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爺病房前有很多保鏢,這一層樓都被嚴密的保護起來,這種馬後炮的舉動真的很令人發笑。


    白國富,白家二兒子敲門後帶著商羨年入內。


    裏麵就白爺一個人,看起孤苦無依的這麽躺著,動了手術精神力驟減原本就蒼老而今更是一副病弱的模樣。


    “爸爸,二爺來了。”


    有一會兒白爺才嗯了聲,手指頭動了動示意白國富出去。


    白國富沉吟片刻,對商羨年點了點頭才離開。


    立了片刻,商羨年才踱步過來。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一個縫隙,陰涼濕潤的風雨卷進來吹動散在眉骨的頭發。


    “二爺,一定有很多事很好奇。”


    他雙手抄在口袋,眼神如窗外的夜色,靜謐深沉卻有氣息風起雲湧。


    翻滾怒吼著,終究化為光暈刺不開的邪佞。


    “還請白爺指教。”


    “還記得上次在白公館,我問你的問題嗎。”


    停頓須臾,他側身,銳利的眸色遞過去,薄唇微啟,說,“白爺問我,喜歡孩子嗎。”


    “是。”


    “滿月她……”


    白爺搖了搖頭,動作緩慢,眉眼,臉色一片寡涼。


    他其實很累,但有些事卻急需告訴商羨年。


    這是他早前應承過得。


    “月兒她沒有生過孩子不過卻小產了,就在六年前不告而別去崠三省的時候。”


    壓抑沉重的心,忽然被丟入一塊石頭蕩起無法平複的波瀾。這一刻腳下仿若生出了極寒世界,寒冰順著他血脈骨骼將他整個凍結。


    咽了口口水,心髒跳動劇烈。


    滿月,小產過?


    “崠三省有條十裏街,當年為了你的事月兒孤身一人闖了十裏街把事情擺平。這是崠三省的規矩,闖過十裏街的人要在崠三省做什麽都不會再有人阻攔。她,闖過去了,也擺平了事情。崠三省的韓家把她送回來時,一身的血,一身重傷。”


    “送來醫院後醫生說她小產了,時間不過個把月。期初我們都以為她不知道,畢竟是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沒什麽經驗,可她醒來後執意不願在見你我就知其實她是知曉的,不見你是沒臉再見。事情過去很多年,有一年過年高興喝醉了那個孩子才哭著跟我說。她以為以她的能力能保護你,能保住跟你的孩子,等你治病回來可以很圓滿。”


    “對於這件事她一直內疚自責,因為受傷醫生說她可能不會在有懷孕的機會……”


    這一刻很多事忽然就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她愛他,卻不說。


    她愛他,但不結婚。


    她愛他,卻處處藏著秘密,藏得小心翼翼。


    “她是……戰爭孤兒。”


    這個秘密商羨年還未消化完,白爺又吐露出一個秘密。


    她怎麽可能會是戰爭遺孤,國內幾十年沒有過戰爭,國外……


    “滿月她是混血?”


    “這個她沒有跟我說,隻是我在芬蘭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人。她親口告訴我說她父母是國際紅十字會的醫生,戰爭中紅十字會基地被炸彈擊中,她是被父母保護存活下來的。隨後在政府救援平民的時候被救走,再後來……被人捉去當了少年兵。”


    戰爭孤兒,少年兵,基因改造等等!


    原來,滿月一直隱瞞著他的是這些東西。


    半月刀的主人似乎也和hell有些關係,所以那人可能是滿月的師父或者朋友,‘同僚’?因此,在消息方麵滿月比較靈通。


    畢竟是個厲害的少年兵,肯定有很多屬於自己的消息來源。


    有一會兒,白爺喟歎聲。


    “這就是我替滿月一直藏著的秘密,而顯然的二爺你的秘密也不亞於滿月令人驚訝的程度。未經過滿月允許告訴你這些,隻是在經曆大規模的對滿月的刺殺後我希望你能照顧好她。我頭一次發現這個孩子是個死心眼,厭世冷漠的外表,但有一顆對你深情不減的心。”


