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分賓主坐下,彭知縣最終還是不肯做司儀,陳清源也一笑了之。


    如果未來陸離考上舉人,成功加入儒門,最後成為儒門聖子,他今日作為陸離拜師的司儀,也是與有榮焉。


    關老夫子和嶽舉人是在座所有人中年紀最長的,所有人便在他們的帶領下恭恭敬敬地拜過了孔聖人。接下來,關老夫子和唐寅要分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接受陸離的跪拜奉茶。


    隻是兩人此時卻為了座位爭執了一番。


    “子畏,陸離先拜得你為師,你應該居左!”關老夫子把唐寅往左邊的座位上讓。


    古人曆來以左為尊,這個習俗甚至延續到了現在。


    唐寅如何肯坐,笑道:“自古我們都講究達者為先,以老為尊;夫子德高望重,當坐此位!”


    關老夫子德高望重,是分宜書院的元老,在座的舉人一半以上都蒙他教誨過;眾人也都紛紛開口勸他坐下。


    關老夫子隻得攜著唐寅,同時落座。


    “拜師禮開始,陸離,跪下行拜師禮!”陳清源站在一旁捋著胡子,高聲叫道。


    陸離依言上前跪下,拜了三拜。


    “奉茶!”


    有人遞上香茗,陸離分別向關夫子和唐寅敬上;兩人接過茶碗,抿了一小口。


    收了個好弟子,關老夫子略有些得意地教誨道:“鳥欲高飛先種樹,人求上進先讀書。上進之道在於讀書,求學之道起於堅持;陸離,望你從今日始,能夠日省三次,不忘讀聖賢之書!”


    唐寅本也要開口勸勉幾句,見到陸離年輕的臉龐,對上他帶著期盼的目光,突然間意氣潸然,陸離如那旭陽初升,風華正茂;自己卻已經前途斷絕,隻剩下落日餘暉了。


    他站起聲來,在滿屋人的注目之下,慢慢地踱到了窗前,看向了遠處的袁州河,隻見到船影橦橦,人聲鼎沸,不由得高聲吟道:“一生甘寂寞,幾載學儒林。未免幹戈後,終嗟日月侵。


    鬆楸餘故宅,花藥有新陰。何事逢休戚,人誰解好音。”


    拜師禮畢,接下來便是大擺筵席,大家痛飲一番。不停地有人給關老夫子敬酒,祝賀他收了個好弟子,他日陸離若能夠金榜題名,必然又是江西士林的一場佳話。


    相對而言,唐寅這兒就要冷清的多,不過,有陸離和嚴世蕃陪著,關老夫子又自覺虧欠,不時地拉著唐寅喝上兩杯,氣氛倒也不差。


    場中的另一個中心當然要屬知縣彭達春和山長陳清源,兩人也是酒到杯幹,讓敬酒的諸位齊齊叫好。


    場中諸位雖然隻是一群書生文人,但是個個都有著武師以上的武學修為,更加助長了他們的酒量,比起陸離前世看到的那些浸淫酒場數十年的好酒之徒還要強上一些。


    關老夫子可謂是誌得意滿,十來杯水酒喝到位,眼神有些迷蒙,雙頰都有些紅了,便是胡須之上都還殘留著幾滴酒水。


    “陸離,你已成年,聽說汝夫已經給你行過了冠禮,隻是這表字嘛......還得唐子畏給你取一個才行!”關老夫子舊事重提。


    這本就是應有之意,上次在書院裏他本有意給陸離取表字,但是終究覺得搶了唐寅的徒弟,此時再次提起,也是拿出一個應有的態度,向唐寅示好。


    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陸離也趕緊倒好了一杯水酒,雙手捧過眉頭,向唐寅道:“還請老師賜字!”


    唐寅接過這杯水酒,略一思索,笑道:“陸離,你的名字中的離,乃是離去之意,今日我便給你取個表字,為歸,子歸,如何?”


    言罷,唐寅一飲而盡,並且杯口朝下向在場眾人示意。


    “好!陸離,從此我們就該稱呼你陸子歸了!”嚴世蕃用力拍了拍陸離的肩頭,率先叫好!


    在場所有人都轟然叫好,都紛紛上前祝賀。


    陸離連著被灌了十多杯下肚,感覺頭有些發暈,心中腹誹道:“神tm的陸之龜,莫非自己煉體防禦已經練到了隻能龜縮防守的境界了。


    他心中有了想法,越發看著嚴世蕃擠眉弄眼的樣子有些話中有話,便又強拉著嚴世蕃幹了幾杯。


    關老夫子見到氣氛高漲,有些人開始有些放浪形骸;便衝著陳清源使了個眼色,陳清源會意,站起來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隻是子歸,你在這卻有些不合時宜,差不多便退下吧!”


    陸離愕然道:“諸位前輩、賢長都在,我怎能一個人先走?”


    在座的人均感到太過突然,這才哪兒到哪兒,怎麽能夠將陸離趕走。正扯著陸離灌酒的嶽舉人更是高聲叫道:“清源兄,你不會是磨盤上喝酒,暈頭轉向了吧!子歸是今日的主角,你趕走他,不就是趕我們大家走嗎?”


    關老夫子也站起來怒氣衝衝地道:“山長,你這是為何?”


    陳清源麵對關老夫子的詰問,搖頭道:“當日我與院前村嚴老族長商討如何剿滅龍首山的妖獸之時,曾經聊到子歸的父親陸老爹。”


    陳清源把話題扯到了陸離父親的頭上,眾人都側耳傾聽,便是連知縣彭達春也雙目注釋著陳清源,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嚴老族長當日幾次提起,陸老爹對子歸望子成龍,希望能有機會送他去讀書,參加科舉,以後可以光耀門楣。隻可惜,如今眼看著他可以完成老爹的遺願,卻因為孝期未滿,不能參加縣試。子歸,你如今還在守製其間,拜師禮已畢,你還不退下!?”


    陳清源提出來的守孝是指做官的在至親去世三年之內,要告“丁憂”回鄉守孝,孝服滿後再陳請複職。“三年”守孝中不能參加宴會應酬,夫婦不能同房,家屬不能生孩子,否則經人告發就要辦罪。民間卻沒有這麽多的限製,隻是要求守孝期內不能婚娶,周年之內不喜歡喜慶而已。


    陸離作為今天拜師禮的主角,坐在這兒份屬應當;隻是這種事情最不能說出來,他的父親半年前去世,現在更要重新入土安葬,陳清源把這事公開地說出來,陸離就非走不可,不然明天就有人會戳他的脊梁骨,說他不孝。


    陸離隻好放下酒杯,訕訕地退了出去。


    主角被陳清源逼走了,場中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嶽老爺子剛才為陸離出了下頭,更覺得沒臉,便也起身打算告辭;


    其他的幾位書院上舍的舉人均以嶽老爺子為首,見狀也都站了起來。


    卻見到坐在主桌上首的關老夫子突然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罵道:“陳老匹夫,我好意請你來喝酒,你卻要在這兒落我的麵子,壞我們的興致,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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