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袖翩翩起、花香撲鼻來。


    一曲國風唯美之姿隨曲畢,宮婢緩步退下。


    殿上掌聲四起,皇後邀大家品花茶、嚐佳肴。一番熱鬧拉開了宴會高潮。


    “今年,依然按舊例作答。隻是內容上與往年卻有些不同!在座諸位不必顧及其他都要積極參與。”


    “不知皇後娘娘又想出了什麽新鮮玩兒法?”武英侯夫人來了興致,往年參加答題的人都是自家跟來的一群小輩,在人前靚個眼,以花為媒給各家夫人留些印象。今日皇後娘娘卻廢舊推新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白文萱笑了笑,招手讓殿外等候的四位宮人將兩個重物件兒搬了上來,用紅綢遮蓋看不清楚。形狀酷似兩株植被。


    “實不相瞞,今日還真有些新奇之物!各位都是我西沅曆屆牡丹宴的品評高手。這是兩株珍品牡丹,隨我從白家陪嫁而來:一株名為粉黛、另一株名為紫薰。近年來不知為何長成了副怪樣兒。聖上先前也請了專飼花匠查看一二,不過也並無所獲。無奈借著今日牡丹宴勞煩諸位幫著給掌掌眼,瞧瞧看是哪裏出了問題?”皇後說完,揮手讓人揭開綢布,兩道肉眼不及的流光射出。


    “嗯?”言千金稍一凝神,靈識壓下,勾起了一絲興趣。認真看了起來。


    粉黛?紫薰?!聽名字都知道是哪兩種色,可近在眼前的花:一株純白鑲金、另一株暗黑嵌銀?殿上看到之人皆驚呼一片,詫異聲不在少數。


    皇後突然朝昱王妃這邊看來,發現言千金麵色平淡、並無驚奇!更加篤定自己心中所想,暗喜中悠閑的喝起茶來。


    “小姐,有邪氣!”靈澤悄然出聲,她重塑筋骨後對外力比春雨更為敏感,兩位宮人抬進來的牡丹非常怪異:一株似有靈力、另一株自生陰風。皇後娘娘今日擺的這宴席不一般!事中透著古怪,怕是為尋小姐而來……


    “無事兒,那不是邪氣。她也無心傷我,最多隻是試探!”小聲止住了靈澤出手摧花的衝動。言千金看明白後放下心中大石,不用吟詩作對、舞文弄墨、吹拉彈唱她倒是樂意奉陪。照原樣兒該吃吃、該喝喝、與太子妃聊的不亦樂乎。


    突然,感覺有道熟悉的視線射來。抬手朝坐於下首的紅衣女子敬了一杯,後者詫異微愣!太子妃看在眼裏倒有些意外。


    “今日,有勞諸位了。大家觀賞此花時切記碰不得。曾有幾位宮婢不小心觸碰,導致其中一位大睡五日方醒,另一位夢魘了三天。”皇後娘娘話音落,眾位佳人收起了觸摸的心思,更有甚者打起了退堂鼓。


    “若今日有人能看出些端倪,還望直言不諱!我白家願許她一諾!聖上也必有重賞。”白文萱不清楚言千金能否查出源頭來幫她解惑。這兩株牡丹珍品是當年臨行前白家族長親手栽種,父親贈予她和文月的陪嫁之物。一人一株!自燕王夫婦相繼去了後,便被行兒送進宮來養在了同處。三年裏花色突生變故…………讓白文萱憶起了父親當年臨別之言:「花開數載、緣到自來!守護之人與你二人有緣,西沅此去山高路遠恐怕再難相見且珍重必行!」皇後再次看了眼言千金。心中喜憂悲涼滑過一時忐忑,她來西沅多年都快忘了當日對父親的承諾。十多年前父親的得意門生為庇護風家幺女而悔婚另娶,她才得知白家與風家還有莫家、於家有守約之言:一家亡四家皆亡!風家那位孤女更是低調成謎、言相府的嫡女也是癡兒一個。百般試探下盡斷了暗中一些勢力的念想……


    不料如今陰差陽錯她們倒結成了親家,細細想來與她們緣分最大的也唯有言陶憂口中的這位女兒!如今不僅解了相府燃眉之急還救了行兒的性命,她白家欠風家的太多,怕是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皇後娘娘真是言重了,既都是為參宴而來妾身們哪兒有不想奪個彩頭回去的?!又能為娘娘分憂,妾身們當然會全力以赴呢!”忠國公夫人素來愛奇花異草,被大殿上的兩株牡丹流光所吸引,早已經坐不住了。此言一出氣氛回歸高潮。各家夫人皆驚歎世間還有如此奇事,心中生了要上前去一探究竟的迫切。


