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渡閣會派人查探羨尋的蹤跡,但請顧三王爺幫溫某一個忙。”


    “不要讓顧恒在那個位子上久坐,”經溫子衡這番話,顧懷忽然間便清楚了溫子衡的目的:“對嗎?”


    “三王爺是個聰明人。”


    顧懷猜到了,但並不代表他就沒有任何疑慮。而顧懷此人做事向來不喜有疑慮,這樣礙手礙腳,不舒服。


    心裏閃過的想法,他也沒想著咽下去,直接問:“那我可就好奇了,”顧懷眯了眯眼,眼神一刻不曾從溫子衡的身上挪開:“溫公子派吟淵來我身邊,原是要取我性命的。現如今,又如何改變想法了?”


    “我確實想殺你。”


    溫子衡承認得坦蕩,也不介意顧懷打量自己的神色會不會令自己感到不舒服。反之,他坦然受著,行動上一貫如往常:“再怎麽說,你也是顧恒的親弟。”


    “可你殺了我,還有誰能把顧恒從皇位上弄下來?”


    顧懷輕歎,隻覺溫子衡這話不可信。可溫子衡卻道:“誰弄下來與我無關,我隻要取他性命。誰坐上那個位子,與我有什麽關係?我一介江湖派別,朝廷如何紛爭,到時候,也礙不著我什麽。”


    這話倒是坦然。


    朝廷和江湖素來分得很開,可彌渡閣卻趟了兩地的渾水。


    “你為什麽要取顧恒性命?”


    “因為他下旨殺了溫茗的族人。”


    顧懷不知溫茗是何人,但溫子衡此一說,顧懷便明白了幾分。


    無非,就是顧恒心狠手辣,剛登基時便滅了所有對自己造成幹擾的人。那一年,顧懷也不知顧恒株連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不清不白地死去。


    就連顧懷本人,為了保命也險些出家念佛。幸好,他一心表明自己無異心,顧恒才大發慈悲沒有荼毒他這個皇弟。


    那些個日子,顧懷要麽是閉門不出,要麽是遊山玩水樂得自在。上朝也不去,隻留給顧恒一抹花間巷的影子。


    若非如此,顧懷大抵也是刀下亡魂。


    而這麽多人裏,顧懷能使計救下的,竟隻有餘萩一人。因餘萩是餘家小女,上有哥哥姐姐,顧恒大抵也是諸事繁忙,沒在意這麽一個小姑娘。


    想起這些,顧懷不忍皺了皺眉:“顧恒,確實心狠手辣。”


    顧懷忽覺頭疼,卻還是強忍著問:“溫茗是?”


    “如今在閣裏休養生息,身子骨從小便不好。經過那一場,幾乎是要了半條命去的。因家父尚在的時候交付與我,溫茗與我,也定下了……”


    “定下了親。”


    溫子衡頗為詫異地看了看顧懷,並沒否認。


    如此,溫子衡縱使對莫吟淵有情,卻也不能違背誓言。加之,瞧著溫子衡那副要替溫茗報仇雪恨的模樣,隻覺兩人之間定是有情意的。


    “縱是如此,你也忒心狠了些。”


    溫子衡不解挑眉。


    “顧三將至,誅之,汝自由。”


    顧懷薄唇輕起,說話間,惹得溫子衡愣了半響。


    “我當你是如何知道莫吟淵是彌渡閣的人,原來如此。”


    溫子衡無奈地搖了搖頭,卻見顧懷垂眼,神色裏不知閃過什麽,隻聽見他緩緩道:“你給她自由有何用?她原本,就是無處可去的。”


    “彌渡閣向來不留無用之人,羨尋明白的。”


    溫子衡的略微不悅,並且沒有掩飾。


    顧懷就這樣直抽抽地點著他,讓溫子衡覺得自己多少有些薄情。


    可事實亦是如此。他待莫吟淵,比誰都要薄情上幾分。隻因莫吟淵心裏有他,才被他如此糟踐了去。


    “她當然明白,”顧懷笑了笑,倒也沒打算能讓溫子衡心裏有什麽愧疚之意:“隻是溫公子不明白罷了。”


    “何解?”


    “若是吟淵殺了我,現下,她能去哪?她殺了一個王爺,天底下哪有她的容身之所。溫子衡,你到底是心狠的。隻可惜……”


    隻可惜,莫吟淵並沒有殺他。


    可普天之下,還是不知哪裏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又能到哪裏去尋她。


    顧懷收斂神色,朝溫子衡擺了擺手:“罷了,我回去,自會點派人手去尋。還望溫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顧懷說完,隻見溫子衡並無說話。神色漸漸淡然,倒是像在思考什麽。


    不過這些與顧懷而言並無所謂,因此他隻是看了溫子衡一眼,便轉身出了彌渡閣。帶著點派來的人手,朝山下去了。


    顧懷回了府,點派人手各處去尋,彌渡閣亦是如此。


    隻是顧懷並不知莫吟淵平日都去哪兒,溫子衡便是更不知了。他從來隻是下命令讓莫吟淵去執行,又哪裏會在意莫吟淵無事時會去哪裏快活。


    倒是顧懷,在府裏待了兩日,捺不住性子,往江晚樓去了。


    當初帶莫吟淵離開的是顧懷,如今顧懷自然也不會想著來江晚樓尋人。莫吟淵出了這門,便不可能再回來的。


    可顧懷依舊包下了整個場子。


    自從帶走了莫吟淵,顧懷何時包下過場子?隻是來,也不過為了打幾壺酒回去。如今包了場子,惹得江四娘都不知找誰伺候打緊,隻好自己去問。


    瞧見顧三時,江四娘如何都是怕的。也不知莫吟淵為何還不動手結果,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疑惑:“顧公子,倒是有一陣沒見您來了。”


    “今日來,並非尋歡。”


    顧懷道明來意,不願有別的姑娘來打擾。沉默半響,望著桌上擺著的凝江酒,不覺抬手拿了一壺,揭蓋喝了兩口,不知怎的,竟覺得不對味兒:“我隻問四娘一句,你可知吟淵平日裏都會去哪兒?”


    江四娘愣了愣,心裏盤算著顧懷話裏的意思。


    “四娘無需多想,隻管告訴我便是。”


    “顧公子……這吟淵不是已經在您府上了,您大可回去問問。”


    “我知道她是來索我命的。”


    江四娘手抖了抖,身形險些站不穩。


    可顧懷此時並不想計較,心裏隻想著找到莫吟淵,帶她回去:“可她沒殺我,被溫子衡逐出彌渡閣了。”


    江四娘又是一驚。


    顧懷也不看她,自顧自地將這些時日的事情簡單說了一回。


    江四娘聽了,竟覺神傷,道:“不是老奴不告訴顧公子,而是老奴也不知。當初想著要給莫姑娘留一處,以後離了那些紛擾,也能好好過日子。隻是莫姑娘推脫了,故此,我才給了她一枚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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