    “月兒她很獨立,有想法,有自己的決斷。我不過是給了她三餐溫飽和自由,她就給了我無法報答的回報。我說她是一隻強大的獵鷹,可終究獵鷹也需要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歸屬。她愛你,所以拚了一切想要保護你,但她從來沒意識到在你身邊的時候才是尋尋覓覓許久的歸屬。”


    “二爺,我白家在你眼中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勢力。我有心保護月兒,但終究是力不能及沒法保護好她,反而需要依靠她的庇護。月兒的經曆,造就她對世人的冷漠。其實,她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渴求著親情,愛情又怕她過往給我們帶來傷害。”


    “其實她啊在我眼中就是個普通姑娘,我跟她雖然隻是養父女關係,但我由衷的希望她這輩子有個好歸宿。”


    “白爺您,就這麽相信我。”


    白爺笑了笑,疲倦的閉上眼,輕聲道,“我哪裏是相信你,我相信的不過是月兒。這偌大的是世界是她選中了你,多年如一日不變的愛著你。月兒她,從未做出過錯的選擇,上帝在眷顧著她。”


    六年前的鄴城,商羨年以為是滿月偶然路過,以為是命運導致緣分的巧遇。


    殊不知,他認為的‘巧遇’是滿月策劃許久的‘偶然’。


    白家的情報網不是浪得虛名的,京都來的貴公子剛下機的一刻滿月就收到消息。


    那時候白家正在內戰,有兩個多年追隨白爺的股肱之臣因不滿白爺決定聯合起來對付白爺。時間比較敏感,又是位京都權爺滿月自然會放在心上。


    想著,或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想要趁白家內亂不安的時候來分一杯羹。但是她小人之心了,其實商羨年就是來談生意的。


    第一眼在機場外,覺得是位漂亮的美人。


    第二眼看,居然是位漂亮的男美人。


    真真長得好看,臉好看,眼好看,嘴巴好看,手也好看,身材比例還十分完美就是身子弱了點。


    三步一小咳,五步一大喘的。


    可惜啊,這樣的頂頂美人是個病秧子,或許命不久矣。


    可讓她奇怪的是,這病美人身上的味道,萬裏挑一,絕無僅有。


    在遇見滿月前,商羨年身上就六宗原罪。


    是位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矜驕桀驁心裏蟄伏著巨獸的病美人。


    她悄無聲息跟了商羨年三天。


    最後一次談判結束後的突襲,司機和商猛兩人形成銅牆鐵壁護著商羨年。


    那一晚大雪紛飛,天寒地凍。


    商羨年病發,沒跑多遠身體就撐不住。


    與保鏢拉開距離就給了對方可乘之機,在樓上目睹這一切的滿月不忍看著美人受傷,於是做出了一個現在看來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放倒了追擊者,閑庭信步而來救走美人帶回‘老窩’。


    你說,寡情涼薄的滿月大佬圖什麽呢?


    就是圖二爺那張看著賞心悅目,養眼漂亮的臉。


    當然,有沒有饞人身子這事……


    **


    帶上門,他從病房出來。


    對麵牆壁一直靠著在抽煙的白國富抬眼,看他出來望了眼病房。


    他漂亮的眉宇一沉,掩著鼻息,餘光掠過,“白爺休息了。”


    白國富‘嗯’了聲,沉默片刻問道,“小妹,怎麽樣。”


    “手術中。”


    撂下冷漠無溫的三個字,他腳步略急的離開。


    走到一半撞見跑來的商猛,隔得遠遠的就能看見他臉上喜悅的笑容。


    心中,那險些枯萎的花朵重新得到生命。


    “二爺,白小姐手術做完了,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平安無事,隻是傷得太重要休息好一段時間才能醒。”


    “在哪兒!”


    “已經送回病房。”


    他成了隻歡呼雀躍的小鳥,急不可耐的跑向病房。


    滿月剛被送回病房,從頭到腳很多地方都纏著紗布,第一次這般安安靜靜乖巧的睡著。


    杜康正在做最後的檢查,門砰的一聲撞牆壁。


    商羨年風風火火的進來,環視了圈病房。


    “這一層樓,這間病房讓人給我盯死了,一隻蒼蠅都不準飛進來!”