    從太子妃開始,由宮婢帶路圍著兩株怪花細細觀看、言千金也從中走了個過場。各家王侯夫人、文武家眷依次琢磨了個遍。待眾人都坐回原位後大殿上議論聲還未歇。


    “諸位,可有看出了問題?”皇後看大殿上各家夫人與閨秀都略有些心得,便出言問道。


    “母後,兒臣以為花草栽培皆離不了水土光照。民間也有俗語:「一方水土養一方花木」會不會是因為移栽期間水土出了問題。”太子妃先行作答,眾人有讚同的亦有不認同的。隻見坐在樂遙郡主附近的一位黃衣女子起身行了一禮接道:


    “太子妃所言不差,不過罪臣卻有些不同看法。”


    “說來聽聽!”皇後點頭應允。


    “花木皆有靈,牡丹本就生的國色天香。自古就有「木鬼為槐」的說法若栽種的地方聚陰避陽,生出一些怪相也不無可能!?”


    “有意思!”言千金一杯美酒下肚對這位黃衣女子多看了兩眼。風嬤嬤急忙上前耳語道:那位是已故蕭王爺的遺孤謹言殿下,代父贖罪常年幽禁於宮中的升雲塔。因對花木養殖方麵有些造詣,一年也就被應允出來這麽一回。


    “無稽之談!殿下怕是鬼怪異聞看多了,若真有這般詭異之事你倒是召喚出來讓大家都開開眼啊!”尚書千金史文玉出聲辯駁道,一臉風淡雲輕哪有幾分贖罪之相,還能年年都露麵參加皇後娘娘的牡丹宴,她看著這位北宮謹言就心底不舒坦!


    “玉兒,不得無禮!”尚書夫人明麵上嗬責一聲,賠了半個虛禮緩緩道來:


    “臣妾倒是聽聞坊間傳言,花木生蟲害癔症也會色變。想來這醫人與醫花木應該也是一理通百理,不知今日大殿上有沒有略懂奇方醫術之人興許能查出些問題。”


    醫術!在場不少佳人目光一致投向了太子妃的方向,太子妃乃是當朝太醫院院首之女。這尚書夫人和太子妃難道有過節不成?!蕭穎兒正要接話,不知下首哪位小姐插了一句:


    “要論起醫治這等疑難雜症,那還得找雲都百姓口中的奇方神醫才行,言相嫡女——言千金。”


    “是啊,我也略有耳聞。聽我爹說言相最近閉門謝客,隻因那蜂擁而至的人多到快踩破相府大門了。”


    “有這麽厲害?!”


    …………


    眾說芸芸,唯獨正主不接這茬。太子妃才反應過來,怎麽轉眼的功夫矛頭一調對準了身邊之人。


    “你,好像仇家上門了……”三年前的事,她也有些耳聞。聽說尚書府的公子留下了頑疾,不怪乎人家母女逮到機會就想一爪子拍下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言千金懶懶的應上一句,麵上作委屈狀,實則早神遊去了空間靈田。虎狼當前她哪有躲避的道理,何況還各個口放利劍!


    太子妃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大殿上議論熱潮四起,昱王妃卻無動於衷。母妃好似有意為之,既不阻止也不開口強求。眼下都快成為一家人了,這樣咄咄逼人不知道昱王知道後會不會秋後算賬,她可是深刻領教過北宮家的男人:可沒幾分大氣!


    皇後本想借由牡丹宴再試試言千金真偽,豈料當事人選擇關鍵時刻置身事外,讓人捉摸不透。若典籍記載的鎮國守運傳說是真的?那必定與風家此女有關!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已經好些年未曾有過了……


    白文萱正考慮要不要製止這場風波之時,正主兒突然開口:


    “醫術,我確實在行!醫花醫草醫靈木自然也不在話下。既然這位夫人也知道醫者是一理通百理,想來貴府的公子也已經康複如初!也省的我再為此白跑一趟!”


    “噗嗤!”大殿之上突來一聲。樂遙裝模作樣的直呼太熱,讓身邊嬤嬤扇起扇來。


    “你!”尚書夫人被人下了臉麵,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氣的發抖!腦袋也漸漸清明起來,眼前女子身份再不濟也是掛著昱王妃的頭銜,皇後、太子妃都是護短之人,她雖記恨在心也不能做的太過了。況且聽她意思……開朗的病還有的治?!


