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眸,抿著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琴酌也不在意他的這個反應,隻是自顧自道,“但,或許我可以將你一直保留著我的內丹這個行為當做是你的贖罪?”


    穆鴻宇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後退一步,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是罪人,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所有人。”


    事實上,他將琴酌的內丹藏了近千年,就是因為念在對方和自己的感情上。他挖走了琴酌的內丹,別人以為琴酌灰飛煙滅了,隻有他自己知道,留著這顆內丹就相當於留了琴酌一條命。


    他也知道這個做法對他其實是不利的。


    但是——


    他下不了狠手。


    直到後來顧傾城提出了要將這顆內丹帶走的要求。他迫於無奈,隻能將內丹交給了顧傾城。


    這或許是,他唯一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地方。


    琴酌安靜的注視著他,半晌扯了扯嘴角,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山頭上,神情平靜,“其實你本該有很好的未來。”


    穆鴻宇笑了笑,然而笑容裏滿滿的都是苦澀。


    琴酌說得對。


    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把一切都毀了。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你走吧。”


    陡然聽到三個字,穆鴻宇驀地抬起腦袋,雙眼之中滿是不可思議,“你說什麽?”


    “我說,你走吧。”琴酌麵無表情道,“看在我們認識了那麽久的份上,看在我們當了那麽多年兄弟的份上。”


    或許穆鴻宇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是琴酌卻記得曾經他為處理妖界的事情累得動都動不了時,是穆鴻宇幫了他大忙。


    曾經他追喜歡的女孩子時,是穆鴻宇給他想了辦法。


    曾經也是穆鴻宇替他擋了一刀,差點毀了內丹。


    這些事情,琴酌都記得。所以他沒辦法對穆鴻宇下手。


    穆鴻宇望著琴酌的目光,啞著嗓子低聲道,“為什麽呢,你怎麽那麽爛好心……”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身離開。


    琴酌就站在原地,目光沉靜。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卻驀地緊縮。


    不遠處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他無聲的說了三個字的:對不起。


    隨後,他伸手掏出自己的內丹,一把狠狠的捏碎。


    內丹頓時如塵埃,被風一吹消失在空氣中。


    而穆鴻宇嘭的一聲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碧藍的天空,身體漸漸消散。


    時光在這一刻仿佛回溯到了萬年前。


    他還是個純真善良的人,跟在琴酌的身後去和葉青衣、藺衡等人喝酒,然後被秦騰按著脖子喝了一小缸,等到秦騰鬆開手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的往地上栽了。


    仔細一想,他的前半段人生諸多如意。


    唯獨後半段,走岔了路,如意變成了不如意,最後親手掐滅了僅剩的良知和善意。


    可現在——


    臨死之際,眼前歲月交替,一切似乎又回來了。


    真好啊。


    他閉上眼睛,在心裏想道。


    琴酌怔在原地,他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啞著嗓音道,“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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