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公寓。


    不知幾時,二樓臥室的慘叫已經消停,但司南這顆懸著的心依舊沒有停歇。


    八年前的鄴城。


    當這個年輕但一臉厭世頹廢的少女跟著白爺回到白家,並要認作養女時,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在拒絕。


    其中,以白虞反對的最厲害。


    那時的滿月沒人知道她多大,但她經年許久依舊是這張十八歲容顏。


    要說唯一的變化便是。


    八年前的她,邪佞的殺伐之氣很重,而今的她那殺機變成了不可褻瀆的冷漠。


    但她,依舊十八!


    走神的空隙,聽到開門聲。


    下意識的,司南走向茶幾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開門進來的是商羨年,披著一身陰戾黑暗。帶上門就徑直進屋,穿破光暈,筆直的你在樓梯口。


    餘光瞥過司南的動作。


    眉梢,攏得更緊。


    在滿月家裏戒備心還這麽強,是司南的問題,還是滿月存在著這種有可能發生的危機?


    放下刀,司南過來,解釋道,“有點餓,想削個水果吃。滿月在臥室,不讓我進去。她的脾氣二爺應該知道,所以……”


    所以找商羨年來扛這個責任。


    “她什麽病。”


    “這……不知道。”


    一個不知道,引來一道懾人的斜視。


    壓著火氣,商羨年疾步上樓。


    臥室門從裏麵反鎖,嚐試兩次叫人沒反應。


    心中一路的不安在此時擴大,沒做思考抬腳就踹門。


    打開的燈暈驅散房間的黑暗。


    眼前的一幕刺痛著視覺神經。


    一屋子都是狼藉,地板上不少地方都有血跡。


    屋內,冷如冰窖,吸一口氣就寒意沁骨,可環視一圈沒看見滿月。


    心頭一咯噔。


    “滿月,滿月!”


    找了一圈,商羨年才把目標放在敞開的陽台上。


    晾台的門開著,冷風呼啦呼啦的往裏麵灌。


    而晾台邊,六層樓高的距離,她坐在護欄上,偏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呼吸突然一滯!


    一開口,他的聲音忍不住的發抖。


    “滿,滿月。”


    刺骨的寒風裏,傳來她一聲輕嗯。


    他站在後方一時間不敢靠近,淡薄的燈影下他的臉仿若雕塑一般冷峻分明。


    “卿兒,外麵冷我們進屋說好嗎,不管什麽事我都能解決,但你不能這麽嚇我。”


    “商羨年今晚沒月亮,我想看月亮。”


    滿月指著布滿烏雲的天空,身體很危險的先前傾斜了一下。


    一刹那,心提到嗓子眼!


    “白清歡!”


    怒斥一聲後,傳來的是他連續的咳嗽聲,“滿月,窗外太冷,我受不了。有事我們進屋說好嗎。我冷得走不動,能不能攙我一下。”


    他的聲音混在風力,裹著心虛顫抖和時刻刺激心髒的心驚。


    “滿月,過來攙我一下……咳咳咳咳。”


    對峙有五分鍾,而他咳了五分鍾。


    不敢喝叱或者行動,隻能柔著聲線相勸。


    終於。


    滿月從護欄上下來,臉皮凍得發青透白。


    商羨年撲過去,脫下外套罩著她,把人抱緊屋內。


    他疾步下樓,嗓音你驚懼為退。


    “司南,司南。”


    “我在二爺。”


    “倒杯熱水,快!”


    客廳沙發裏,滿月倒頭就睡。


    司南倒熱水的功夫出來她就睡著了。


    這——


    商羨年蹲在沙發邊,輕輕的撩起衣袖,手,手臂,臉上,腿上都是白得透亮但沒有一點傷痕。


    如此,房間裏那些血是哪兒來的?


    就連,在臥室裏掀翻的指甲如今也是完好如初。


    她的愈合能力恐怖得像一個怪物。


    “怎麽回事。”他放輕動手把手臂塞回被子,坐到沙發尾伸手進去捂著她寒冰一樣的腳。


    “我……”


    司南為難了,瞥著沙發裏窩著的人。


    這不是存心出賣他嗎!惹事的人倒頭睡大覺,而他這個不知怎麽解釋的人在這兒麵對商羨年的審問。


    司南糾結為難,不停在抓頭。


    支支吾吾,不清不楚想要搪塞過去。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就兩年會這麽疼一次,白爺說是早前留下的後遺症。”


    “什麽後遺症。”


    商羨年挑眉,眸色陰沉逼人,蘊著火星。


    “這,我不是很清楚。”司南小委屈的低頭,躲避目光交匯。


    他已經盡力了實在編不下去,隻能把問題推給白爺。商羨年總不至於這時候去質問白爺吧。


    想著先這麽應付過去,等滿月醒了在做計較。


    無聲的沉默。


    司南能感受到商羨年身邊的低氣壓。


    半晌,他收回目光,在側頭去看滿月。


    捂了會兒,她的腳稍微有了溫度,但臉色依舊是蒼白發青。


    “看著她。”


    “好的,二爺。”


    司南繞到單人沙發,特別盡職的‘盯著’滿月。


    商羨年去到廚房,在冰箱裏找幾個水瓶,倒掉水在兌上熱水全在塞進被子裏。


    滿月冷成這幅模樣,而他已經急的一腦門汗。


    做完這些事再度來到二樓。


    燈還亮著,窗戶也敞著,涼風不斷往裏麵灌。


    他蹲下,蹲在最雜亂密集處。


    地板上的血痕不多,是沒有方向的,有些地板處還能看見剛添的抓痕,當然角落的牆壁上也有。


    目光轉換間,注意到這個歪歪扭扭的行李箱。


    鑿鑿目光在上麵停留數秒,最後還是挪開。


    除了可見的血痕,抓痕,和散落的衣物,置物櫃上的東西沒找到什麽有用的。


    好像,有被清理過的痕跡。


    誰清理的,是‘進不來’的司南,還是一直在臥室躲著的滿月。


    那麽,清理的又是什麽?


