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轎車開過了海灣公路,穿過郊區的風景,慢慢駛進一條熟悉的道路。


    一棟老宅子庭院,裏麵的駝背老看家掃著地,看向站在門口的成明。


    “小少公啊。”


    “他在哪?”


    成明跟著經過堂廳,他按規矩在祭祖屋裏拜了三拜。


    又繼續走向樓上,院子裏載種著竹子。


    落葉嗖嗖的飄進走廊。


    “父親。”


    他立在床前,幾根白發的男人小酣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我看錯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坐起來,身形有些壯碩。


    “中午,你怎麽又待回老宅子了。”他坐在凳子上。


    “哎喲…”男人歎著氣,從盒子裏抽出了一根雪茄。


    “在富人的地帶一點意思也沒有,還是回來清淨,城市裏怪焦躁的。”


    他呼出一串氣,眯著眼打量成明,這個好久沒見的兒子,整天來無影去無蹤。


    “你不是說要給我帶一個姑娘來看嘛。”


    他還惦記著呢。


    “和這個事有關,我今天回來就是特地找你,拜托…”他說著。


    “喔?”對方挑眉。


    ……


    “明兒,我給你做你愛吃的紅豆飯。”


    老管家喊著他的乳名。


    “好。”


    他起身,“那你現在就跟著我去吧。”


    老爺子笑了笑,“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成明猶豫著,看向院子裏進來的一個男人。


    ———


    尊應轉了個身,將被子踹開意識慢慢清晰。


    他突然側過頭,身邊空蕩。


    “人呢!?”


    他推開門,走到樓下,幾個人麵麵相覷。


    “沒看見啊,剛才就古哥出去了一下。”


    他回到房裏,看著地上那攤衣物,已經被換下,這個女人穿上自己人的衣服,戴著帽子憑著背影就蒙混過關,偷走他身上的兩串鑰匙。


    “一群廢物。”


    他推開桌子,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血跡。


    血跡一直順到床上,都還殘著渣子。


    尊應看著那張床,不知為何,平靜過後的他卻沒有那麽生氣。


    反而很想快點見到她。


    “喂,人找到了,抓回來了。”


    “你送回來,我先出去一趟。”他揉著眉心。


    回頭再次瞥了一眼床單。


    …


    沈沭將頭發藏進衣服裏,也終究還是沒逃出去。


    她赤著腳跑到了馬路上,沒有打到車,正好被古適碰上了。


    “放開我!”她掙紮著。


    又被帶回了這個絕境。


    她的心是死的。


    “放開我!如果你還有有一絲人性!”她對著古適。


    對方從未傷害過她,他的言行也是那一群人裏算溫和的了。


    “你現在,沒有辦法阻擋任何事。”


    他關上房門。


    沈沭靠到角落裏。


    “你們到底,想達到什麽目的?”


    “他的報複的目標裏,其實從來沒有過你。”


    他轉身出去,再次上鎖。


    …


    ——


    角樓裏,男人坐在陽台的躺椅上。


    醉裏跟著戲曲聲悠揚。


    “輝爺。”有人走到他身邊。


    “幹嘛幹嘛。”他煩躁的關掉收音機。


    “成老先生來了?”


    “誰?”他坐起來,好像聽岔了。


    “成尤成老先生,就是以前和你一起吃過老東家飯的。”


    “好家夥,他怎麽來了,去,快請。”他站起來,往下看。


    那哪是跟他一起吃東家飯,說是對方請了他一頓飯都不為過。


    他怎麽從香港來了,當年的黑社會罷手的男人,可頂半片天。


    大門慢慢滑進兩輛轎車,後座上立著一根拐杖。


    成尤著唐衣,從車上下來一路跟進後庭。


    “哎呦…這不是成老嘛。”男人順著走廊下來。


    “阿輝,多年不見啊,你還是意氣風發,看著到比我不顯老。”


    “坐坐,”他親自給成尤倒茶。


    “我休息這十來年,天天打拳,硬朗著呢,你確實是,這麽快就拄上拐杖了。”


    “哈哈哈,我早年吸的那兩口,現在身子骨都散了。”


    “誒,你怎麽突然來上海了,找我也不提前招呼一聲,我好找個茶樓和當年那幾個弟兄一起聚一聚。”


    “跟著我兒子來的。”他吹了吹麵上的茶葉。


    “成明?”輝k笑著,“那小子也就裹著尿布的時候瞅過,現在幹什麽呢。”


    “嗨,金融生意,先別忙活,這些年我們都沒見,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麽,我就開門見山來了,今天確實有事要問你,這年輕人的事呢,我們別插手了,你是不是搭上了一個人?”


    輝k心裏隱隱明白了幾分,“尊應?那個小毒梟,落敗了,來找我討口飯,我也就給自己的口袋裏幫襯了點。”


    成尤擺擺手,“你我都看過這麽多了,還是聽我一句,犯法如今是幹不得的,咱要看清利弊,這樣吧,多少籌碼我出了,你賣我一個交情撤手罷。”


    輝爺沒想到他竟然為了這點事來自己這。


    他正襟危坐,有些難為情。轉著手裏的珠子,又瞥了眼成尤,那層麵子,不能破。


    “是不是,跟成明的事有關?”


