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風華觀內出了兩條人命,且後山的那具無名屍骸還被傳是觀主他老人家的,這無疑讓風華觀裏的氣氛變得既緊張又詭吊,特別是貴溪第一神捕薛青憲還撂下“凶手就在觀中”這句鏗鏘有力的呐喊,故大家彼此對望的眼神裏都充斥著狐疑。一時之間,觀內人心惶惶。都在心裏猜想平日裏勾肩搭背溫暖有禮的同門師兄弟就是隱藏在暗夜裏的變態連環殺手也未可知。


    想到這棘手的案件,薛捕頭一夜沒合眼,為了案情還活生生的被催生出了幾根白發,故此天還不亮他就帶著範四上了龍虎山。同一時間觀內的弟子們剛洗漱完正稀稀拉拉的往正殿外的操場上走去。


    “走,去後廚蹭碗老劉的餛飩吃。”薛捕頭一看還為時尚早,就嘴一斜,頭一歪笑著對範四說道。


    “老大,你怎麽知道今早吃的是餛飩。”


    薛捕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用手指了指他的腦袋,說道:“自己好好想想。”便邁著悠閑的步子向膳廳走去。


    果然被老大猜對了,這廚子老劉此刻正在用嫻熟的手法包著餛飩,隻見他用拇指和其他四指夾住皮,在右下角放一點肉餡,五指並攏,將剩下的兩個角重疊捏緊。旁邊灶台上的一隻大鐵鍋裏正燒著水,鍋中水氣熱騰騰的往上冒。


    “呦,薛捕頭,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看到薛捕頭,老劉頓時笑容滿麵。說到他們倆的淵源,隻因這個薛捕頭愛吃。老劉是本地人,家就在山下的村子裏,以前在鎮上開過飯館,煮的東西口味清淡,頗對薛捕頭的胃口,故他常去光顧,這一來二去兩人便就熟識了。


    “這不是順著香味就過來了麽,早飯還沒吃呢。”薛青憲摸了摸肚皮,一副嘴饞的樣子。


    “嗬,這還能讓你薛捕頭餓著肚子麽,我先下兩碗餛飩給你們充充饑。”說著老劉在兩個白瓷碗中灑上白胡椒粉、蔥和預先熬好的豬油用水衝開成湯,再掀開鍋蓋抓起一把餛飩拋入鍋中,隻隻餛飩猶如一艘艘小船,在水麵很悠閑的漂浮著,不多久,兩碗令人垂涎欲滴香氣四溢的鮮肉小餛飩就被端到了二人麵前。隨之老劉用塊破布揩了揩手後坐到了他們對麵。


    薛捕頭迫不及待的塞了隻餛飩進口,也顧不上燙的就對老劉豎起了大拇指。


    老劉嗬嗬的笑著。“慢點,慢點,想吃還有。”


    薛捕頭充滿疑惑的抬起頭,問道:“現今怎如此寬裕?我記得在這風華觀中每逢十五才能吃上一回小餛飩吧。”


    “咳,別提了,這些材料本都是我為雲勉觀主備的,結果我下山了幾天,回來後依舊原封不動,想想再放幾天都該臭了,扔了多可惜,還不如拿來便宜大家。”


    薛捕頭忽然想起玄淨道長曾告訴過他師傅隻吃豬油,而且吃的還是小灶。遂他馬上向老劉確認,老劉點點頭說道:“觀主嘴刁,的確如此。”


    突然他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畫麵。令他不寒而栗,嘴裏嘟囔著:“難道是他。”


    又來到玄梵的廂房,此次薛捕頭隻想驗證凶手究竟是如何在走後從裏麵把門閂插上。因為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故在沒發現苟字的寫法有誤時,他還一度糾結玄梵到底是不是畏罪自殺。


    但是當他有天無意間看到邢三用一根細長的鋼絲把掉進下水道裏的銀釵鉤上來時,一時茅塞頓開。他才恍然大悟那門閂上的小孔是何用途。


    在範四的實驗下,人在房外利用這細長的鋼絲插入門閂的小孔裏用力往前一頂,門閂就自動的插入了槽中。這樣就形成了無人進入房間,玄梵是自殺的假象。


    果然是這樣。薛捕頭在心裏暗想。隻差弄清楚這最後一個問題了。


    ……


    不出薛捕頭所料,觀裏的藏經閣和雲勉觀主的廂房內都被人給翻的亂七八糟。有許多稱得上是民間相傳皆奢求的經書被丟在地上,被踐踏的殘破不堪。可見那人要找的必定是聖祖流傳下來的瑰寶太君傳。


    “玄淨道長,你可知那本太君傳的下落?”薛捕頭的聲音冷冷傳來。


    玄淨搖搖頭,“實不相瞞,我也在找這本經書,但是毫無頭緒。”