    滿月又是為什麽疼成這樣?


    兩年疼一次卻從不去醫院的誘因……又是什麽。


    ***


    一晚後,滿月醒來。


    秋水眸帶著剛睡醒的朦朧和聚的水色,在醒來以後就不言不語的盯著在沙發尾,抱著她腿的商羨年。


    而司南,在一旁的沙發裏睡得四仰八叉沒一點觀賞性。


    原本是安然寧靜的一刻,被一聲繾綣的語調打破。


    “我沒說過,你這麽盯著我,目光灼熱讓我受不了嗎。”


    他幾乎是一晚沒合眼,滿腦子都在想滿月的事兒。


    昨晚還那麽賣力的表演一番。


    這會兒嗓音沙啞低沉,帶著點疲倦和一向輕言細語時的勾人。


    “嗯?”


    隨著這鼻音他睜眼,瞧過來時滿月還是那副神色。


    她小臉上是剛睡醒的乖巧,透著點懶勁兒,叫這出水芙蓉的豔姿實在紮眼的很。


    被捂的暖和的小腳在他懷裏蹬了下,嗓音軟糯細膩。


    如六年前那般,衝他撒嬌。


    “我餓了。”


    兩人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視線情意綿長的糾纏在一起。


    他伸手,跟著的臉色就有了瑰麗的笑容。


    滿月伸手去拉,微微蹙著眉自覺的撲在他懷裏。


    最痛苦的一晚過去,但接下來還有兩天需要慢慢愈合,所有的細胞,身體機能重組現在的她很虛弱。


    下巴蹭著發心,懶懶的低語著,“過兩日,跟我去醫院看看。”


    懷裏的人隻是閉著眼並未給任何回答。


    醫院,與她而言是禁地。


    就算是疼死在外麵也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


    不見她回答,商羨年也沒步步緊逼。


    話音一轉,語氣你都是寵意。


    “剛不是說餓了,想吃什麽,我讓桂嫂去買。”


    “清粥小籠包。”


    “好。”


    **


    早餐以後。


    商羨年借要去公司為由暫時先離開,特別委任司南在這兒陪著。


    一上車,他就情緒很低,心煩的撚著眼窩。


    “二爺,白小姐沒事吧。”


    商猛的詢問為得到答案,剛縮回頭就聽他冷漠的聲調。


    “白虞電話查到了?”


    “是。”


    收回指尖時,順著豔美的骨相。


    動作輕柔緩慢,一寸寸的掠過,這動作勾人極了。


    白雪反射的日光從車窗透進來,弱化了幾分,吸附在他羊脂玉的臉上又柔又豔,可惜被那雙眯著的桃花眼震攝。


    “去茶屋,辦事利索些。”


    頓時,商猛心中有了計較,後視鏡中的目光下意識掃過腕表。


    茶屋,是繼明園後,商羨年第二個喜歡呆的地方。


    奢華的仿古建造,一進店就是嫋嫋茶香。


    白虞帶著墨鏡少許局促,隨著商猛的腳步到了包廂。


    日式門打開,入眼是一扇樣式精致,化工磅礴的屏風,而屏風後商羨年就依著軟榻上。


    “二爺,豐太太來了。”


    商猛轉身指著一旁,“豐太太請坐。”


    白虞點頭道謝,目光掠過軟榻。


    “二爺。”


    理著裙擺,白虞剛要入座,軟榻變傳來悉索聲。


    商羨年坐起來,隻是眉色間的倦怠未散。


    “滿月病了。”


    “什麽?”


    探究,懾人的眸色睇過來,攫住白虞那雙慌亂的眼,“兩年一次的病,想必豐太太知道由來。之前答應過,不在您在這打探白滿月的消息,不過今日隻怕要破了這個規矩!”


    這不輕不重的語調,卻字字迫人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和直接。


    白虞麵色一怔,揪緊手指。


    幸運的是,擔憂大過為難。


    ***


    紫荊公寓,601。


    按鍵聲響起時,正好是午餐時間。


    一開門,聞見的是一股飯菜香合著滿月同司南的說笑聲。


    桂嫂來接的人,接過外套掛玄關處。


    “二爺。”


    商羨年趿拉著拖鞋進屋。


    飯廳裏第一次滿月過得這麽嚴實,縮在厚實的羽絨服裏,不過從樣式,款式來看是他的。


    小臉就藏著衣帽間,明豔動人的衝他一笑。


    涼薄的唇瓣翹了翹,漫步過來坐她旁邊。


    目光追著過來,她小臉盈著笑,剛欲開口商羨年就伸手過來,直接把厚厚的一坨人帶進懷裏。


    捧著小臉,俯身吻上去。


    親吻了一下,然後繼而發狠的吻了第二下。


    六年前,在鄴城道上有人出五千萬買商羨年性命。


    大買賣,很快就有亡命之徒接下生意。


    在洞三省,一個曾經在當地大家族手下幹過的人接的買賣。


    滿月,獨自一人去了洞三省。


    做了什麽白虞不清楚,不過一周後她回來時重傷。


    險些就丟了性命。


    怕被人尋仇,白爺替滿月抹去所有痕跡。


    ------題外話------


    就是東三省。


    但怕敏感不敢直接寫。


    滿月大佬的過往,比你們猜測的要精彩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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