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現在陸離和嚴世蕃的關係,最怕被人認錯,弄出這樣反客為主的烏龍。


    “嚴世兄,你還不出去!人家點名要尋你呢!”徐想容開口說道,聲音清脆柔和;場中人的目光剛才大都集中在昌黎書院的幾名學子身上,現在聽到這個聲音,倒有大半把目光移了過來,都想看看這位新晉的書院第一美人長得怎麽樣。


    好在有徐想容幫他解圍,陸離充滿歉意地朝著嚴世蕃看過去;


    卻見嚴世蕃也正好微笑著看了過來,不知怎的,表麵上雖然和往常一樣,但是陸離總覺得他的臉上有一絲僵硬。


    張子受上前一步,冷笑道:“鄒世忠,你的眼光不怎麽樣啊!這位才是我們分宜書院的才俊嚴世蕃!”


    陸離也上前一步,對嚴世蕃點點頭道:“德球,還不出去!?”


    他此時特地與張搏一左一右,拱衛在嚴世蕃的身側,拿出必要的態度來,以嚴世蕃為中心。


    嚴世蕃這才向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嚴世蕃,未請教?”


    鄒世忠咧了咧嘴,收起笑容,正色道:“在下宜春鄒世忠,嚴祭酒的公子,我有所耳聞;不過這位師兄,氣宇不凡,請問尊姓大名!”


    這鄒世忠好似認定了陸離,再三追問,倒是讓在場的其他昌黎書院的學子都特別留意起陸離來。


    此時的陸離,就好似錐子處於囊中,越是想收斂本身的鋒芒,越是在不經意間露了出來;椎處囊中,其末畢見!


    陸離隻好施禮道:“鄒兄謬讚了,末學後進而已;在下陸離,前些天才進的求索學堂。”


    人群中突然想起了一陣驚歎聲,卻是許多分宜百姓之前隻是聽說過陸離這位饞嘴幫和濟善堂的大佬,現在聽到他自己介紹,免不了驚訝於他的年輕。


    “諸位,諸位,靜一靜!這位是我們分宜書院本次例考內舍第一的大師兄劉興!”高得貴也站了出來,手指劉興叫道。


    卻是那劉興一直在等著張搏來介紹他這個內監第一,等了半晌見沒有動靜,隻好示意高得貴站出來。


    周圍的百姓們聽到介紹,個個都肅然起敬,書院例考內舍第一意味著明年府試、鄉試有望,說不得明年就是舉人老爺了,怎不讓人敬佩!


    劉興雙手一直背在身後,頭正身直,下巴微揚,目不斜視,做出了一副狂生的作態;把這當成是一種享受,享受著周圍人的注目和恭維。


    聽完高得貴的介紹,對麵昌黎書院書院的人都噗嗤笑出聲來,後麵坐著金毛吼的那位書生更是嘲笑道:“例考一年考幾次吧?劉興是誰?我等真是孤陋寡聞了!”


    高得貴怒極,不服氣道:“昌黎書院的人聽好了,我分宜書院每年的科舉考試成績都不弱於你們,你們有什麽資格......”


    劉興這次倒是淡定的很,麵對對方的鄙視,隻是咧開嘴笑了笑,反而讓陸離高看了一眼。


    對麵昌黎書院的書生催動金毛吼上前,拱了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昌黎書院潘振軒;忝為上屆宜春縣試案首,不知比起分宜書院例考第一如何?或者說是分宜書院沒人了?”


    潘振軒字子揚,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這次來分宜書院踢館,他不過是二把手;鄒世忠才是帶隊之人,而那名抱著琵琶的女子更加是身份特殊,可見陣容之強。


    對劉興這個例考第一有所輕視,也是理所當然。


    分宜書院的人大怒,徐元起一拂衣袖,上前道:“安敢口出狂言,你們不是到這兒來比試的嗎?有膽劃下道來!”


    潘振軒笑道:“照老規矩來吧!就怕你們不敢應戰!”


    袁州府四縣,宜春、分宜、萍鄉、萬載,每年都有文會和六藝大比;正常情況下,上半年六藝大比,下半年文會。


    六藝大比固定在袁州府治宜春縣舉行,文會則由四縣的書院輪辦,曆來都是袁州府的盛事!