    “是,二爺。”


    商猛轉身離開,隨後他又屏退了護士隻留下個杜康。


    “她怎麽樣。”


    他俯身在床邊,彎曲著背脊,輕柔的吻著她蒼白無色唇。


    鼻息間是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杜康推了推眼鏡,看著病床上的滿月,“二爺,你這愛人是人嗎。”


    手機啪的一聲咋杜康臉上。


    斜眼過來的眼尾嵌著冷颯,“若是不會說話,就把舌頭捐出去。”


    杜康揉著臉,還扶了下被砸歪的眼鏡,並不怎麽在意的把病曆遞過來,“上次你送來的東西……”


    商羨年立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雖然滿月現在是麻藥沒過睡著,可少年兵有多厲害他還沒做過了解。萬一讓滿月知道上次他翻了601公寓還得了。


    杜康嗤了聲,點著病曆,“你這愛人自我修複能力很強,身上傷口雖然多但我們到時已經在修複,按照這種複原能力人家需要趟兩三個月,我看她頂多兩三天。”


    這話不難理解,每個人都有自主修複能力隻是速度快慢的問題。


    而滿月她經過增強劑的催化,治愈能力快得猶如一個怪物。何況,2號離開時未防止滿月死亡,還給她注射加強版增強劑。


    商羨年又看向滿月,輕聲問著,“是那個東西?”


    “是,那個東西很厲害。但基因改變,這是犯法的。”


    “出去吧。”


    今天從白爺哪兒聽到的事很讓人震驚,現在杜康的一席話讓他心疼又害怕。


    基因改變這東西至今每個國家都是明令禁止。


    可想而知這個研究帶來的危害性有多大,而滿月從戰爭孤兒變成被擄走的流浪兒,強行帶去被培養成少年兵。


    各種生不如死的環境,年幼的她是怎麽存活下來的。


    他不禁想起六年前滿月說的話,她說:如果你能看見這個世界的非黑即白是幸福的,倘若除了非黑即白還看見別的顏色那才是最可悲的。


    因為隻有小孩才分善惡對錯,真正走入社會經曆過現實的人才能體會到什麽非黑即白都是假的。他們需要經曆的隻有‘活著和怎麽才能夠活著’。


    對有些人而言,能夠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


    **


    杜康,雖然比較瘋狂,滿腦子都是各種醫學公式,但一身本事絕對不是假的。


    他預估滿月兩三天就能醒,她還真的就兩三天的時間醒來了。


    三天後的夜裏,還是一個沒有停歇的暴雨夜。


    緊閉的眸子打開,天旋地轉的世界有一刻視網膜才慢慢適應。


    “羨年!”


    這兩個字就像是一種指令,驅使她疲憊的身體自然有了反應動作。


    拔掉針頭,身體發虛的滾下床。


    但她還是堅持的站起來,慌亂急迫的想要離開。


    “卿兒,我在這兒。”


    旋開茶幾邊一個夜燈,商羨疊著腿雙手抱胸在小憩。


    也是被滿月這一聲‘羨年’給叫醒的。


    取下鼻梁上的眼鏡,少許疲憊的撚著眼窩,這三天歐文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少。


    hell是個什麽組織,做什麽買賣,活躍在哪幾個洲都查的一清二楚。


    他正在考慮,要以什麽手段來報複。


    “羨,羨,羨年。”


    她帶著驚慌失措,惴惴難安的心情跌撞著撲過來。


    秋水眸猩紅,瞳仁閃爍著慌亂,不安,著急,內疚自責,就叫了聲他名字便拉著他四處打量。


    “受,受傷沒。有沒,有,有沒有什麽人來威脅你。抱歉抱歉抱歉,我應該更努力一點回來保護你。我,我有拚了命的在爬,但我太弱了。我,我會變得更強一點,會更聰明一點不再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我,我……”


    滿月是很堅強的。


    從她成為孤兒後唯一的一次大哭在教官的鞭子抽到半死就沒在哭過。


    牧師死的時候沒哭,好幾次執行任務奄奄一息沒哭,自己取子彈,縫合傷口,甚至被【潘多拉】折磨得精神崩潰生不如死都沒哭。


    但她哭過,隻是哭得很少。


    好像上一次也是在醫院,小產後得知有可能在沒生育機會,一直壓抑到醉酒跟白爺哭訴。


    她不太確定商羨年是不是喜歡孩子的,可她不能生育就失去再跟商羨年在一起的資格。


    她以鮮血溫養藏在心髒上的男人。


    失去了,愛他,在一起的資格。


    滿月發狠的揪著商羨年的毛衣,眼淚成了斷線的珍珠一顆顆的往外滾。


    “羨年你回答一句好不好,受,受,受傷了嗎,傷的哪兒是不是很疼,誰傷的你是不是個女人。”


    “傷在哪兒,讓我看看。求你,讓我看看。”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弱了,我太弱了。”


    良久的沉默,他才輕輕回了句,“我,傷在心上。但卿兒傷我的是你!”