    可見這便是那凶手還沒有離開道觀的原因,那不如順水推舟來一招引蛇出洞,薛捕頭計上心來,於是對著玄淨道長的耳邊低語了一番,玄淨那本來苦兮兮的臉也忽然變得如沐春風。


    不多會兒,有則小道消息就在觀裏隨著交頭接耳逐漸散播了開來。


    “原來這太君傳沒有失傳,而是在玄淨師伯的手裏。”追溯源頭最先傳出這話的人是玄風道長那心直口快的小徒弟明學。他邊怒氣未消的替自己的師父打抱不平,邊說自己今日挑水回來,無意間在窗下聽到薛捕頭質問師伯,那本太君傳他究竟是如何得來,師祖和七師叔又是否是他下的毒手。


    他形容的惟妙惟肖,令當時圍觀的幾個弟子都信以為真。不到兩個時辰,這件事便傳遍了整個風華觀。


    午膳時分,薛捕頭自然又留在了觀中用膳,他不再像頭一次那樣漫無目的的掃視眾人,而是盯著其中一個方桌裏的三個人。那三人便是玄梵的三位徒兒,明顯、明空和明克。


    他記起初次盤問他們三人時的場景,如今想來,他早該把凶手鎖定在這三人之中。明顯是大弟子,看的出凡事一馬當先,頗為照顧明空和明克兩位師弟。明空有點靦腆,當初在大殿裏受到盤問,他麵頰通紅,手心冒汗。而這明克話不太多,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看起來性情頗為內斂。


    這時他看到明克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拾起筷子並隨意的扔擲一旁,便拿手抓起了碗裏剩下的幾口飯送入口中。這個豪邁的舉動不禁令薛捕頭心裏為之一振。


    ……


    山裏的夜晚靜悄悄的,連那在慘白的月光下發出淒慘叫聲的貓頭鷹今夜也不知哪裏去了。風呼呼的刮著,一輪明月掛在樹梢上,似乎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躺在玄淨床榻上的人正是薛捕頭,他料定今晚凶手必然現身。殺人不是目的,那本太君傳才是,既然此人冒險上山,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在靜謐之中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窣聲,有異味,是迷煙。他趕忙捂住口鼻。半晌後,門被撕拉一聲的推開,月光下,薛捕頭斜眼看見正有個黑影向他緩緩移動。


    他突然坐起,打了個響指,刹那間,門外人頭攢動,火把照的房內像白天一樣通亮。那黑影顯然措手不及,他身形單薄,蒙著黑麵。在與薛捕頭過了幾招後被逼到了牆角。


    眾人皆在竊竊私語猜測此人是誰之時,薛捕頭笑著對他說道:“明克,你可以拿下蒙麵。”


    那蒙麵人眼睛裏露出驚異之光,遂揭下了蒙麵,果然是明克。


    “明克,怎會是你!你這泯滅人性的東西,竟殺了自己的師父和師祖?”衝上來說話的是玄淨道長,難得見他拋開平日裏的溫文爾雅,變得怒目圓睜,“今晚你是否還想來殺我?”


    “師伯,您嚴重了,明克隻是想來偷太君傳而已,至於師傅和師祖,明克從未做過。”明克還在有板有眼的做著爭辯。


    薛捕頭笑了笑,忽然眼色一變,露出冷冽之光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那就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雲勉觀主和玄梵道長皆是被你所殺。”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顯然是不想錯過薛捕頭對於案件的分析。


    “最開始的殺貓案以及雲勉觀主的致命劍傷令我把懷疑對象放在了玄風、玄覺和玄賢的身上。但是當我去查看明顯、明空和明克的手掌之時,明克聲稱自己不會用劍,但是我卻發現明克的右手虎口處有層厚繭,這道厚繭到底是由何而來,我當下便生了疑心。”


    “這繭是我在家務農時日積月累磨出來的,我的確不會用劍。”明克還欲狡辯。


    “那送飯之事又作何解釋呢?那日我來觀中正巧遇上你給雲勉觀主送飯。你送的是大鍋飯,玄勉觀主嘴刁,隻吃豬油隻開小灶,觀裏上上下下眾人皆知。可為何你心安理得的送去這大鍋飯,就不怕你師祖震怒麽,而這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便是他早已被你埋在後山,成了一堆白骨,這煉丹房裏根本空無一人,你送什麽過去就無需忌憚,對嗎?”


    明克冷笑,鼻息間發出個“哼”字,“真是死無對證,現在隨便你怎麽編都可以。”


    “當然,雲勉觀主的死並不是你一人所為,或者可以說你隻是幫凶。”薛捕頭死死盯住他的臉,想要清楚的看見自己說完這句話後他的反應。果然,他的臉很快的抽搐了一下。


    眾人皆驚,以為還有凶手沒能浮出水麵,皆害怕又謹慎的互相對視。


    “真正殺死雲勉觀主的人是你的師傅玄梵,我說的對嗎?”薛捕頭看著他說。


    這次,明克表現的很安靜,他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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