    “不知昱王妃打算如何醫治,何時開始?方不方便讓人旁觀?”一直充當隱形人的黃衣女子熱情上前,她愛看一些奇門書籍,對花木栽種位置也頗有心得。今日這兩株牡丹花生的怪異,她好奇心使然!


    “治?治不了!”言千金起身繞著兩株晃動的花頭喜笑顏開。


    “那你充什麽大頭?!浪得虛名。”史文玉來了勁兒,她才不相信癡了十年的人能一夜成神醫!荒繆!


    “你瞎嚷嚷什麽呢?沒病怎麽治?!”春雨最見不得有人隨處噴糞!況且還濺到了她家小姐。


    “你說沒就沒嗎?不是病症又怎會長成這樣?!”


    言千金笑了笑,伸手摸上了那株粉黛。


    “別!”皇後出聲阻止,頃刻間大殿上噤若寒蟬。


    刹那間,驚呆眾人。順著言千金伸手觸摸的地方,如水波蕩漾一般露出原本粉色重瓣,白中掛粉、色澤柔魅。大殿中花香沁鼻,彌漫散去言千金收手後又恢複原樣!百花鑲金似乎未曾變化。


    “這?!”皇後移步殿前,一時震驚!


    “不可能!”尚書夫人離的近著實被嚇的不輕。


    黃衣女子非常激動,上前拉住言千金的袖擺急道:


    “你是如何做到的?!”


    史文玉更是不信邪,以身試法抬手就衝言千金剛才收手的地方摸了上去。


    “咚!”一聲!離奇倒地,尚書夫人尖叫一聲。砸的心驚喊的肉跳!一時大殿亂了鍋……


    一聲皇上駕到!止住了亂場。眾人恭迎聖駕之時,還不忘摸了把手汗。尚書夫人更是嚇的六神無主,頭暈的緊!事實證明皇後的那兩株牡丹是萬萬碰不得。


    渾眉寒目,凜凜生威。拋開那紫金冠皇蟒袍,真龍之氣縈繞。言千金腿沒跪身微曲,看了眼後心中吐槽:誰說的帝王天生一張臉!還真沒說錯,根本看不出喜怒。伴君如伴虎、實在不算過分!


    “何事,如此熱鬧!”北宮烈看了眼地上躺平之人,讓吳公公去請了太醫。麵無表情的坐上正位,朝皇後拍了拍身邊位置。


    “還不是我那兩株牡丹闖的禍。”白文萱挪步坐回原位。


    “哦?!皇後不是都下過了禁令!難不成有人明知故犯!”北宮烈冷哼一聲,不怒自威。嚇的尚書夫人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冤枉啊,皇上!”尚書夫人腦中一熱驚呼出聲!:


    “明知故犯之人是——昱王妃!都怪妾身一時疏忽讓女兒受其牽連。”


    大殿之上又一次禁聲,眾人都往邊上輕微挪開一些,尚書夫人怕是嚇傻了竟然在殿上開始胡言亂語。


    北宮烈聽聞恍神,昱王妃?!不是那位言相的嫡女嗎?今日也參加了皇後的牡丹宴?他倒是「開胃賽」途中有派人去查過此女子,隻是去的人石沉大海無一回來。沒想到今日在皇後這兒遇上。


    “昱王妃人呢?!”


    “臣女在這裏。”言千金直起身來行了半禮。嚇的周圍人不敢吭聲,樂遙郡主敬身前的這位昱王妃:見君不跪是條漢子!膽肥的不少,能活下來的不多。她相信自己的交友眼光。默默地給身前人投去了崇拜目光!


    北宮烈看到殿上直立的人,臉色陰沉。


    “什麽時候進的宮?”


    “清晨和昱王一起。”


    “昱王清晨在龍華殿,你在何處?!”


    “臣女初次入宮,走丟了轉了一大圈才找到路。怕錯過皇後娘娘的牡丹宴所以沒能趕上。”言千金完全可以忽略這些繁文縟節,不過她也不想多生事端。能做到什麽份兒盡力,實在不行就攤牌!


    大殿一股冷風竄來、眾人雖然免了跪禮卻也不敢動上一動。


    良久,隻聽一聲:


    “啪!”


    又是一聲:


    “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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