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翁有十九個女兒,大部分都出嫁在外。


    老八、十七、十八、十九。


    留下的七個女兒裏,一下折了四個。


    辛十四娘更是受不住噩耗,當場昏迷。


    陳鴿通過嘴對嘴疏通呼吸等方式,成功將其喚醒。


    見娘子精神不佳,便將她抱回西廂房。


    放到床上歇息後,關上木門。


    如今時間充裕,要懂得未雨綢繆。


    麵對實力莫測的預備行走,有必要草擬完善的應對方案。


    不同職業,不同屬性,該怎麽處理?


    是打?


    還是逃?


    ……


    夜深,月朧。


    “咚咚。”


    “誰啊?”


    “是我。”


    聽到老翁蒼老的聲音,陳鴿起身走了過去。


    為免打擾辛十四娘休息,他的動作很輕。


    陰陽兩隔,生離死別,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白發狐送棕發狐,讓辛老翁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輕輕合上房門,陳鴿走到台階下,問道:


    “有什麽事嗎?”


    “哎。”


    辛老翁把住他的手,幽幽一歎,作勢下跪。


    陳鴿眼疾手快,連忙攙扶住,問詢道:


    “這可使不得,到底出了什麽事?”


    “女婿,老夫有個不請自清,希望你能答應。”


    矮男人襲擊辛府時,曾明確索要過妖丹。


    這讓辛老翁誤以為,是因為自家的緣故招惹的災難。


    他對於把女婿牽扯進來,感到十分內疚。


    又對陳鴿鏟除暴徒拯救家小的行為,心懷感激。


    思忖再三,辛老翁才夜敲房門。


    “你先說,是什麽事情?”


    “我……”


    辛老翁抬起手指,語氣頓了頓。


    隨後眼皮垂落,目光下移:


    “此事跟夫人商量過了,我們準備搬走。”


    陳鴿微微一怔,問道:


    “去哪兒?”


    “到天河山附近找個去處,搭間屋子,避避災禍。”


    今天的襲擊,給辛老翁帶來不小的精神打擊。


    他看向陳鴿,臉上皺紋愈深,語重心長地說道:


    “女婿,今後十四就托付給你了……”


    聽到這種疑似托孤的戲碼,陳鴿連忙擺手拒絕:


    “別別別。”


    “有何不妥?”


    “再過些時日,我就要走了。到時候生死未卜,怎能帶她上路呢?”


    “既是夫妻,共同進退有何不可?”


    “這……”


    共同進退跟麵對其他預備行走,完全是兩碼事。


    縱使辛十四娘精於幻術,也沒多大實戰意義。


    像矮男人這位預備行走,似乎身懷某種精神抵抗能力。


    否則無法解釋,他攻破辛府期間,為什麽沒有受到幻術影響?


    像那些尚未登場的預備行走,或許人人都有底牌。


    帶上辛十四娘,著實不太安全。


    迎上老翁滿懷期待的眼神,陳鴿眼神閃爍,很快做出決定。


    與其執意爭辯,還不如先順著它的意思。


    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搪塞過去再說:


    “嶽父言之有理,那你們多久離開?”


    聽到女婿不再執拗,辛老翁勉強露出微笑:


    “明天一早出發。”


    瞥見陳鴿探手入懷,似乎準備掏錢,他連忙阻止道:


    “你為辛家做的夠多了,這番心意,老夫領了。”


    推來推去,老翁都沒收。


    陳鴿隻好作罷,沒再堅持。


    辛老翁仰起頭,遙見月色淒涼,長歎一聲:


    “你早些睡吧,老夫回去歇息了。”


    “嗯,我送送你。”


    “不用,還是多陪陪十四吧,她需要你。”


    “好的。”


    目送老丈遠去,陳鴿返回西廂房。


    他坐在八仙桌前,草擬應對預備行走的各種方案。


    此處地勢偏僻,沒有打更人經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鴿有些乏了。


    他打了個哈欠,脫掉外套,將蠟燭吹滅。


    “呼~”


    燈影熄滅,月影斑駁。


    陳鴿穿著單薄的衣服,睡到大床的最裏麵。


    自成親以來,已過數日。


    他跟辛十四娘涇渭分明,在床上沒有多餘的交流。


    不曾想剛躺下不久,一團溫熱就貼了過來。


    陳鴿嘴角扯動,問道:“幹嘛?”