    “我,我,我知道,對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說的是你!”


    他低吼聲,把滿月圈在懷裏,張嘴就咬在她脖頸上。


    發狠的給咬出血來才作罷。


    “我接到電話時,商銳說你可能會死!我到鄴城時你在搶救,穿的衣服全部被血浸濕。卿兒,我從沒見過那麽多的血,那麽多那麽多,多到我真的以為你會死在手術室裏。”


    “我說了,不管你什麽身份我都不在乎。你是我的女人,我有這個能力護你。如果hell真的是地獄那我就是撒旦,永遠都會在我腳下!”


    “卿兒你看看我!我是那種需要躲在你背後苟活的男人嗎?”


    滿月抽泣著看他眼,水色的眸子裏情緒複雜。


    “你,怎麽知道hell?”


    “白爺告訴我的。”


    “他能怎麽出爾反爾!”


    “白爺不說你願意說嗎,你不願意!你想瞞我到什麽時候,一定要我哪一日來給你收屍才讓我知道!”


    “你這麽涼薄,讓我怎麽活!”


    滿月被噎得無話可說,偏開猩紅的眸子看著一旁暖色的光暈。


    “卿兒!”


    他無奈的叫了聲,胸腔起伏劇烈,深吸口也偏頭看著旁邊。


    逆著光影的他,哭了。


    滿月能夠醒來,心髒喜悅到快從身體跳出來。他不知是該先罵一頓,還是先抱著她穩住被刀刃剜疼的心髒。


    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滿月先道歉。


    白公館爆炸後,他在滿月昏睡時去看過,商銳帶他去的指著當時發現滿月的地方,複述著當晚商銳看見時猜測的一切。


    當時的滿月是個什麽狀態,奄奄一息,渾身都在淌血。


    撐著一口想要去保護商羨年的著急和急切,托著沉重的身體從草坪爬到小徑上,雖然嚇著暴雨商銳來時還是看見一條拖出來的血痕。


    不是2號臨走前那一劑加強的【潘多拉】,那一晚她必死。


    她是個女孩子啊,不過八九十斤纖瘦的女孩子。


    現在的千金小姐割破一個手指頭就能嚶嚶撒嬌半天,而她。


    他到底是愛上了一個什麽女人。


    不依靠,不撒嬌,自主獨立,還藏著一肚子秘密,反而把他當嬌弱的花兒保護起來。


    這他媽的讓人窩火的很!


    “羨,羨年。”


    看見商羨年哭她很慌,想要哄一哄這也‘嬌弱’的爺。


    但他手臂一揮,緊繃著臉皮一個餘光都不給,“別哄我,滾去床上睡覺。白清歡我告訴你,爺現在吃了炸彈一點就炸。不想活活把我氣死就滾去休息,不要反駁乖乖聽話!”


    小可憐滿月扒了下臉上的淚,一步三回頭跛著腿回到病床聽說的爬上去躺好。


    從來沒過這幅畏懼到骨子裏的模樣,“我,我躺好了。”


    “躺好了就睡覺,看著我能看出花兒?”


    滿月躺下去,自己撚好被子聽話得連眼睛都閉上了。


    看見這一幕唇角忍不住彎曲,可隨即而來的就是憋不住崩潰的情緒。


    這眼淚跟不值錢似的往外滾。


    他的這個愛人啊,叫他如何是好。


    輕易讓他笑,輕易讓他哭,輕易的以最致命的方式讓他生不如死。


    且理由混賬得讓他無法反駁。


    三千大世界。


    她對他,歸根結底,就三個字。


    ‘保護你’。


    這是滿月愛商羨年最直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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