    不過,文會更為袁州府的士林所關注;六藝大比則是整個袁州府最受百姓關注的大事,因此,春暖花開之時的六藝盛會總是能吸引整個袁州府的百姓前往觀看。


    即便是商人也能在六藝盛會期間大發橫財!屆時,袁州府各縣的青樓楚館也會聞風而動,舉辦諸如花魁大賽之類的活動熱場,甚至能夠吸引南京、揚州等地的青樓過來,這也給袁州府帶來了大量的商人。


    因此,六藝大比規矩為廣大袁州府的士人百姓所熟知;反倒是陸離和徐想容,對此一無所知。


    徐元起見兩人茫然不知,便在旁邊低聲解釋;


    這六藝大賽,比的其實隻有五藝,禮曆來都隻作為表演項目,作為東道主的書院負責。


    而剩餘的樂、武、禦、書、數這五項,才是真正的比試項目。


    “今天是小比試,我們便每場隻出一人比試,有沒有意見?”嚴世蕃首先問道。


    鄒世忠聳聳肩,笑道:“悉聽尊便!”


    正式的六藝比試是每場均出三人比試,采用三盤兩勝製;是以昌黎書院今日前來踢館的人數多達十餘人,便是為了比賽製度而配備!


    嚴世蕃提議每次比試雙方隻出一人,便是考慮到雙方整體的實力差距,而作出的對己方最有利的倡議。畢竟,根據以往的戰績,出戰人數越多,分宜書院必然敗北!


    嚴世蕃在這裏明顯取巧,不過,既然雙方都讚成這個方案,便不成問題,畢竟以往不是沒有先例。


    既然規則已定,接下來便是正式開始比試。


    剛才分宜書院定了規則,現在便由昌黎書院的人來定比賽順序。


    “現在已近中午,我們便把所有的比試都簡化,第一項比試為數科,怎麽樣?”鄒世忠笑道。


    總所周知,在上半年的六藝盛會之中,分宜書院全麵敗北,唯一贏的科目便是數科;此時,昌黎書院的人提出以數科作為第一項比試項目,極不正常!


    嚴世蕃轉頭看向邵逸航,問道:“有沒有問題?”


    邵逸航微微點頭,沒有回答;論起術數之道,他對自己有著足夠的信心!


    這場比試是在求索學堂的講堂中進行的,由分宜書院的眾多教習提前半個時辰出好題目,關夫子作為評判,消息傳出,講堂外麵的分宜百姓一片歡騰。


    畢竟關老夫子再是公允,所出之題也有可能分宜書院的學子們都學過;這等於是昌黎書院的人先讓了分宜書院一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分宜書院由邵逸航出戰,昌黎書院第一戰派出的,竟然是鄒世忠本人。


    張子受和徐元起見了,俱都竊喜:昌黎書院眾書生皆以鄒世忠為馬首是瞻,這樣一位扛旗人物,如果在第一輪便被邵逸航斬落馬下,今天的比試分宜必勝!


    關老夫子首先出了一題:隻聞隔壁客分銀,不知人數不知銀,四兩一份多四兩,半斤一份少半斤。試問各位能算者,多少客人多少銀?


    邵逸航聽了這題,饒有把握地一笑,提筆便在紙上驗算;


    徐想容滿臉擔心地望著正在奮筆疾書的邵逸航,低聲問嚴世蕃道:“怎麽樣?邵師兄有把握嗎?”


    嚴世蕃點點頭,淡道:“這個可就要問你的閨中密友了!”


    “放心吧!想容姐!”徐想容的身後突然伸出個小腦袋,正是她的好友彭依依,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學堂;


    彭依依胸有成竹道:“小邵子最擅長算術,這種題目難不倒他!你看,對方動都沒有動,顯然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完全不知道怎麽算!”


    徐想容聽她提醒,眼睛看向對麵的鄒世忠;對方果然紋絲不動,總算是讓徐想容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不到五分鍾時間,邵逸航停了下來,跟關夫子表示已經知道了答案。


    鄒世忠身子依舊一動不動,隻是伸出手掌作了個“請”的動作,示意讓邵逸航先回答。


    “夫子,我算出的答案是:‘客有三人,銀一十六兩!’”邵逸航朗聲說道!


    關老夫子麵無表情,點點頭道:“第一題,分宜書院邵逸航對!”


    消息傳出,外麵的百姓歡聲雷動,所有人都在為邵逸航叫好!


    講堂內比賽還在進行,關夫子繼續講道:“第二題,“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這道題目的意思就是: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個,隻知道將它們三個三個地數,會剩下2個;五個五個地數,會剩下3個;七個七個地數,也會剩下2個。這些物品的數量至少是多少個?