    對方點點頭,“我老來得子,不曾想閨女那麽小就逝了,心裏也煩啊…”


    …


    ———


    沈沭的四肢麻木,她好像躺在砧板上,她夢到那些刀向她而來。


    幾滴水掉到自己的鼻間順著滑下來。


    她睜開眼,看到了那黑色西裝外套。


    他的腰帶亮眼的刺痛她。


    尊應端著酒杯,他倒下來,紅酒如鮮色的生命在她的胸膛流動,一點點往下。


    他摔開,跨向床上的人兒。


    對她進行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折磨,他這一次輕柔的掌控節奏。


    沈沭默不作聲,直到眼淚滑過濕潤了耳蝸和枕頭。


    “你有沒有後悔過。”他伏在她耳邊。


    後悔?是說她後悔沒有殺了他嗎,如果她知道自己現在的下場,千百次和他的接觸中,她會拚命絕他的後路。


    她後悔著,後悔那天在遊輪上,她應該奔向外麵,朝大海躍去。


    她後悔在南京的那個午後,她不應該走向那間房間,她應該轉頭離去。


    “後悔”她意味深長的回應。


    尊應的眼裏揚起了一絲光璨是他自己沒有發現的,如果她能和他對視,那麽她也應該知道。


    他想,她終於後悔了,後悔背叛他。


    他甚至有那麽一刻厭惡自己的行為,他看著她皺著眉,背後的傷口顯目。


    他親吻她的肌膚,吻上她的傷口,他是衝動的,也許她認為他天生就是如此


    可當尊應把她按進水裏,自己也控製不住手勁兒,他的大腦一片狼藉,他差點就淹死她。


    “放過我,求你了。”


    “你以為,隻有我在糾纏你嗎?”他坐起來。


    點了一根煙,“我可以送你回去,見見你想見的人。”


    她的腦中快速閃過成明的臉。


    真的?他真的放過她了?


    在無數次對她的羞辱後,如今肮髒的她怎樣再去麵對成明。


    沈沭的心中變得恐懼。


    “你喜歡他?是吧,你愛上他了!?”


    他把煙頭甩開,一拳打到她枕邊。


    “還是說,你從一開始愛的就是這個男人?你接近我,全然是為了殺我,你從頭到尾就沒有過一點真心?”


    “真心?”她反問。


    “對你這種人而言,真心,還可貴嗎?”


    他眼眸鋒利,咬著牙又鬆了下來。


    “好,如你所願。”他一把拎起她。


    …


    “啊…”


    沈沭被摔進車裏。


    這是一輛載著貨物的麵包車,開車的男人往後視鏡看了一眼。


    尊應坐在她身邊,與她毫無言語。


    車子搖搖晃晃的開過,她盯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直到眼中慢慢出現自己熟悉的路口。


    她趴上窗戶,看見了成明的家。


    一雙手從後麵扯過她


    “滾下去。”他將她扔了下去。


    沈沭站起來,她還是不敢相信,尊應真的就這樣放她回來?


    他就不怕她再次把他送上絕路?


    “你隻有三天,否則,你朋友的命在我手上。”


    林稚!?


    他拿出錄音,裏麵的男人一邊打牌,一邊調戲著林稚。


    “滾開!”林稚怒吼。


    “喲,小娘們還挺強,被綁著還那麽大脾氣。”


    …


    “不,你要幹什麽!放了她,有什麽事衝我來!”


    沈沭追著車子拍打,尊應毫不動容的坐在裏麵。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麽放她離開,他想徹底的踩碎她的自尊,他隨時掌控她的去留,他要讓她主動送命。


    ……


    機場裏,成明目送一行人攙扶著老爺子進海關。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成明也笨拙的不知說些什麽話。


    “你照顧好身體。”他喊了一句。


    轉身手機響了,他先是愣住,家裏的那串座機號碼,是誰在自己家裏…


    他忽而一顫,卻已經掛斷了。


    成明迅速跑出機場。


    ……


    沈沭躲在角落裏,不,她不該打給他,她要怎麽麵對他。


    她不應該用自己的手去觸碰那麽幹淨的成明。


    她哭著跑進房間,把門鎖上。


    轉身被一本厚重的書絆倒。


    成明的床沿第一次這麽淩亂,他顯然沒有好好度過這幾天。


    沈沭撿起那本書,從裏麵掉落出幾張照片。


    她的瞳孔不斷放大,盯著上麵稚嫩老舊的熟悉麵容。


    ——


    “小沭!”成明一路跑進家裏。


    他甩開門,望著空蕩蕩的客廳,又跑到沈沭的房間。


    突然轉身,看向對麵的房間裏,蹲在地上的身體。


    “小沭!”


    他抱住她,從後麵緊緊的,不願再次讓她離開的。


    對方瘦弱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繼而感到抽搐。


    “你怎麽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回來的,他人呢?你還好嗎…”


    “啊!”她一把推開他。


    成明撞到角落的鏡子,他看向尖叫的沈沭。


    手裏那張照片。


    心頭一震,他感到伊甸園裏的愛情終會破滅一樣,沒有什麽是可以保持永恒的,包括他努力去彌補和製造的。


    那顆沉重的,壓抑在她心頭的柿子一直都是苦澀的,他隻是,塗抹了一層蜜油。


    “你是誰…”她低著嗓子,冰冷絕望的看著他。


    “我是成明。”他哽著。


    “你到底是誰?”


    “我是成明。”他再次回答她。


    成明伸出手,想觸摸她的臉。


    “小沭…”


    “你別碰我!”她退後。


    沈沭顫抖著,她的心肌不間斷的梗塞。


    “你為什麽會有我的照片。”好不容易喘過來,甩了出去。


    “你聽我說,是這樣的…”


    “我還看到了一張照片。”五雷轟頂的。


    以及一張當年的報紙被剪下了那一圈報道。


    時隔多年,她被再次提醒,她的存在是一個罪惡滔天的錯誤。


    他很早就知道他了,甚至第一次的見麵絕對不是偶然。


    他和那個侵犯自己的人是什麽關係,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而照片上那個女孩,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正是因同一個施害者而死的女孩,難道他就是…


    “不可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他說救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露水薄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露水薄涼並收藏他說救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