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外十五裏,風丘之上,大風呼嘯有席卷天地之勢。


    “槿兒,我錯了。原來,我早就放下了仇恨,隻是我明白的太晚。這許多年的籌謀算計都不及你臉上的三分春色,報了仇又如何?若你從此不再有笑容,我該拿什麽換?如今就讓我去了罷,但願我們去日已去,來世可期。哪怕來世不辨四季,不食五穀,也要換你一世溫暖純良,雲淡風輕。”一道冷光閃過,肖長青袖裏的短劍飛速刺入木蕭然胸膛,身前的人毫無抵抗,手執利劍倒在血泊當中,殷紅的血色染上那一襲白衣,眼神淒楚地望著站在不遠處的黃衣女子,他的聲音漸漸微弱,但那女子卻聽得真切,她的蕭然哥哥從此便不在了,可是她要使多大氣力才能走過去抱住他呢?雙腳像被施了魔法般綿軟乏力,再無可能移動半分,他在她的眼裏失去了顏色,天地黑了下來,一切終將散場,一切終會重生。


    “世人皆念我不祥,那我便將這不祥之名坐實,我要這北地皆歸我屬,我要讓風丘成為世人心中芒刺,他們棄我、厭我、罵我、辱我,好,我就讓他們永遠拔不出這根刺。早晚有一天,我會回來,讓他們嚐盡人間疾苦,償還我今日失去的一切。”


    “嗬!當年我在蕭然碑前立下誓言,出去後方知這曆練有多艱辛,一心想著回來重建忘憂閣,這其間諸多籌謀,竟也過了5年。”


    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輕紗遮麵,羅裙粉黛,手裏牽著一個約摸五六歲上下的小姑娘,鵝黃色衣衫,紮著俏皮的圓形發髻,飛揚的發梢迎風揚起,圓潤白皙的小臉蛋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女子雙手合十置於眉心,朱唇微啟,口中念念有詞,周身大風忽停。“娘親,風停了,咱們快點兒走吧,你看前麵好多花兒,我們去采花好嗎?”


    “好,我們采了花去看你阿爹,他最喜歡這裏的花了。”


    “阿爹?我阿爹在這裏嗎?”


    “是啊,絮兒不是一直吵著要見阿爹嗎?娘親今天就帶你去找他”


    “好呀好呀,娘親快來。”


    “絮兒,慢點兒,小心摔倒。”


    “不怕的娘親,絮兒現在已經可以跑得很快了,不信你看。”


    “嘻嘻,娘親知道,絮兒最會跑了。”


    “哇!這裏好漂亮,你和阿爹以前就住在這裏嗎?”


    “嗯,是啊。”女子冰藍色的眼睛被這一地繁花異草占據,神色翻飛。


    “風丘,我終是回來了。離開時,大抵也是這般光景吧?”


    此時女子的眼底盡是婆娑,眼前的風丘,早已失了兒時的繁華盛景,唯一不變的隻有這刮了千百年的大風。她閉起雙目,跟著不絕於耳的風聲走過風丘旁側的百花穀,霎時花香四溢,彌漫周身,好生自在。“槿兒,你回來了,來,到阿爹這兒來,以後可切莫亂跑了。”一個滄桑低沉的聲音輕喚她,“阿爹,阿爹?是你在這裏嗎?”


    “娘親,你在同誰講話,這裏隻有你和我,分明沒有旁人啊。”


    女子驚醒,抬眼環顧四周,果真再無旁人。她牽起女兒的手,深深地歎了口氣,“絮兒乖,娘親恍神了,走吧,就在前麵。”


    “娘親,快看,那是什麽樹,它開了滿樹的花,好美啊。”女兒指著遠處的一棵樹高興地笑著,恨不得馬上飛奔而去。


    “是桂花樹。”


    “桂花樹?怪不得這麽香,它真的好大,它在那裏很久了嗎?”


    “是啊,真的太久了。”


    “咦?娘親,前麵好像有人,他們在幹什麽呀?咱們過去看看吧。”


    “有人?這百花穀是木家的勢力範圍,怎會有人?大概是家裏人在采花露吧?”


    “花露?什麽是花露啊?”


    “花露就是用功法把花瓣裏麵的露水凝結成冰,再將這些冰收集起來和花瓣混合,加之內力催使最終提煉成香。”


    “哦,不懂。”


    “絮兒還小,以後娘親再慢慢教你。”


    “嗯,娘親跟我走。”


    “好,但是你要輕一些,花露凝結起來相當不易,稍微用力踩踏就會將它們打散。”


    母女二人走近一看,女子的雙眼簡直要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戳瞎了,牽著女兒的手猛然收緊,“啊,娘親,疼。”


    幾個身著皮毛的獵戶正在草地上撕扯幾隻剛剛打到的小鹿和一些灰兔,他們用鋒利的尖刀破開獵物的肚皮,將裏麵的穢物粗魯地扯出,丟在新鮮開放的杜鵑花上,猩紅的血液四下噴濺,動物的哀嚎伴著屍體的腥臭,浸染在這一片鮮花青草之上,女子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幾欲暈厥,強忍心火,厲聲質問。


    “你們是何人?為何在這百花穀內行這等肮髒之事?”


    “肮髒?我們乃是山中獵戶,世代打獵為生,處理自己打來的獵物怎能說成肮髒之事?我們不曾偷搶,又礙你何事?”


    “礙我何事?你們可知道這是誰家的地方?百花穀內不得見血腥,這些花草每一株都是至寶,怎容你們這般糟蹋?”


    “你這小娘子才是奇怪,風丘之上多年不曾有外人踏入,看你衣著也不像北地人士,你們是如何躲過丘上的大風上來的?”


    “笑話?旁人上不來,不見得人人都上不來,又何須向你們解釋。”


    “聽你方才的問話,你許是上來找那忘憂閣求藥的?我勸你還是趁著天色尚早,盡快離去吧。”


    “此話何意?”


    “看你是外鄉人才與你說道一番,那忘憂閣早在五六年前就落敗了,老家主死了,膝下無子隻有三位小姐,女子成年終是要嫁人的,大小姐早年出嫁,二小姐忤逆被逐出家門,三小姐......”


    “三小姐如何?”


    “說來也怪,木家一直對外宣稱隻有兩個女兒,這憑空冒出來的三小姐聽說是災星降世,木家隱藏其身份多年,她倒自己跑了,在離城招惹了厲害的人物,害了木家自己也銷聲匿跡了,傳言都說她被仇家殺了,死在了亂墳堆裏。”


    “什麽?這傳言哪裏聽來的?”


    “既然是傳言嘛,自然是有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的,你又何必如此動氣,說的又不是你。”


    “那,那木家總還有人吧?怎麽會容許你們在這裏處理獵物?”


    “嗬!木家,哪裏還有什麽人?那些老家夥可沒有精力來維護這百花穀,他們還要靠我們的獵物來開葷呢。”


    “呼!呼!”


    “快走吧,走吧,你這衣裙看著金貴,弄髒了我們可賠不出。”


    “娘親,咱們還去嗎?”


    “去。”


    女子緊閉雙目,重重地呼一口氣,恨不得把方才吸進去的所有濁氣一並吐出,她渾身顫抖著早已無法挪動腳步,不得不催動內力使自己保持鎮定。


    離那夢中的院門越來越近了,女子放慢腳步,眼神凝望腳下被雜草覆蓋的小路,不覺濕了眼眶。


    “娘親,我們為何不走大路?這裏又沒有路。”


    “這裏有路,絮兒要跟緊娘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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