜的音樂鼓動著車內的氣氛。


    她領著大包小包上車的時候,對方已經坐在車內,略顯局促的丟進腳下。


    碰上刹車,她們殺來的戰利品一排倒在了申懷贖腳旁,她低頭去扶住,側臉擦過了他的腿。


    那股莫名的味道,說不上香,總是隨著她的心跳而令人慌亂。


    她全程都想自己付錢,不過女助理卻總是搶在前麵,一直強調這是通用的黑卡,申懷贖很少購物。


    她也便買了點小禮物塞給對方,兩人還算聊的來。


    …


    回到公館時,已是十一點了。沈沭先是一路擠在申懷贖身後,而後和女助理先上來。


    進了大廳,堂皇卻又私人的裝潢。


    她正有說有笑的,卻聽到一聲。


    “沈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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