    “借我抱一抱。”


    這是一種卑微,幾近乞求的語調。


    陳鴿張了張嘴,始終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他做不到。


    床幃附近,沒有光源。


    在漆黑中,很難看清辛十四娘的臉。


    除了肉身傳來的暖意,還有濕潤的感覺。


    她哭了。


    十四娘緊閉眼眶,竭力不讓淚水決堤。


    她緊咬牙關,忍得很辛苦。


    “唔……”


    這聲低沉的哽咽,掀起了陳鴿的酸楚回憶。


    剛剛失去親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這種感覺,我也懂的。


    陳鴿閉上雙眼,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


    除了他,還有領養自己的那對夫婦。


    黑傘黑衣,磅礴暴雨,冰冷的墓碑……


    淘洗後埋葬在深處的記憶,像是反複結痂的傷疤。


    這種發自內心的痛楚,難以言喻。


    陳鴿感同身受,不禁抱緊了些。


    感受到腰間被小手力道,耳邊傳來十四娘的酥音:


    “陳郎,謝謝你。”


    “謝我什麽?”


    “替妹妹報了仇。”


    陳鴿簡單的嗯了一句,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雙方歸於沉默,不言不語。


    四周,逐漸變成熟悉的尷尬氛圍。


    “陳郎。”


    “怎麽了?”


    十四娘語調微顫,開啟新的話題:


    “你對我,真的一點兒好感都沒有嗎?”


    為了應對這種場景,陳鴿提前擬定過話術。


    比如主動岔開話題,把問題反拋回去。


    或者反複申明是場交易,決口不提自己的感受。


    要是半天以前,他肯定會這樣做。


    但是現在,話到嘴邊就全變了:


    “說實話,我是人,不是機器……”


    辛十四娘從他口中,總能聽到奇奇怪怪的詞。


    遇到不懂的,會及時打斷:


    “機器是什麽?”


    陳鴿自嘲一笑,扯動嘴角:


    “機器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個人。但凡是個人,就有正常的交流需求。我無法隨時保持理性,隻不過相較常人,會更加內斂一些。”


    辛十四娘像是早已料到,語調溫柔:


    “你我好歹也是夫妻一場,沒必要那麽生分。看你把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奴家很不是滋味。這下,總算是說出來了,感覺怎麽樣?”


    陳鴿沒想到反被安慰,自嘲一笑。


    旋即,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


    “好多了,謝謝。”


    十四娘枕著他的胸膛,片刻後換了話題:


    “陳郎,你養過花嗎?”


    “沒有。”


    “對養花者而言,最值得回憶的反而不是花開的刹那,而是細心陪伴的點滴。”


    提到花,陳鴿回憶起成婚那晚說過的話。


    他不願把僅剩的時間,澆灌到不會開的花朵上。


    想到這裏,陳鴿麵色尷尬,訕然笑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


    十四娘沒有立刻做出回應,而是伸出狐狸尾巴卷了上來。


    這種纏繞在身上的感覺,讓陳鴿暖暖的,漲漲的。


    月光透過窗扉,泛出影影綽綽的光線。


    她擦了擦眼角,嘴角強扯起一絲笑意。


    十四娘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強。


    陳鴿雖然看不清她的麵容,卻也跟著笑了。


    笑容中,夾雜著心疼。


    下一刻,十四娘冰冷的雙手,捧起他的臉:


    “我不要結果,隻要過程。”


    窗戶紙上搖擺不定的黑影,像是高低起伏的江水。


    浸染在這月光下,把薄薄的紙窗給打濕了。


    屋外,是漆黑的夜色。


    沒有星光點點,隻有一輪明月。


    蒼穹之上,厚實的黑雲飄過。


    它擋住月光,將闌珊燈火和聲響遮得嚴嚴實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無間行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仙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仙陳並收藏諸天無間行走最新章節