    題目一出,滿場皆靜,就是陸離也被這種題目繞暈了;講堂內的一眾學子更是冥思苦想,甚至有學子當場拿出沙盤或者紙筆皺起眉頭苦算!


    邵逸航呆了數秒,便提起筆來,開始演算,不多時,便在紙上填了滿滿當當一大串數字。彭依依一直在注意觀察邵逸航的表情動作,此時亦驚喜道:“動筆了,小邵子動筆了!隻要動筆,他自然能解答出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邵逸航已經為之演算了滿滿當當的兩張紙;


    良久,邵逸航一臉亢奮,正要落下最後幾筆;突然聽得對麵一直沒有動彈過的鄒世忠說道:“是三十二,至少三十二個!”


    關老夫子一直都在觀察,聽到鄒世忠報出的答案,隻能難以置信地宣布道:“第二題,昌黎書院鄒世忠勝!”


    講堂內外一時鴉雀無聲,比試用題是分宜書院眾位教習在半個時辰前所出,斷斷不可能泄密。


    鄒世忠能夠現場算出,且不用在紙上演算,隻能說明他的術數之道的確比邵逸航高明太多;甚至就連第一題,鄒世忠也很有可能是特地讓了邵逸航。


    到了這個時候,昌黎書院提議先比術數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他們打算在第一場比試當中便先聲奪人,在分宜書院學子最有把握的科目上擊敗對手,打擊分宜書院的學子信心!


    果不其然,關老夫子的第三道題目出來,邵逸航完全算不出來;但是,鄒世忠卻依舊沒有經過演算便報出了正確答案,在分宜人最強大的科目上麵贏得了一場勝利。


    昌黎書院先拔頭籌!


    “哈哈!你們分宜書院的邵逸航都敗了,想想還有什麽是我們的對手吧!”那潘振軒又跳了出來,神情得意,氣焰很是囂張!


    “可惡,昌黎書院的人太令人討厭了!”小辣椒彭依依揮舞小手,一副躍躍欲試,想上去動手的樣子,“真想打他一頓啊!”


    第二場比試是樂科,比試場地換在湖心亭舉行!


    昌黎書院的代表是那位懷抱琵琶的女子,喚作楊芸。分宜書院的樂科代表曆來都是那雲師兄,但是為了備戰年後與國子監交流學子的一戰,雲師兄被綠筠老師帶去塞北之地采風,至今未歸;


    好好的一場雙“雲”聚首就此錯過,讓在場眾人嗟歎不已!


    經過分宜書院眾人緊急討論,竟然派出了王紫那個迷迷糊糊的丫頭出場比賽!


    據說小丫頭雖然為綠筠老師所不喜,但是畢竟還是綠筠老師的親生女兒,在樂理樂器方麵得了真傳;被書院學子們公推為分宜書院樂科第二人!


    “己方士氣有些低迷,小師妹,等下還是你先演奏吧!”嚴世蕃心中斟酌一番,對王紫道。


    剛才的術數計算,一直都是分宜書院的傳統強項,卻意外敗北,著實讓書院裏的學子、百姓都一陣安靜,士氣低迷!


    就在此時,有人大叫道:“咦!那不是府台大人和縣尊大人嗎?”


    現場瞬間沸騰起來,紛紛循聲望去。


    果然,誌學堂台階上有一行人走了過來,山長陳清源在前麵引路,縣令彭達春和書院的幾位教習正在其中;其中被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名挺著大肚腩的中年人,一臉的富態,頜下三縷長須,正是袁州府的知府郭洪明。


    此時,郭洪明與彭達春都身著便服,顯然是聽說了昌黎書院的人前來分宜打擂台,過來湊個熱鬧,與民同樂。


    人群紛紛讓開,給他們讓出一條路,讓他們行了過來。


    在場所有學子都是又驚又喜,明年縣試、府試在即,今日恰逢知府、知縣大人到了書院,正好是刷臉混聲望的良機。


    “學生拜見府台大人,拜見縣尊大人!”


    劉興率先大喊,帶著一眾學子紛紛上前拜見!嚴世蕃與陸離對視一眼,也趕上去行禮拜見!就是昌黎書院眾學子,也在鄒世忠的帶領下上前見禮。


    郭洪明挺著大肚腩嗬嗬笑道:“諸位免禮!你們繼續玩你們的!今日我隻是路過書院,來見見我那侄女,順便湊湊熱鬧!”


    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徐想容,問陳清源道:“這位可就是我那徐年兄的家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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